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鍛造系異能者,喬杉青。

郁曦一邊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講座，一邊跟著江宇泰穿過大半個校園，走進了一棟燈火通明的實驗樓。

皓月當空。

寂寥清冷的異武所裏的戒備並不森嚴,江宇泰帶著她在實驗樓的空蕩而寬敞的大廳前臺處作了登記,就徑直搭乘電梯,上了三樓。

出了電梯,是沒有隔間的,一整層樓就一個部門的鍛造部。

男女嘻鬧的調笑聲遠遠飄來。

郁曦轉頭去看江宇泰，見他一副習以為常的神色,也就面不改色地跟著往裏走。

轉過四處都堆滿了的出處不明、模樣猙獰的材料和雜物,郁曦看見了橫在樓層中間的工作臺,和工作臺前貼在一起的男女。

“喬杉青，來活兒了。”

江宇泰喊喬杉青的語氣,跟吆喝他來接客似的。

“煩,江宇泰你怎麽回回都在我正要忙的時候,給我找事啊？”

喬杉青雙手在後撐著工作臺，衣衫淩亂，白大褂有些皺,視線斜斜地打過來,透著一股風流浪蕩勁兒，“你就說你缺不缺德——”

他瞧見郁曦，不耐煩的話音一轉，語調承接得極其自然,溫和有禮地問，“是你啊，我們見過的，你還記得嗎？”

“郁曦,不用搭理他，免得沾一身的人渣味兒。”

江宇泰叮囑了郁曦一句。

“……”

郁曦聽出他們是真熟，聞言也真就不摻和了。

貼在喬杉青身前的女人推著他的肩膀退開了一步，回過頭嫵媚地剜了不速之客一眼，她撩了撩長發，很幹脆地轉身就走。

女人有著標準的模特身材，短褲長靴，黑皮夾克外套裏是背心超短，露著一截白晳的小蠻腰，她長相很甜，眼神很野，路過江宇泰的時候，笑得風情萬種，“兵哥哥，約嗎？”

“我有恐女癥。”

江宇泰眼皮都沒擡，往旁邊一讓，瞎話張口就來。

“……嘖。”

女人若有所思，視線在江宇泰和喬杉青的身上轉了一圈，忽地恍然大悟，“你們倆——”

“住腦，戚緋。”

喬杉青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腦回路清奇的戚緋又突然領悟到了什麽，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服，理直氣壯地譴責她，“海王，渣女，你居然當著我的面就開始撈魚！我們的感情結束了！”

微頓，喬杉青又正經地看向的郁曦，“你看到了吧，郁曦，我跟你說，你別聽江宇泰胡謅，其實在每一段感情裏，我才是受害者。”

“狗屁的感情，別玷汙我們之間純潔的炮友關系。”

戚緋翻了個白眼，想也沒想就拆了喬杉青的臺，語氣隨意又散漫，“再說了，海王撈魚的事兒怎麽能叫渣呢，我明明只是想讓哥哥們都有個家。”

郁曦差點兒鼓掌，這姑娘真牛逼。

“誒，其實，漂亮的兵妹妹，我也不是不可以。”戚緋靈動的眼眸一轉，朝郁曦一眨左眼，“就沖著你有一張女媧炫技之作的美人臉，姐姐我就能支棱起來的哦。”

太養眼了。

這就是為什麽她的縱情宣洩壓力的解壓時間被打斷了，也沒生氣的原因了。

“……”

郁曦默默地撇開臉，假裝聽不懂她的騷言騷語。

不敢當，不敢當，姐姐好辣我好怕，妹妹我心裏有人不做渣。

江宇泰：“……？”

喬杉青：“……？”

莫名的，有種輸掉一籌的微妙憋屈感。

“寶貝兒，我剛剛聽見了，你叫郁曦對嗎，姐姐我叫戚緋，要記住了哦。”

戚緋柳腰款擺，邁著優雅的貓步，刻意繞過郁曦，指尖在唇上一點，向郁曦拋出一個飛吻。

戚緋離開了。

鍛造部一片寂靜。

“江哥，調校黑鷹的事兒。”

過了好一會兒，郁曦面無表情地打破沈默，“是不是該開始了？”“嗯。”

