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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也會是了。”紀教授打斷了女兒的話,轉頭又沖鄭楚濱道,“小鄭,來來來,吃點菜,別光陪著我喝。你也喝啊。”

紀寧趕緊去攔鄭楚濱的手:“爸,他一會兒要開車,不能喝酒。”

“沒關系,我叫司機來接就好。”鄭楚濱端起那杯酒,瞬間喝了個底朝天兒。喝完後臉色一點兒也沒變,連紅暈都沒有一分。

紀寧簡直懶得理這兩個爺們,自顧自盛了碗飯坐在鄭楚濱的對角處吃飯。今天的飯菜其實不錯,四菜一湯有葷有素,如果不是有鄭楚濱在場,她應該會吃得很滿足。

紀教授正在那裏跟鄭楚濱打聽她的情況:“小鄭啊,你是小紀的上司,她平時在公司裏表現怎麽樣?你們私底下做朋友沒什麽,工作上她要是有什麽不對的你盡管說。玉不琢不成器嘛。”

鄭楚濱難得笑得開心:“她工作很好,認真負責,人也不錯,同事都跟她處得很好。就是人太單純。”

紀寧端著飯碗直翻白眼兒,心想我要是不單純你這會兒怎麽可能出現在我家的飯桌邊!得了便宜又賣乖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紀教授沒看到女兒的表情,依舊自顧自地說道:“這孩子打小就單純。她媽走得早,我工作太忙也顧不上她。她從小就在這家屬院兒裏瘋玩。皮雖然皮點,人品絕對好,小朋友都喜歡跟她玩,就是因為她為人善良從不欺負別人。”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王婆賣瓜。紀寧忍不住叫了聲:“爸,你少說幾句吧……”

紀教授卻不理女兒,依舊拉著鄭楚濱扯閑話。從紀寧小時候光著屁股蛋兒滿世界跑的糗事說起,到上小學被人揪了頭發跑回來哭的傻樣兒。再到後來中學時三個男同學同時追求她,擾得她不厭其煩的光輝事跡,拉拉雜雜說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紀寧一碗飯都吃幹凈三回了,紀教授的嘴還沒停。她覺得自己甚至都不用再回唐寧工作了,那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全給抖啰了出來,什麽光腚子的事情也拿出來說,讓她還有什麽臉在鄭楚濱面前裝淡定。

難怪有人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占人便宜也得看自己命夠不夠硬。像她這樣得不償失的例子簡直就是那句俗語血淋淋的佐證。

鄭楚濱的態度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他聽了之後要麽哈哈一笑,要麽嘲笑自己幾句。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維持著一個聽眾良好的風度。他既沒有露出嘲諷的意味,也沒有沖自己擠眉弄眼,而是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表情看著父親。

紀寧突然有一種錯覺,她覺得鄭楚濱今天來並不是為了自己,而像是專程來陪她父親說話的。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她這個爸爸是多麽需要別人傾聽他心裏的苦悶。他二十幾歲喪妻,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生活,為了她們一直沒有再婚。姐姐原本有個不錯的婚姻,卻被一個女人攪得精神失常離婚收場。

紀寧那時候年紀還小,剛升上高中,自己都有些亂糟糟的,也沒空去關心父親。後來她又去了香港念大學,父親為了那點學費,掏了一大半的家底。一直到這幾年才算攢了點錢,由她幫著供了一套小戶型。

她漸漸有些明白為什麽父親喜歡紮在實驗室裏。因為那裏是一個暫時封閉的小社會,裏面沒有那麽多煩惱和不愉快。他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和自己處得來的人交朋友,他可以暫時忘掉從前發生的一切。

今天鄭楚濱的到來像是把他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憤恨都爆發了出來,他借著酒勁兒好好地發洩了一回兒,一直喝到雙眼發紅手指發顫,整個人倒高興得笑了起來。

紀寧也沒再阻止他們,默默地去廚房洗了自己的碗,出來的時候看見鄭楚濱扶著父親晃晃悠悠往房間走,趕緊過去關心道:“怎麽了,我爸醉了嗎?”

鄭楚濱回頭示意她看桌上的酒瓶:“真的喝了大半瓶,估計能一覺睡到明天天亮。房間在哪裏?”

