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慧嫻自然不會將她與馮秀說的話告訴馮媽媽，只好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表示不和妯娌計較。

可馮媽媽卻沒按捺住好奇心，回到正屋見馮爸爸和馮斌不在，就悄悄問馮鑫，“你大嫂二嫂鬧別扭了？”

“沒有啊。”馮鑫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電視機，“我看挺好的。”

“你這小子，就知道看電視，家裏事兒一點都不關心。”馮媽媽輕敲了一下小兒子的頭，她就不該問他。

“真挺好的。”馮鑫揉揉頭發，轉身討好的看向馮媽媽，“媽，您去和二哥二嫂說說，把他們那屋二十一寸大彩電借過來用幾天唄。”

“這屋又不是沒電視，借人家的幹嘛？二十一寸也沒比十九寸大多少！”馮媽媽不樂意，那可是兒媳婦的陪嫁，她借來算怎麽回事兒？

“咱家這臺滿屏幕飄雪花，都快看不見人了。”馮鑫撒嬌的蹭了蹭馮媽媽的腰，“就這樣您晚上看春節晚會也不清楚呀，媽，就去借一天，明兒就還回去……”

“要借你自己去借！”馮媽媽一把推開馮鑫的頭，笑罵道，“想換電視你趕緊找個對象結婚，到時候也叫你媳婦陪送一臺。”

馮鑫哀怨的看了一眼馮媽媽，癟癟嘴不說話了。可不是所有姑娘都像二嫂那麽心寬，一千塊彩禮還給帶一臺大電視……

馮媽媽見小兒子終於不再鬧騰，搖搖頭進了裏屋，馮秀正在屋裏翻資料，她今年7月大學畢業，年後就得準備論文和實習，現在心裏正煩著實習單位的事情呢。

“秀秀，忙什麽呢？”

“媽，您回來啦。”馮秀將馮媽媽拉過來，母女倆閑聊了幾句，聽到女兒說起剛才趙慧嫻做的蠢事，馮媽媽也有些無奈，“慧嫻原來是個挺會看人眼色的姑娘，怎麽現在……”

“媽，要我說您跟大哥好好談談，別讓大嫂天南海北的看病了，這中藥西藥和偏方灌了一肚子，病沒治好腦子卻吃壞了！”馮秀刻薄的說道，有那些錢兩口子好好過日子享受生活多好，馮斌跟趙慧嫻夫妻二人工資都不低，結果全花在看不孕不育上面了，若是能治好也行，可多少醫院看過去，一點效果沒有！

“看看人家韓叔叔韓嬸嬸那日子過得多好，跟大哥大嫂簡直是天差地別！”馮秀又說。

韓家夫妻也住在核桃巷，已經年過四十，自從年輕時被醫院確診患有不孕癥後，兩口子便想開了，不僅攢下一筆可觀的養老費，平時日子過得也極灑瀟，算是他們這一帶家庭條件最好的。

再看馮斌和趙慧嫻，這些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點錢就往醫院送，自己家裏過不下去了就娘家婆家兩頭蹭，馮秀記得當年她這位大嫂是最煩這樣四處占便宜的人，可如今她比起馮楠簡直是有過之無不及。

“小韓媳婦結婚就不能生，可慧嫻不一眼，她有過孩子！”馮媽媽嘆息，若是最開始就沒有希望，或許會痛苦，可卻未必會這樣執著。

“大嫂是可憐，當初若不是大姐得寸進尺也就沒有今天這些破事兒了。”雖然是姐妹，可是馮秀極不喜歡馮楠的行事作風，嫁了人的姑娘還惦記娘家東西，算什麽本事？就像當初馮楠想要遷戶口，馮秀雖然不高興哥嫂咄咄逼人的態度，可心底卻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只不過後來趙慧嫻性格突變，久而久之也就失去這位小姑子的善意和支持了。

