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子的意思莫雲欽自然是明白的，曉荷已經九歲，再過個三年就要準備議親，只是這段時間事多，他一個大男人難免有些疏忽。又想著是之前莫子言的安排，因此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劉夫子這麽一說算是給他提了個醒，當下道了謝便回了院子。當然，那條肉是決計不可能再拿回去的。

因著上鎮上采購了，晚飯倒是頗為豐盛，煮了白米飯，還炒了肉，原想著該把莫宵老兩口喊過來一起吃的，可是腳還沒邁出門檻又記起中午那一出，想了想只能作罷。

今天他算是做了一回惡人，估計二老這會兒心裏不知道怎麽窩火呢，即便是去喊了也不見得會過來。看著炒好的半盆子肉，取出一只碗撥了一碗，而後將莫曉荷喊了過來:“去，把菜給你祖父祖母送過去，陶陶也一起，這有一小壇子酒給祖父送過去，爹等著你們回來一起吃飯。”

陶陶看了看自己留的菜，又看了看自個兒姐姐手中的盆子，心中有些不樂意，可到底懂事的沒有吱聲，抱著懷裏那兩斤來重的壇子出了屋，頗顯吃力。

帶兩人過去了之後莫雲欽想了想又扯了一把綠菜洗了在鍋裏炒了，起鍋之後又在鍋裏加了水開始蒸蛋羹，這回直接放了三個碗，莫子言一份，還有兩個孩子的。

莫曉荷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可是她一貫畏懼自己爹爹，因此一肚子氣也只能忍著。可是她能忍陶陶卻是忍不住了，剛剛拿起筷子看到碗裏的蛋羹就歡呼了一聲:“他們有的我們也有，我們有的他們可沒有，姐姐，不是說兩位堂姐的外祖家裏很有錢嗎？怎麽看起來比我們還饞？”

那半盆肉擡過去莫宵老兩口只過了下手便被林氏和兩個女兒拿走了，若不是莫雲臨吼了一聲，估計老兩口味兒都嘗不到。

莫曉荷冷笑一聲:“你還小，自然是不懂，這跟有錢沒錢沒有關系，那一家子做強盜做習慣了，眼見別人的什麽都是好的。”語氣滿是憤怒，實在是這月餘自己爹不在，祖母心又是偏的，陶陶是個男孩子自然是好一些，就是她自個兒，明裏暗裏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年前爹娘給置辦的新衣都被劃拉了過去 也不嫌小也不嫌細棉的料子不夠上檔次了。

陶陶自然是不懂，索性也不接這話，攪了攪碗裏的蛋羹，小小年紀如同大人一般嘆氣:“姐，你說娘什麽時候才能醒啊，她不在，吃飯都沒有意思。”

莫曉荷一楞，陶陶這麽一說她也有這麽一點感覺，原先那個女人活蹦亂跳能說能笑的時候好像她並沒有註意到，這會兒見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心裏真不舒服，但是她自己絕對不會承認是心裏難受了。

憤憤不平的用筷子狠狠的戳了戳碗底:“那一家子就是禍害精，要不是他們爹娘也不會上京，她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莫雲欽沒有細說緣由，她也是午間在屋子裏聽見大人在外面說的，因此就越發的怨恨莫雲臨一家，這會兒那語氣倒是與趙氏頗有幾分相似，一臉的怨恨。

到隔壁屋裏伺候的莫雲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門口，拿著還剩了一半的蛋羹面無表情的進屋坐了下來，緩緩說了一句:“好好吃飯。”

聲音很輕，卻聽的莫曉荷心裏一顫，不敢再說別的，低著頭大口的往嘴裏刨食。

飯後，莫曉荷自個兒去洗碗，陶陶則直接進屋點燈背書，等她把廚房收拾幹凈夜色已經將小院籠了起來，剛剛出門就看見了自個兒爹負手站在房檐下。

“爹？”

疑惑的喊了一聲 ，莫雲欽轉身看了看她:“進屋，爹有話對你說。”

莫曉荷心頭一絲異樣閃過，但是還是乖巧的跟著進了正房。

莫雲欽尋了椅子坐下來示意她也坐，她便在對面找了板凳坐下來，只是一直不敢擡頭，唯唯諾諾的樣子看的莫雲欽心中一陣苦笑，自個兒真是個不稱職的爹。

這些年他就沒有跟孩子親近過，至於這樣單獨敘話更是沒有的事，陶陶年幼倒是不怎麽怕他，莫曉荷癡長幾歲，當年他跟柳蕓娘在一處一年到頭都是冷冰冰的，小姑娘心裏記的牢，說是心裏陰影也不為過。

“下午我去尋了劉夫子，跟他說了讓你重新去念書，但是他拒絕了。”

話剛剛出口，莫雲欽細細的看了她一眼，不出意外的看見她紅了眼眶。

“就是怕你多想我才跟你說說，夫子的意思是你年歲大了，整日和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處畢竟是不好的，再過幾年就到了議親的年紀，切不能壞了名聲。原先是你娘想讓你多學點東西，我也不反對，姑娘家會的東西多以後不吃虧，可是夫子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這種道理莫曉荷當然明白，咬牙鼓足勇氣道:“那三叔家的蕓香和雨荷呢？”

莫雲欽一楞，繼而給了她答覆:“她們雖然比你小，但是也七歲了，自然也是和你一樣。”當然，這個不是劉夫子說的，但是夫子說他要去趕考，怕是沒幾日就要走了，這學堂沒有了夫子自然是誰都去不了了。

聽三房兩個丫頭也去不了莫曉荷這才心裏好受了一些，點點頭道:“爹，我知道了，我若是想學可以等弟弟下學回來一起學。”

莫雲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能這樣想就很好，凡事不要攀比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你娘雖然病著，可是她以前也教過你，針線這些也不要落下，我有時候難免會屬虎 你也大了，該學會照顧自己。”

莫曉荷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這才起身回了屋，因著家裏大人回來的緣故，她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莫雲欽沒有出院子，卻不知道劉夫子要走的消息像長了腳一般在村裏傳遍了。

隔壁的莫雲臨拄著拐杖在門口立了半天，而後終於下定決心出了門，一瘸一拐的朝裏正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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