紀寧趕緊幫著一道扶父親進了房,替他脫了鞋子蓋上被子,然後和鄭楚濱一道回了客廳。桌上的菜沒怎麽動,鄭楚濱一直空腹陪著紀教授喝酒,幾乎沒怎麽動筷子。紀寧有些不好意思:“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飯菜都有些涼了,你要是吃不慣,我帶你去外面吃吧。”

鄭楚濱卻已經把空碗遞了過來:“幫我盛一碗。”

“要不要熱一下?”

“不用,餿的都吃過,涼的算什麽。”

紀寧琢磨著這句話進了廚房。說實話她不太相信,都說鄭楚濱自小家境優渥,是典型的紅色子弟。就算父親行軍出身對子女嚴格,也不至於給吃餿飯菜。他這麽說是為了寬自己的心,讓她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很難弄的人?

難弄好弄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倒是便宜了俞芳菲,一輩子命都不錯。從前在家靠父母寵著,往後嫁人靠丈夫疼著,做女人做到她那樣的,也算成功了吧。

紀寧捧著滿滿一碗飯出來,鄭楚濱接過來二話不說就開吃。他吃飯的樣子很男人化,說不上粗枝大葉可也不故做優雅,是很爽快的那種吃相。他似乎真的不在乎飯菜,什麽都吃得津津有味。紀寧覺得父親今天做的回鍋肉有點偏鹹了,可他就著米飯也吃得挺香。

一碗下肚後似乎不過癮,他很不客氣地又把飯碗遞了過來。紀寧往裏一看,吃得幹幹凈凈,整個碗不帶一點飯粒,就跟剛洗過似的。她不禁有些好笑,又去給他盛了一碗。那碗並不大,北京純爺們好多都用海碗吃。她拿那碗至少要五碗才能裝滿一海碗。

所以鄭楚濱吃完第二碗又問她要了第三碗。紀寧去廚房將電飯鍋掏了個幹凈,順帶著又拿了杯水出來。

“最後一碗了,鍋子空了。喝點水吧,好歹能撐個半飽。”

鄭楚濱剛才陪著紀教授喝了十多杯,雖然他向來海量,但這酒後勁兒強,他又是空腹喝的,這會兒頭微微有點發暈。

紀寧把東西遞過來的時候表情似笑非笑,在他看來卻是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她其實很漂亮,不同於俞芳菲的那種充滿掠奪性的美,她屬於美得很低調的那種人。粗略一看並不容易讓人記住,可是仔細瞧瞧五官卻沒什麽缺點。每一樣都長得恰到好處,看著很和諧很舒服。

他大概真的是各色美女看多了,就像是鮑魚魚翅吃多了,偶爾吃到碗清燉肉圓子,倒覺得是少見的美味了。有點鮮也有點韌勁兒,擺盤也好看,雖然用料不名貴,端出去卻也很上檔次。

他這麽想著,伸出手去接碗的時候方向就有些偏了。紀寧怕他醉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還好吧,有沒有打電話給司機叫他來接你?”

“不用這麽急著趕我走吧。我酒量不錯別擔心,你要真不想招待我,一會兒我自己開回去也沒問題。”

紀寧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鍋都讓你吃空了,還好意思說我不招待你。我要真懶得理你,剛才我爸睡了我就直接轟你出去了。在唐寧你最大,在我們家到底還是我大一些。”

“好好好,你最大,最大。”鄭楚濱像哄孩子似地哄著她,忍不住又笑了。他發現自己最近笑的頻率明顯加大了。以前的他總被朋友笑話面太冷,甚至有人開玩笑要請他去做臉部手術,修覆一下笑神經。

可最近他時不時就有想笑的沖動。每每看到紀寧,聽她說幾句有些孩子氣的話,自己的喜悅就湧上了心頭。這小姑娘大約跟他八字不犯沖,總有本事讓他心情愉快。

他就著第三碗米飯將桌上剩下的菜全都收拾進了肚子裏,留下滿桌子空碗盤給紀寧。紀寧看了看整桌子的杯盤,不禁嘆了一聲:“到底是爺們,胃口真好。”

“中午忙著開會,只吃了一個三明治,這會兒真有點餓了。”