“也不能都怪小楠，我和你爸也有責任。”若是當年他們不跟兒媳婦置氣，直截了當把話說開，今天她的孫子已經滿地跑了。

“所以說，媽，已經錯了一次就不能再錯第二次。”馮秀起身關上房門，認真道。

“怎麽了？”馮媽媽詫異女兒今日的嚴肅。

“媽，大嫂為什麽看不上大姐？還不是她經常回娘家貪便宜，如今您已經娶回了二兒媳，可咱們家的情況卻一點沒改變，甚至變本加厲了！”馮秀一雙漂亮的大眼看了看馮媽媽，繼續道，“當初只有大姐一個，現在還多了大哥大嫂兩人！”

“這……”馮媽媽一下子楞住了，可仔細一品卻真是這麽回事兒。

“當年大哥大嫂兩口人才給二十塊錢，還要依靠您和我爸貼補都不樂意大姐回來蹭東西，如今二哥二嫂一點不占您和我爸的，相反還多給錢，他們不是更有發言權？”馮秀抿抿唇，總結道，“如今二嫂剛嫁過來臉皮薄，心裏不高興嘴上也不好意思說，可咱們不能裝糊塗欺負人家新媳婦，這事兒您要是不解決，將來保不準就得弄出第二個趙慧嫻！”

這些話馮秀幾年前就想說了，只是那時候二哥馮霄還沒結婚，馮媽媽又一向對趙慧嫻心懷愧疚，希望有機會彌補，她想了想也就忍下了。可是寒假之前輔導員找她談話時說起畢業分配，她很有希望留在省城工作，若是真的在省城定居，家裏恐怕就顧不上了，加上二嫂傅佩嵐進門，她擔心父母因為一時不忍重犯舊錯。

馮奶奶雖然厲害，可是她年紀大了，總想著子孫齊聚膝下，一家人湊一起熱熱鬧鬧的，哪怕看出問題也只會和稀泥，絕不會攔著孫子孫女回家，若是馮爸爸馮媽媽再不強硬公道一點，將來馮家會更亂的。

“沒那麽嚴重吧？”聽了女兒的話，馮媽媽有些心慌，“佩嵐是個敞亮人……”

“您看我敞亮不？”馮秀反問，隨即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我將來的大姑姐和妯娌要是敢天天來我家白吃白喝，我嘴上不說，心裏也恨不得拿掃把一個一個轟出去！”

“……可是，可是我總不能不讓你大哥大嫂回來呀？”馮媽媽糾結道。

馮秀想了想，出主意道，“問他們要夥食費吧，一人一百，他們舍不得錢自然不好意思天天過來了，若是給了，您對二哥二嫂也有個交代，至於大姐……”

直接攆出去確實不好，那就只能迂回一點，難辦的是馮楠！

“你大姐可沒錢。”馮媽媽連忙說道，“而且一人一百是不多了點？”

“多什麽？他們兩口子一個人三四百的工資，拿出二百吃飯多嗎？他們自己在家開夥也得這些錢！”馮秀冷哼，“媽，您可別又心軟了，人家二哥二嫂給三百呢！”

“可他們一天在家吃兩頓飯呀……”

“媽，您到底向著那一邊兒呀？”馮秀急了，“您要是聽我的，就這麽辦，要是不聽……哼，以後您眾叛親離了可別找我哭。”

“你這孩子說話怎麽沒轍沒攔的，你幾個哥哥都是孝順的……”馮媽媽瞪了女兒一眼。

“我這是給您預見和分析以後可能出現的狀況，您愛信不信，反正我是給您說了。”馮秀拍拍棉褲起身，最後說道，“將來我工作定了，再找個省城男人一家，家裏這些破事兒又挨不上我，您若不是我親媽，求我我都不給您出主意，樂不得看笑話呢！”

*********

東屋裏與丈夫談笑的傅佩嵐不知道馮秀正在為馮家的和睦努力勸說馮媽媽，而廚房裏蒸排骨的趙慧嫻更不知道小姑子已經預謀讓她上交夥食費。

雖然妯娌兩個都有些互相看不上，上午甚至鬧出一點小別扭，可卻沒到撕破臉的程度，經過大半天的緩沖，兩人再見面時已經笑盈盈的一塊擺起了年夜飯。

馮媽媽看了看餐桌前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心底已經接受了小女兒的建議，佩嵐體貼不肯讓公婆為難，她更應該主動體恤，真要等人家自己張口，那可就晚了，更何況她將來還會有三兒媳呢，現在說清楚了，也省著以後鬧矛盾。