江宇泰擡手捏了捏眉心，往前一站，嚴嚴實實地擋住郁曦，直接對喬杉青說明了來意，和調校黑鷹的詳細要求。

“老｜江你醒醒，我是鍛造師，不是魔法師。”

喬杉青真心實意地想打人，礙於涵養，他接過江宇泰從郁曦手裏拿過來的弓箱，擱在了工作臺上。

——幾個意思啊，防狼似的防著我？

喬杉青瞪著江宇泰，用殺氣騰騰的眼神無聲質問。

——防著的就是你這種人模狗樣，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江宇泰擡了擡眼，目光涼颼颼地盯著喬杉青。

他提前就跟喬杉青打過招呼，會帶新兵過來調校武器，卻沒想到喬杉青比他想象中的還不要臉，又刷新了他對他下限的認知。

要不是再拖下去就真來不及，會耽誤郁曦去出任務，江宇泰是一點兒也不想讓郁曦跟這丟人的玩意兒見面的。

——你什麽時候跟那位女海王發騷不行，非得挑現在？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戚緋先找上門來的，我還能沒風度的拒絕她？

江宇泰和喬杉青用眼神廝殺了幾個回合，他當作沒聽到喬杉青的婉拒，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玉骨似的源能晶石，放到了工作臺上，“雖然你不是魔法師，但我相信經過你調校後的黑鷹，肯定能完美的達成我剛剛說過的那些輔助機能的要求。”

接著，又掏出一塊拇指大小的源能晶石，朝喬杉青晃了晃，“這是報酬。”

“臥槽！”

喬杉青震驚地睜圓了眼睛，“你哪兒來的這麽大塊的源能晶石？”

“團長給的。”

江宇泰無語地斜他一眼。

“裴珩給的？”喬杉青怪叫道：“那頭只進不出的貔貅？給你源能晶石？讓你拿來給新兵融合武器？郁曦她還不是第一兵團的新兵吧？”

豎著耳朵聽到陌生名詞的郁曦探頭探腦，好奇地瞅著工作臺上的淡青金屬塊。

顯而易見，在她還沒有正式結束新兵訓練的前提下，很多情報對她都是保密的，也都是她還沒有權限去查閱和了解的。

“你他——”

江宇泰壓著一嘴的臟話，想著不能被郁曦學去了，就很有素質的忍住了沒噴，他一擼袖子，準備通過力與美的方式，跟喬杉青交流一下他們團長怎麽就貔貅了的問題。

隨便去問問，他們第一兵團誰不知道他們的團長最大方了，從來都是盡可能的為他們提供源能晶石的補給和戰需——“老喬，來來來，解釋一下，我們團長怎麽就貔貅了？”

膽敢誣賴他們的團長，喬杉青怕不是皮癢了。

“……不了不了，我剛好有思路了。”

喬杉青飛快地往工作臺後面一轉，拖過弓箱，一副勿擾，他要開始認真工作的模樣。

嘖。

他惹不起這群聽不得裴珩一句不好的老兵痞，還慫不起嗎。

同一時間，樓家。

客廳裏。

樓以辭難以置信地指著放在茶幾上的，五塊彈珠大小，不規則的源能晶石，問，“九哥，你還是我親哥嗎？”

“我為了幫你——不讓別的男人給嫂子花源能晶石，特地跑了一趟第一兵團，跟裴珩那缺德又蔫壞的狗男人鬥智鬥勇了半下午，給嫂子身上貼穩了樓家人的標簽，還強行報銷了嫂子花用的源能晶石，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啊。”

抱著紙箱路過的樓西宸敷衍地應了一聲，又毫不遮掩自己的偏心，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身上其他的源能晶石都用來給你嫂子準備生日禮物了，這次的謝禮下次再補給你。”

“……好吧。”

樓以辭冷靜了，行吧，既然她兄長沒打算賴賬，那他們的塑料兄妹情就還是堅固的。

畢竟，源能晶石太重要了。

末世第九天，郁曦正在軍事區的新兵營裏作新兵訓練的時候，國科院——他們的國家為了研究和應對末世一切異常而成立的研究院——在蟲兵的弱點尾部，和清潔工的弱點腹部發現了大小不一、長短無定的淡青金屬塊。