紀寧有點同情地望著他:“老板也不好當啊,賺了自然高興,賠了也要愁白頭。倒不如做個打工的,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好。這種忽喜忽悲過山車一樣的日子,我肯定過不慣。”

鄭楚濱的外套早就脫了,因為喝酒出了點汗,襯衣紐口也松開了兩粒。屋子裏暖氣開得不太熱,吃了三碗飯那點子汗早就沒了。也不知是不是酒勁兒又上來了,他竟覺得喉嚨發幹身子發燙,背心裏隱隱地又要滲出汗水來。

他將視線從紀寧的臉上調開,裝作不在意地看著櫃子上擺著一盆塑料花,深思了片刻才慢悠悠地道:“女人本就不該為生活奔波。女人就應該帶眼識人,找個能讓她一輩子不操心的男人。這個世界太汙糟,不適合女人闖蕩天下。”

紀寧被他這麽一說,也帶起了幾分心事。她想到了姐姐的婚姻,不由感嘆道:“可是男人都喜歡帶一層偽裝。有時候你以為找到了對的人,可相處下來才發現,那個人竟是錯的。找不到對的人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以為找到了對的人,最後卻跟他錯了好幾年。何況男人善變,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找的那個人永遠也不會變。如果男人是惰性氣體就好了,一輩子就那樣,女人也就不用整天疑神疑鬼了。”

鄭楚濱居高臨下地望著紀寧,半晌閉了閉眼道:“那你覺得,我算是什麽樣的男人?”

☆、燥熱

紀寧覺得,屋內的溫度瞬間升高了二十度。

她長這麽大不是沒跟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從小到大她雖不說桃花如雲,好歹也頗多人欣賞。那些男人沒一個像鄭楚濱這麽有錢,但長相出眾的也不是沒有。可他們與自己哪怕靠得再近,也從來沒有令她覺得如此燥熱過。

她腦子裏拼命地想著俞芳菲,想著姐姐,想要將這個男人幻化成一個面目可憎的人。可是她又忘不了他飛身替自己擋子彈的情景,忘不了他從滿地碎瓷裏將她扶起來的畫面,也忘不了自己被他從泳池裏撈出來時縮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的感覺。

她對他的感情太過覆雜。因為俞芳菲,她覺得自己應該恨他。可是他對自己的種種真的讓人恨不起來。嚴格的來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不止救了她一次。身處於他這樣高位的男人,大概這世上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能如此待她了。

紀寧被這種矛盾糾結的心理搞得都快要瘋了。她強迫自己將頭撇向一邊,斟酌了半天語氣後故作平淡道:“你是什麽樣的男人我不太清楚,不過我想俞芳菲嫁給你,應該會幸福吧。你是那種不會讓女人闖蕩天下的男人。”

一提到俞芳菲,屋裏的氣氛立馬就變了。時時激升的溫度瞬間冷了下來。鄭楚濱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對著一個比自己小了八歲的女人如此神智不清。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以往的他總是冷靜自持,對人對事淡漠到令人有些無奈。可最近這些天,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光今天一整天,他就已經失神過好幾次了。這種狀態不在他的預料之中,鄭楚濱把這一切都歸結於酒精的作用。

他回頭看了桌上了兩個酒瓶一眼,將話題岔了開去:“下次勸叔叔少喝點。喝酒多了傷身體。”

紀寧也已經從慌亂中鎮定了下來,趕緊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東西。她將碗碟通通搬進了廚房,開了冷水開始洗碗。深秋的水已經涼得很了,流過皮膚刺得微微有些生疼。她平時很討厭洗碗,可今天卻慶幸有這麽多碗可以讓她洗。她強迫自己將註意力完全放在碗碟上,努力想要遺忘剛才發生的一切。

可是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男人。他沒有跟進來,似乎也在有意避開她。水流聲有點大,她聽不清楚外面的動靜。等到她磨磨蹭蹭將碗都洗完放好後,再出來客廳一看早已人去樓空。

鄭楚濱走了,他的外套也不見了,桌上只剩那兩瓶喝剩的茅臺,孤零零地立在那裏。如果不是這兩個瓶子,紀寧甚至覺得他根本從來沒有來過。

她對酒並不懂,只知道這種酒不便宜。鄭楚濱拿來的時候外包裝已經扔掉了,就跟隨便在酒坊裏打了兩瓶散裝白酒似的。紀寧拿著瓶子上網查了查,發現這是五十年那款。她又隨手查了下價格,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酒居然要賣幾萬一瓶!也就是說剛才在他們這個房齡已超過三十年的老破房子裏,那兩個男人一下子喝掉了五位數。

