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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兩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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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下雪果然是傳統。簡愛在醒來時就感覺似乎今天格外安靜,昨晚忘記把厚厚的窗簾拉起來,睜眼發現滿室的明亮。一夜之間,整個桑菲爾德都被白雪覆蓋了。她前世是一個南方人,偶爾運氣好,過年的適合會下細細密密的雪,可這麽盛大的雪景也只有在電視裏見過了。

鵝毛大雪下得十分安靜,她打開了窗戶,仔細聽也只能聽到隱隱得簌簌聲。桑菲爾德的宅子前是大片的平原,整個被白雪籠蓋住,接連著天地,都是一片潔白。

一陣風刮過,簡愛打了個哆嗦,趕緊把窗戶關上了,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笑意。她快快地換好衣服披上了大衣,打算去外面走幾圈,踩踩雪。剛走到門口,就發現門縫底下有一張被塞進來的新,她好奇地打開了。

裏面先是一張賀卡,上面簡簡單單地寫著MerryChristmas,落款是羅切斯特先生。簡愛疑惑地抖了抖,信封裏又掉出了一張十英鎊的紙幣和一張便條。便條上解釋說這是今年的薪水。簡愛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在桑菲厄德待了四個月啦!

她快步走向衣櫃,翻到了那件藏著絲絨小布袋的衣服,這裏面是她的全部家當——包括之前的稿費,達西先生的“賠款”,再加上這四個月的薪水,她已經擁有了35英鎊!簡愛像葛朗臺一樣,把所有的積蓄放在床上攤開,如果她現在手上有相機和手機,一定要拍下來!

心滿意足過後,她把東西都放了回去。下樓準備吃早飯。剛從樓梯上拐下來,就在一樓樓梯口遇到了費爾法克斯太太。

“早!費爾法克斯太太!”簡愛元氣滿滿地問好,和她親昵地行了一個貼面禮。費爾法克斯太太也笑著問好,接著她就從圍裙的兜裏拿出了兩封信。“這是約翰剛剛送來的信!收信人都是你。約翰說驛站的人解釋因為XX郡前段時間雪下得不小,所以從那裏來的那封信晚了大半個月才到。”

簡愛接過兩封信,道了謝。這兩封信來自兩個不同的地方,一個來自倫敦,一個來自XX郡。她一邊拆信封,一邊往餐廳走。

來自倫敦的信毫無疑問的是報社的來信。信上說,主編對於她的作品很滿意,打算出30英鎊的稿費,甚至如果她願意,他們也想出50英鎊買斷版權。具體如何,主編想要與她當面商談——畢竟這個價格著實不低了。

簡愛撕著面包,有些糾結。50英鎊的買斷價格確實遠遠超乎了她的預想,如果她還打算繼續寫哥特小說“養筆名”的話,決計是會選擇只拿30英鎊的稿費的。只是她有了新的想法,想寫“女性主義”的作品,勢必要區分開,重新換個筆名的。可是直接被買斷,又有些心有不甘。

這還不是最麻煩的:信上提及編輯很想和她當面談,而她現在作為一個貧窮的孤女,也沒有底氣和他們磋商,興許知道了她的性別之後,還會反告她欺詐,甚至攻訐她。

簡愛思索了半天,將早餐全都吃完了,也沒想到解決辦法。她看向了另一封來XX郡的信,打算把倫敦的事情先放在一邊。

XX郡的信是貝茜寫來的,貝茜是簡·愛小時候還住在裏德舅舅家時,唯一一個對她還算關心和憐憫的仆人。

這封信很長,貝茜先是問了好,交代了自己現在的生活。她與蓋茨裏德府上的馬車夫李文婚後幸福,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了。他們的日子過得還算蒸蒸日上,可是主人們的情況卻完全不同了。

簡·愛的童年噩夢——表兄約翰已經死在了倫敦,他的秉性太差,與男男女女廝混在一起,後來又染上了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病癥——賭博!他被催債,被恐嚇,後來跑回了家,要裏德夫人把家產全部交給他,這當然是被拒絕了,但是裏德太太也十分溺愛這個唯一的兒子,自己的私產填進去不少。最後他死了,仆人們猜測是死於自殺。

而裏德太太,或許是因為太不仁慈,遭到了上帝的懲罰。她對自己也過於放縱,長得虛胖。兒子的死訊一下子擊垮了她虛弱的身體,她中風了。中風之後,她一直說不出話,知道貝茜寫信的前幾天,她才喃喃地說懺悔要見那位被她趕走地簡·愛。

看到這裏,簡愛心中怒火驟起。可憐地簡·愛小姐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從未感受到過親人的關愛。這些她早就在原著中讀過了,簡·愛小姐的仁慈和善良,讓她在裏德太太去世時仍然原諒了她。可是那些童年的陰影,和十幾歲時在羅沃德遭受的苦難,難道就真的可以煙消雲散了嗎?