經過國科院的研究，確定了淡青金屬塊是蟲兵和清潔工的生命源能，這是一種可供人類利用和開發裝備、武器等用途廣泛的的新能源，國科院將它稱作源能晶石。

雖然源能晶石屬於不可再生能源，且還是易耗品，但這些都不重要——

在樓以辭眼裏，最重要的，是他們人類和怪物之間的戰爭終於有了回報可觀的戰爭利益。

在國科院得出了盡管源能晶石不能直接增加異能者的異能力值，但由源能晶石開發研制出來的裝備、武器卻能和異能者產生共鳴，並能夠額外提升異能者的實力，且不存在任何汙染（副作用）的結論之後，源能晶石就像游戲裏的神級裝備一樣，成了每個異能者都想擁有的好東西。

唯一遺憾的，是影視小說裏描寫的，可供異能者升級的喪屍晶核，在現實裏的喪屍的體內並不存在。

另一方面，自然而然的，鍛造系的異能者也身價倍增——比如，在末世之前是西北軍研所的軍工工程師的喬杉青。

樓以辭也是最近才知道喬杉青居然是偕隱國際情報分部的一員，據說他加入偕隱國際的理由，是因為偕隱國際有不會販賣自己人情報的不成文規定。

正常情況下，在末世之後，喬杉青加入偕隱國際的動機已經不值得探究了，但現在，對想撬樓西宸的墻角，跟他搶人才，又掌控欲爆表的樓以辭來說，這位前軍工工程師，現鍛造師的喬杉青就很值得調查了。

“既然喬杉青也是偕隱國際情報分部的人，那四舍五入一下，我們樓家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鍛造師了嘛。”

樓以辭果斷的先從占便宜開始揮鋤頭，她跟在樓西宸身後上樓，十分想知道他抱著的紙箱裏都放了些什麽，是不是跟他打算親手做給郁曦的生日禮物有關。

呯。

樓西宸進屋，關上了房門。

“……”

樓以辭深吸口氣，額角青筋蹦了蹦，她至今都還沒有弒兄的理由只有一個，打不過而已。

哦。

她當然會體諒，最近忙得都沒空暗搓搓的去偷窺郁曦的樓西宸……才怪！

滿臉不高興地轉身離開，樓以辭去了二樓，站在沐軒的房間門口，拿出手機煩躁地戳著。

她現在有些相信她兄長是真的改過自新了。

樓以辭曾去過軍事區的新兵營，旁觀過郁曦的新兵訓練，她嫂子真是狼狽又淒慘極了，卻也，讓她從心底認可了，火焰，是最適合郁曦的顏色。

堅韌，強悍，耀眼。

她兄長的私有物，正猶如太陽般綻放著奪目的光芒。

“九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樓以辭懶懶倚在墻邊，自主自語的呢喃，“你為什麽能允許郁曦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她知道樓西宸安插在郁曦身邊的眼線肯定不會少，但，她始終覺得，僅僅只是抓緊風箏的線太危險了。

“以辭。”

沐軒拉開門，唇邊是標準的微笑，“怎麽站在門外了？”

樓以辭沒有遮掩自己的腳步聲，故也不意外沐軒會發現她，她收起手機，對他笑了笑，問，“沐軒，想出去玩嗎？”

她視線緊盯著他，不錯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不想，我呆在家裏就很好。”

沐軒聲音很輕，給出的回答就像條件反射一樣。

他垂下眼眸，睫羽輕輕顫抖，樓以辭看出了他在竭力保持鎮定，她知道了，他想出去，也許還想離開。

但，他又會很乖。

沐軒是個很好掌控的人。

她有的是辦法讓他一輩子呆在自己身邊，至於是不是心甘情願的，他都只能認命，那，她兄長提醒過的那些意見，真的重要嗎？

“是嗎。”

樓以辭淺淺地笑著，伸手握住沐軒的手，十指相扣，拽著他走進了房間。

不行呀。

她還沒有作好將自己的私有物分享出去的準備。

鍛造部。

後半夜，月亮半彎，藏了一半在烏雲裏，預示著明天可能不會是個好天氣。

江宇泰堅定地杵在郁曦和喬杉青的中間，強行充當傳話筒，替他們詳細溝通調校黑鷹的相關問題。

比起一副要氣到原地爆｜炸的喬杉青，郁曦對此接受良好，等到詳細溝通完調校黑鷹的問題，她甚至還有心情詢問異武所對於異能力的看法——她在軍事區裏打探過關於空間異能者的情報，但，一無所獲。