紀寧在唐寧上班,不是沒見過一頓飯吃上百萬的。可那種宴請一年也沒多少場,更何況滿桌子的菜都是極品。像這樣就著幾十塊錢的小菜喝掉幾萬塊的白酒,紀寧心疼得真是肝顫兒。這人是真土豪還是假闊氣?紀寧突然覺得手裏的酒瓶子變得很沈重。

鄭楚濱那一天到底還是自己開車回去了。一路上他覺得手有點發飄,強迫自己在路邊休息了一會兒才重新上路。他運氣不錯沒撞上查酒駕的,回到酒店想想真心覺得瘋狂。他平時還算遵紀守法,向來不喜歡用錢來擺平一切。甚至可以說他比大多數人都遵守社會的普遍秩序。可是今天他是實實在在地犯了一回罪。

他把自己浸泡在後園的泳池裏,來來回回游好幾個小時,一直到渾身脫力幾乎沒有力氣爬上岸這才住了手。他把自己累了個半死,可是一整晚躺在床上依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以至於第二天上班時少見得有些沒精神。

俞芳菲消停了幾天沒來找他。她的新戲已經上映了,這幾天她一直忙著去各地跑宣傳。上各種電視節目,報紙娛樂版整天長篇累牘地報道電影的近況。聽說票房賣了個滿堂彩,投資人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鄭楚濱也是這部戲的投資商。他雖然以經營酒店為主,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更何況俞芳菲的戲向來有他的投資,如果不是他常年這麽砸錢下去,她哪裏會有現在的知名度。只怕為了出名不知道要跟多少導演制片人睡得天昏地暗。

他想起了父親之前說過的話,等他們結了婚,俞芳菲就不能出去工作了。他忍不住要想,如果不去演戲,俞芳菲到底能幹什麽?她大概天生就適合演戲,生活中就是個演員,進了片場入戲更快。如果把她整天圈在家裏,她除了花錢打發時間,大概也沒別的消遣了。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對紀寧說的那番理論。男人確實應該勤勉努力,讓自己的女人不用去闖蕩世界。可是這應該基於那個女人是他愛的前提下。如果他並不愛呢?

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

一個星期後鄭楚濱接到了俞芳菲的電話,說她父親已經來了北京,約他明天晚上吃飯。地方已經定好了,並不在唐寧,而是定在了另一家高級酒店。那家酒店鄭楚濱有一些股分,卻並不參與日常的營運。

那裏的菜品他也嘗過,確實比較對俞芳菲父親的胃口。他對此沒有異議,空出了第二天晚飯的時間,穿著得體地去了酒店赴約。

俞芳菲的父親與她完全是兩類人。一輩子救死扶傷,很有醫者風範,為人斯文有禮不張揚,年紀雖然大了,一舉手一投足依舊顯露出十足的紳士派頭。俞芳菲完全遺傳了她父親容貌上的優點,再結合了母親的優勢,所以才會有如此精致的容顏。

但在鄭楚濱看來,倒還是俞伯父更討人喜歡一點。

這頓飯就三個人吃,菜點了滿滿一桌,上的酒居然也是五十年的茅臺。鄭楚濱一見到那酒就想起那天跟紀教授的那頓飯。同樣是跟長者吃飯,因為身邊的陪客不同,吃起來的感覺也大相徑庭。

俞醫生大約常年用腦,頭發已然花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一些。鄭楚濱一直很感激他當年救了自己的父親,盡管並不喜歡俞芳菲,但當著他的面還是很給面子,一直維持著良好的風度。

俞芳菲也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說話輕聲細氣,舉止文雅大方。看她這樣子完全想像不到她發起狠來把人往多寶格上推的兇悍樣。鄭楚濱再次肯定了她是一個出色的演員這一事實。