只是要夥食費這話卻不好在除夕夜提出來，更何況她也想再和老伴兒商量一番，雖然馮爸爸很可能不會提出什麽有用的建議，但作為一家之主，總得有個知情權，還有馮楠，她在徐家根本就不管錢，別說一百，五十她都掏不出來呀啊。

許是心裏存了事兒，年夜飯馮媽媽吃的有些不是滋味，這讓馮秀十分後悔，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該一時忍不住和母親把話說清，她2月底才開學，那時再談也來得及。

“媽，您怎麽不吃菜呀？”傅佩嵐奇怪的看著婆婆，那碗白米飯已經快被她捅爛了。

“哦哦，我想點事，這就吃。”馮媽媽連忙扒了幾口飯。

“媽，您喝汽水，這可是我剛才特意去小賣店買的，我記得您最愛喝這個的。”趙慧嫻一邊站起來給斜對面馮媽媽的玻璃杯添水，一邊歪著頭笑瞇瞇的看了妯娌一眼，心道，你買了豬蹄和排骨，我還帶了醬牛肉和汽水呢，在我面前顯擺什麽？！

趙慧嫻沒想過真的和妯娌鬧翻，但是必須讓她知道，自己可不是讓人隨意呼來喝去的傭人，她來馮家不僅勞動還帶了好吃食！今天同意做這頓年夜飯是因為她孝順明理，可不代表軟弱和心虛。

傅佩嵐眉頭微挑，對於趙慧嫻的行為，她真是一萬個不理解，人家都說婆媳是天敵，可她嫁來馮家半年，馮媽媽對她極好，反倒是大伯嫂處處想要同她比較高下，甚至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她從最開始的生氣郁悶到今日的不解和無奈，現在的趙慧嫻就像一只蛆，攻擊性低但是惡心人！

傅佩嵐轉了轉眼珠，借著夾菜的機會趁大家不註意偷偷將豬骨湯裏的長把湯勺換了個方向，結果趙慧嫻給馮媽媽倒完汽水落座時衣袖無意中蹭了上去，許是坐的太急用力過猛，勺子整個從湯裏翻出來，帶出的湯湯水水濺了馮斌一臉……

看著滿臉油湯的丈夫，趙慧嫻呆了呆，正要開口解釋，一旁受了池魚之殃的馮鑫已經忍不住尖叫著抱怨，“大嫂你老實點行不行？一晚上就聽你在那嘰嘰喳喳沒完沒了，汽水就在咱媽手邊用的著你大老遠倒麽？顯擺你比別人孝順啊？”

“馮鑫你怎麽和你大嫂說話呢？她又不是故意的。”馮媽媽皺著眉頭斥道，馮奶奶和馮爸爸也面帶不滿，雖然趙慧嫻的毛躁讓人不愉快，可馮鑫這話也太沒禮貌。

看著滿臉油湯的馮斌，馮秀的嘴角抽了抽，飛快的抓過架子上的毛巾，“大哥你快擦擦，然後去廚房洗把臉吧。”

馮斌正要接過來，橫空卻伸出來一只手。

馮鑫氣呼呼的搶過毛巾在衣袖上按了按，吸幹油漬，他一年到頭就那麽兩套新衣服，今天這件可是頭一回上身，結果就濺了好幾個油印子，心疼死他了！

“馮鑫你怎麽回事兒？”馮媽媽氣的直瞪眼，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沒事兒沒事兒，媽，我直接去廚房洗把臉就得了。”馮斌已經起身跑去了廚房，趙慧嫻緊跟其後。

馮霄似笑非笑的看了妻子一眼，悄聲道，“你膽子可真夠肥的。”

傅佩嵐心虛的低下頭，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效果，原以為最多就是弄出點湯水膈應一下趙慧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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