機會難得，郁曦覺得比起她在軍事區裏能接觸到的、權限本身也受限的兵哥兵姐們，和試探不成反而會挖坑埋她的裴珩，喬杉青肯定更了解安全區裏的異能者的情報。

也更安全的樣子。

“……特殊系異能者的成長速度也不比自然系異能者慢，只不過，特殊系異能者和自然系異能者、強化系異能者相比，是幸存者裏覺醒數量最少的類型，也所以，異武所想研究出像自然系異能者一樣通用的基礎技能，就變得很難了。”

“這樣啊，那，特殊系異能者是不是大多都是偏輔助型的？”

郁曦淡然自若的語調，波瀾不驚，就好像是在普通的閑聊一樣，“比如，空間系異能者？”

“從收集到的數據上來看，倒並非如此。”

喬杉青得意地瞥了眼不再充當傳話筒的江宇泰，說道：“就像你提到的空間系異能者，他們中間並不缺強攻型和防禦型的異能者，反而是能夠作移動倉庫用的純輔助型異能者，在安全區裏一共也就兩個。”

“江哥，第一兵團有輔助型的空間系異能者嗎？”郁曦好奇地問道。

“沒有。”

江宇泰無奈地回道。

“怎麽可能有啦，移動倉庫對需要時常出去搜集物資的安全區來說，重要性不言而喻，一般情況下，他們直接聽令於軍團長，進出也都有專門的小隊保護。”

“啊？那豈不是很沒自由？”

“在末世裏，自由和生活質量、安全保障比起來，也沒那麽重要吧。”

郁曦和喬杉青又聊了一會兒，顯然，安全區提供給輔助型空間系異能者的待遇不算好也不算壞。

沒來由的，郁曦肯定樓西宸不會喜歡失去自由。

等她結束進修了，就去找樓西宸商量一下吧，如果他不介意的話，她願意一個人挑起養家的重擔呢。

“郁曦，你明天要出任務，現在該去養精蓄銳了。黑鷹這邊就交給喬杉青，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江宇泰跟喬杉青確定過調校黑鷹的進度，轉而催促郁曦先回去，又保證道：“黑鷹我會在你出發之前，送到你的手上。”

“樓下有休息室。”

喬杉青又插了句嘴。

“江哥，我去休息室休息吧。”

郁曦沒有拒絕江宇泰的好意，想了想，她覺得沒有必要辛苦江宇泰跑來跑去的，“等拿到黑鷹，我們再一起回去。”

“……也行。”

想到這樣能讓郁曦能多休息一會兒，江宇泰便同意了。

“那，喬杉青，辛苦你了，謝謝。”

郁曦認認真真地向喬杉青道謝。

“不客氣，你們付了報酬的。”

喬杉青笑瞇瞇的，非常直白的說道。

“走吧，郁曦，我帶你去樓下的休息室。”

江宇泰眼皮一撩，給了喬杉青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將郁曦送到樓下的休息室，江宇泰表示他也會在鍛造部湊合著休息一下，就又回到了鍛造部。

“男媽媽。”

喬杉青挑挑眉，揶揄地喊他。

“想死？”

江宇泰一記眼刀甩過去，舉起了拳頭。“咳，我說，老｜江，”喬杉青一撇嘴，拖著懶洋洋的欠揍腔調，幹脆又直接地問，“你喜歡郁曦吧？”

“關你屁事。”

江宇泰平靜的和喬杉青對視，嗓音微冷，又拽又酷，半點兒不見在郁曦跟前好相與的樣子。

“操，勞資是關心你好吧？”喬杉青一邊忙著調校黑鷹，一邊懟他，“這都末世了，你矯情個屁，喜歡就出手，及時行樂，才是正道，懂不懂？”

“嗤。”

江宇泰沒再搭理他，倚著工作臺，掏出口袋裏的煙盒，抽了根煙出來，咬在嘴裏，點上。

狗屁的及時行樂。

最新收到的消息，他們第一兵團很快就要被調去戰場了——戰火，人類幸存者之間的戰火已經燒到他們的國家了。

他都不確定還能不能回得來，去招惹郁曦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阿右今天去打疫苗了，反應有點大，今天沒能碼字，

欠下的萬更請允許廢右分期還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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