俞醫生不像紀教授,他酒喝得不多,說話也很節制。整場飯宴他沒提一句關於他們兩人訂婚的事情,只是時不時地提起鄭參謀長。

“我昨天一到北京就去看了他,老小子精神不錯,在病房裏走來走去跟一幫小護士開玩笑。你得勸勸他啊,人太多費精神,還是多靜養的好。”

鄭楚濱替他布了一筷子菜,點頭道:“您說得對,我也勸過他好幾回了,可他不聽我的。”

“讓你大哥去說,你大哥一說準行。”

“他最近不在北京,等他一回來我就讓他去說。”鄭楚濱一想到大哥一本正經教訓父親的樣子,覺得十分有意思。這幾年父親的身體不太好,家裏的當家人換了個個兒。大哥很多時候更像父親的角色,而父親則更像個孩子。

俞醫生喝了口清湯,忍不住感慨道:“其實說真的,你們母親去世這麽多年,你父親確實寂寞。他也需要一個人好好地陪陪他。男人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總是不像話,有時候一踏進家裏覺得空蕩蕩的,哪怕人再多都覺得那不像一個家。”

他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內裏暗含的意思鄭楚濱聽出來了。鄭參謀長固然是孑然一身多年,俞醫生何嘗不是鰥夫一個。或許他只是偶發感慨,但在鄭楚濱聽來卻覺得肩上有了幾分壓力。

他頗為抱歉道:“我們家欠您一個人情,我一定會還的。”

“別別別,我沒這個意思。我知道你跟芳菲戀愛多少也有點還我人情的意思,小鄭啊,你自己要想清楚。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肩上背得東西太多了總是辛苦。你畢竟也只有一個人。”

鄭楚濱這個人有個弱點,吃軟不吃硬。如果他覺得虧欠了你,你若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跟他討人情,他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可你若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反倒很難放下。

當年俞芳菲也是這樣,她提出跟自己戀愛的時候並不像現在對紀寧這般盛氣淩人。她也曾小心翼翼地求過自己,甚至有些低三下氣。鄭楚濱想到她小時候的樣子,其實也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只是時間終究改變了很多,他花了三年時間來適應這個女人,到最後才發現兩人根本活在不同的世界。

俞芳菲聽了父親的話不免有些著急,小女兒情態地嗔了他一句:“爸,您說什麽呢,搞得好像娶你女兒很委曲似的。”

俞醫生不由笑了起來,女兒再不出眾也是親生的,他當然是喜歡的。

鄭楚濱見他滿面的笑容,心中不由一動。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雲霧,聲音不大態度卻很堅定:“下個月我會和芳菲先訂婚,結婚的日子您來挑吧。”

☆、掩飾

鄭楚濱和俞家父女一起吃飯的照片,第二天就上了各大報紙的條頭。

他雖然一直有投資各種電影電視劇,但嚴格說起來並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唐寧的大老板也在涉足影視圈。娛記們平時根本不會想到要去挖他的新聞。

前一段時間隱約傳出俞芳菲要和鄭楚濱訂婚的消息,娛記們也曾熱心了一番。可跟了幾天幾乎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這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從來沒有拍到他們同進同出的畫面。娛記們都是老油子,在這個圈子裏混久了有什麽不知道的。恰逢那時候俞芳菲的新戲要上映,大家一琢磨就把這當成是為電影炒作的話題了。

娛樂圈瞬息萬變,每天都有炒不完的話題。一個話題出來後沒什麽後續報道,漸漸的也就淡了下去。

原本一個已經過時的消息,如今又爆出了新的動向,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遠在香港的徐天頌也從網上得知了這條消息,躲在電腦屏幕後面偷著樂了半天。然後他撥通了鄭楚濱的電話,毫不留情地諷刺了他一頓:“你好歹也算是個商界精英了,就這麽讓人算計了,你冤不冤?我要是你,早把那個姓俞的女人大卸八塊了。”

鄭楚濱心想你殺人跟吃菜似的,誰能有你這麽狠。

“沒什麽,本來就是事實,有人想說就說吧。”

徐天頌覺得這人油鹽不進,著實令他牙疼:“二少爺,您清醒清醒吧,報恩不是這麽個報法兒。你娶了這樣的女人,以後還有太平日子過嗎?回頭別把自己整成娛樂版的常客,聽聽都讓人覺得鬧心。”