簡愛的回憶也和原來的簡·愛融合在了一起,那些苦痛和掙紮不僅僅是書面上簡單的文字,那些令人窒息的記憶同時也是她的。她一想到那些,就喘不過氣來。

她在前世也是一個孤女,可是她也是在親人的關愛中長大的。原身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簡直就是兩種極端。這種覆雜的情緒充滿了她的內心,簡愛猛地站了起來,焦躁地在餐廳走來走去,心跳得很快,她感覺一陣呼吸不上來。

簡愛快步走向了窗戶,用力撐開了厚重的彩繪玻璃窗,讓外面的空氣流通進來。冰涼的空氣夾雜著風雪,慢慢讓她平靜了下來。

“簡小姐,你身體還是不適嗎?”羅切斯特先生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沈浸在強烈情緒中的簡愛根本沒有覺察到他進了餐廳。簡愛搖了搖頭:“我的風寒已經大好了,沒事。”

羅切斯特先生觀察著她的表情:“你通紅的眼睛可不是這樣說的。”他側過身,把窗戶關上了,只留了一條細縫。

“你看起來就要哭了。”

簡愛慌忙轉過身,不讓他看到她有些崩潰的情緒。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羅切斯特先生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正如你對我的開解和救贖,我也想為我的朋友做些什麽——如果你把我當做朋友的話。”

簡愛掙紮了片刻,還是把來龍去脈和他說了,她也確實需要旁觀者的建議。原身選擇原諒那些仇恨,然而她卻沒有受到過基督的感化,她並不想順從原身的意願,違背自己的內心讓惡人最後在死前心安理得地原諒自己。

羅切斯特先生耐心地聽她顛三倒四地說了童年的經歷,和蓋茨裏德府的意願。“蓋茨裏德——我對那兒也有些印象,裏德先生是一個寬厚的地方執政官。”“是的,他正是我的舅舅。可是他的遺孀並沒有聽從他的遺願,她趕走了‘我’,而她的子女——恕我直言,就是徹頭徹尾的無賴。”

“我相信你的評判。”他的語氣認真而又篤定,“那麽你又在猶豫什麽呢?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簡愛的眉頭擰緊了,露出一個糾結的表情。“出於教義,我似乎應該回去跪坐在她的床前,親吻她的額頭,告訴她我已經原諒她了,好讓她平靜地去見上帝,可是……”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可是從我的本心來說,我並不是那樣一個仁慈的人,我無法原諒她,甚至——甚至想讓她下地獄!”

“簡小姐,順從你的本心。”羅切斯特先生伸手把窗戶徹底關上了,“這也是你告訴過我的,不是嗎?”他的視線和簡愛對上了,意有所指。

簡愛醍醐灌頂。如同羅切斯特先生曾經的執念一樣,記憶就只是記憶了,它不應成為禁錮。

“謝謝您,先生。”簡愛鄭重地道謝,“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隨機她又無奈地笑了,“果然是旁觀者清,我為我曾經的冒犯要向您道歉了!”

羅切斯特先生擡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猶豫了一瞬還是把手放下來了:“我們都應該與過去和解。”

簡愛做下了決定,她已經身處於這個世界了,這個軀體也為她所控,如果她一直想要走原主的老路,也不會選擇做那麽多與這個時代抗爭的事情了。她不能原諒的,那就不原諒;她想要成全的,那就成全。

想開了以後,日子就變得好過了起來。過了聖誕節以後,仆人們又都回桑菲爾德工作了。羅切斯特先生也不總待在家裏了,他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偶爾夜不歸宿,整個人看起來很忙碌,但是卻充滿了活力。這種活力是他自那些事以後從未再出現過的。

這一日,簡愛寫了給報社的回信,表示只願意接受30磅的稿費,至於見面,她由於一些原因暫時還不能決定。午後,約翰要去幹草村的集市上為主人采辦一些物品,簡愛便托他幫忙寄信。

簡愛與約翰說笑著送他出門,正要告別時,大路的盡頭遠遠地一輛馬車往桑菲爾德的宅子駛來。這並不是桑菲爾德的馬車,也不像是羅切斯特先生之前的客人們的馬車。

馬車越來越近,最後在他們倆面前停了下來。馬車夫大聲問道:“請問這裏是桑菲爾德莊園嗎?”

“是的,請問你們是?”約翰警惕地問道。

一個婦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朝著簡愛露出了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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