鄭楚濱看著面前擺著的那份報紙,上面的照片照得不太清楚。但俞芳菲的臉還是很清楚的。旁邊配字的報道也說得很清楚,說他們三人在酒店一起吃飯,然後上了同一輛車。報道裏明確點出了他的名字和身份,一時間他要和俞芳菲結婚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這報道顯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俞芳菲故意不選在唐寧吃飯,而挑了一家跟他關系不大的酒店,為的就是把人往那方面想。如果他們在唐寧吃飯,那麽他和他們父女在一起的照片或許就有另一種解釋了。

酒店大老板招待頂級住宅之類的話題難保也有人要炒一炒。甚至他們只是在酒店門口偶然撞上也未可知。如今這一番布置下來,更坐實了他們將要結婚的傳聞。自己這些天冷淡的態度大概是刺激到了俞芳菲,讓她不惜采取這種手段來逼他就犯。

真是一箭雙雕的好方法。既傳播了謠言又博得了爆光率,簡直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

鄭楚濱把報紙推到了一邊,語氣淡淡道:“已經定下的事情,不會再改了。你要不想參加就別來了,來了也是給自己添堵。”

徐天頌確實有點堵得慌,可是好兄弟一輩子的大事情,他也抹不開臉說不去,只是打著哈哈道:“我當然要去。我可得好好瞧瞧,說不定從此以後二公子您就不開酒店,改行拍電影了。”

“我這把年紀演什麽,男主角的爸爸?”鄭楚濱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別這麽糟蹋自己。就你這形象演爸爸太浪費了,怎麽著也得配個俞芳菲那樣級別的美女演個偶像劇什麽的。現在娛樂圈的那些小年輕哪有你搶眼,你要出來混,他們都得沒飯吃。”

“那可比不得徐爺您,你要是進軍娛樂圈,別說男明星沒飯吃,就是女明星也得靠邊站了。”

鄭楚濱跟徐天頌是生死之交,兩個人說話早就是不設防的。徐天頌為人又豪爽,性格和他的長相完全不搭,有時候比自己還要爺們。鄭楚濱一跟他說話就很放松,不像平時那麽總繃著,說著說著話題也變得輕松起來。

徐天頌費了半天唇舌也說不服對方,半晌只能淡淡嘆了聲:“兄弟,善自珍重。有些事情你不跟我講,我大概也能猜到一點。別太難為自己,人活自私點沒什麽。算了算了,我也不勸你了。俞芳菲也算是長得拔尖兒了,你娶她也不算太虧,好歹賞心悅目嘛。”

鄭楚濱掛掉電話後,又看了那報紙一眼。俞芳菲確實漂亮,這麽模糊的一張照片,楞把她拍出了幾分仙氣兒。他想起小時候兩個人一起追著鬧的情景,俞芳菲小他五歲,自己j□j歲的時候她還是個小蘿蔔頭。可那時候的她性子很野,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鄭楚濱其實有點欣賞她小時候的性子,即便對她沒有感情,做個朋友還是可以的。可一旦兩人成了夫妻,可能反倒不如做朋友來得融洽。

有些人不撞南墻不回頭。

鄭楚濱站起身來,擡起拿起那份報紙走到門口,拎了掛了衣架上的西裝外套出了門。門外擺著個垃圾桶,他順手就把報紙往裏一扔,就跟從來沒見過那新聞似的。

鄭楚濱對這則新聞看得不重,有人卻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鐘怡從廚房裏出來端了碗湯在茶幾上,催促紀寧道:“快喝了吧。我媽說的,女人多喝湯有好處,這東西養人,又漂亮又養身。”

鐘怡別的不行,煲湯倒還不錯。她是廣東人,大學考到北京來的,就在北京紮根落戶了。幾年大學下來已經說了一口頗為標準的京片子,不仔細聽真聽不出她從前濃濃的粵語腔。她把廣東的一切都給丟了,唯獨煲湯這一絕活給留了下來。

紀寧跟她一起住後,沒少占她的便宜,也算是吃了點好的。

鐘怡今天又學了一招,沒煲她那些廣東時常喝的藥膳湯,反倒是做了道江南的腌篤鮮。那香味兒從湯煮沸之後就一直在屋子裏飄蕩,要換從前紀寧早就胃口大開了。可今天她只覺得嘴裏寡淡得很,舌苔甚至有點發苦,再美味的東西擺在面前都能些膩膩的。

看著鐘怡一臉的好心,她只能敷衍道:“先涼一涼,我一會兒再喝。”

鐘怡卻一把奪過了她手裏的報紙,不屑道:“行了,別看了。不就是一起吃頓飯嘛,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們本來就要結婚的,吃個飯算什麽,只怕天天晚上還睡一塊兒呢。”

話糙理不糙。確實如她所說,他們要結婚的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看了這報道,紀寧就覺得胸口悶悶的,真是堵得慌。

那天真不該上鄭楚濱的車。如果不上他的車,他就不會厚著臉皮來家裏蹭飯吃。如果他不來蹭飯吃,他們也就不會有那番男人女人的爭論。如果不爭論,他們之間也不會有產生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

怪只怪那天的酒太香,自己雖然一口沒喝,可光聞酒香味兒就醉了。而且一醉就醉到了今天,怎麽也醒不過來。

鐘怡抖了抖那張報紙,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老實坦白,你對大老板到底什麽心思?照你從前說的,你應該挺討厭他的吧。他當年有殺人的嫌疑,而你是目擊證人。你沒能把他送進監獄,怎麽也該恨他吧。可你現在這樣子,我真是琢磨不透。”

紀寧縮在沙發的一角,擡頭的時候臉上露出幾分可憐巴巴的表情來。她咬了咬唇道:“鐘怡,我大概是誤會他了。當年我應該看錯了,他不是殺人兇手,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的?那天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我一個勁兒地說他不是兇手,你非推翻我的各種假設。怎麽現在你的口風又變了。你們是不是發生了點什麽?”鐘怡說到這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女人啊,總是逃不過情這一個字。寧姐你這麽淡定一人,居然也會中招。不過也難怪,對方是大老板,長得又這麽帥,誰看了都要動心。要不是我跟你感情好,我可真要嫉妒你了。”

紀寧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了,趕緊擡手截住了她的話頭:“打住打住,你這個人怎麽自說自話,聯想力還這麽豐富。我是這個意思嗎?我是那種被感情沖昏頭腦的女人嗎?”

“難道你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發現了當年那案子的一點線索,才推測出鄭楚濱不是殺人兇手的。至少我第二回見到的那個人不是他。有人存心要假冒他。”

紀寧就把那天跟鄭楚濱談的內容告訴了鐘怡。從那只手表談起,到兩次在走廊撞見一個穿風衣的男人,再到兩人身上細微的不同之處。鐘怡聽得目瞪口呆,最後忍不住插了句嘴:“可是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啊。他第一次見你時戴了手表,第二次沒戴,可能就是想掩飾些什麽吧。”

“他想掩飾什麽?無非就是不想讓人認出自己罷了。如果是這樣,他早上八點的時候穿了那身衣服被我給撞見了,為了安全起見他行兇的時候應該換掉那一身才是。怎麽可能只拿掉一只手表?誰會註意到一只手表,你看我就沒留意到,一直到三年後才想起來。他這麽聰明的人,不可能做這麽愚蠢的事情吧。”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換了身同樣的衣服冒充他去殺人?寧姐,你當年有沒有看清那人的長相?”

說到這個,紀寧的心裏不由一凜。鐘怡的話問到了點子上,關於這一點她沒跟鄭楚濱說,可是潛意識裏還是忍不住要去想那人的面孔。

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連聲音都有點發抖:“我也說不清楚,雖然當時太匆忙沒看清。可我真心覺得,那人跟鄭楚濱很像。這世上真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嗎?”

22 刻骨仇恨

時隔一個月,紀寧又一次去療養院探望姐姐紀言。

她和主治醫生長談了一次,得知姐姐最近的情緒恢覆得不錯。總的來說,她清醒的時間遠遠大於糊塗的時候。她正在慢慢地好轉,每天由護工陪著去花園散步的時候已經不需要別人特別留意了,甚至還能幫著照顧一下別的病人。

紀寧聽到姐姐的情況覺得很是欣慰,她之所以努力地和父親一起供那套房子就是為了有一天姐姐能夠好轉。如果她情緒穩定下來,她就可以接她回家了。他們現在住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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