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元凰，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日你不是太子呢。”風司徽將窗子的另一半也推開，將外面的景物盡收眼底，雖然北辰元凰身為北嵎太子，成為這裏的國君是既定的事實，但是真正的未來呢？

北辰元凰一楞，這個問題完全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從他出生起，所有的人告訴他的話便是，你乃是北嵎的皇太子，在將來要成為這個國家的國君。

“先生……”

風司徽以扇子阻止他的話，在她的臉上多了幾分肅穆，“你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其他多餘的疑問我不要聽，是依然對權勢保持渴望，或是閑雲野鶴漂游四海，還是其他。”

北辰元凰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回先生的話，元凰……未曾想過。”

“沒想過啊，要不要去試一試呢？”

突兀的話讓北辰元凰猛一擡頭看向風司徽，對方站在窗子旁邊，挑眉看向他，一臉雲淡風輕。

天錫王府內，北辰胤接到北辰元凰與風司徽的留信簡直要氣炸了。

“胡鬧！”北辰元凰的安危關乎國本，風司徽既然只遣書一封，便將人帶離北嵎，“來人，速查太子現今的下落，並且控制住太子府眾人。”

等人下去之後，北辰胤依然神色滿是沈郁，起身出門，目標，蕭然藍閣，他倒是要好好問一問玉階飛，究竟是找了個什麽樣的人。

蕭然藍閣中，玉階飛獨立竹前，忽然感到四周的綠竹隨風搖曳，笛簫之音此起彼伏。

“風司徽，你倒是給我留下了一個難解之題。”

話雖如此，玉階飛身形不動，只是將絨扇別在身後，輕輕的撫摸著光滑的竹身，靜靜等著訪客的來臨。

“玉階飛，解釋太子之事，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人未到聲先至，充滿真氣的怒語驚落無數竹葉，叫玉階飛好是心疼。

“三王爺前來，玉階飛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淡淡一語不能消去北辰胤的怒火，他大步走到玉階飛的面前，沈聲質問，“玉階飛，你可知曉風司徽與太子之事。”

“知道。”玉階飛點點頭，輕搖羽扇。

“既然知道因何放任其帶走太子，你可知太子的重要性。”北辰胤簡直火到了極點，不論什麽時候玉階飛都是這樣一副鎮靜的好似萬事萬物都不入眼的樣子。

“吾想，這信，吾該是與三王爺同時間收到的吧。”只見玉階飛嘆了口氣，手中拿著一份書信，字跡隱約可見。

北辰胤取過一看，裏面的內容與他之前那封相差無幾，只是稱謂換了罷了。

“那又如何，人是請來的，他竟然大膽帶走太子，這一切你要負全責。”北辰胤咄咄逼人。

面對北辰胤懾人的威壓，玉階飛視若未睹，恍如清風拂面。

“三王爺可否聽玉階飛一言，”北辰胤不接話，玉階飛繼而言道，“太子乃是國之儲君，日後的北嵎之主。”

“這是必然。”北辰胤回答的簡潔，他不會容許意外發生。

“請問，三王爺於太子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做什麽？”

毫不相關的問題，北辰胤不禁皺眉，但還是回答了玉階飛的問題。

“征戰沙場。”

“那麽如今太子只是去看看這山河壯闊，有風司徽在旁，別人吾不敢保證，但風司徽，玉階飛不敢妄言，哪怕是吾也較之遠矣。”

能讓玉階飛推崇的人，北辰胤回想之前欲風司徽見面的前後，雖非普通人，但他又有何過人之處，北辰胤不禁詫異，冷笑道，“太傅倒是對此人甚是有自信。”

“是。”

“但我不信他！”北辰胤依然不松口。

玉階飛心中無奈，“那玉某為其做擔保可否，就請王爺當做是我帶元凰遠游，三個月後，人完好無損回來。”

曾經玉階飛也有待北辰元凰遠游的經歷，太後諸人對此並沒表示反對。

“ 哼，我會繼續派人搜尋，若逾期，本王唯你是問！”

說完，北辰胤拂袖離去。

而罪魁禍首風司徽此時則帶著北辰元凰離開北嵎，正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先生，我們這樣子出來真的沒關系嗎？”北辰元凰雖然並不是籠中雀鳥，偶爾也會在北嵎皇城中一人閑逛，太傅亦有帶他出游。只是北嵎之外他就真的沒有來過，但……宮中太後、皇叔們，北辰元凰忽然有些後悔這麽輕率的被風司徽帶了出來。

“咦，就後悔了麽？”風司徽回頭看向北辰元凰，扇子輕輕點在他的肩膀上，面帶微笑，然後磅礴的氣勢卻鎖得北辰元凰動彈不得。

“北辰元凰……”

只聽見風司徽的聲音較平時更為低沈，讓北有別於常調，是儒門特有的儒音，聲音不可置疑辰元凰不禁有冷汗從額頭滴下來。

“人，既然做下決定，就不能夠反悔，尤其是一個帝王，汝可知，在將來你登基之後，汝的一個小小的決策，就是成千上萬人的生死，甚至……還是一個國家的覆滅與否……”

有種惶恐無措的感覺從他腳底升起，這些事情北辰元凰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沒有這麽清晰的認知，“先生……元凰……”

“哈，當然，”風司徽表情忽而輕松而戲謔，快的令人不及眨眼，“我也是有留書給你的三皇叔，想必他現在應該已經看到了。”

“……”

轉折太快，一陣無言以對，北辰元凰不知道是該為自己默哀還是該為三皇叔默哀，此時他們已經人去樓空，而北辰胤卻要面對風司徽丟下的爛攤子。

風司徽回頭看看表情豐富的北辰元凰不禁搖了搖頭，她的教學之路還真是路漫漫兮其修遠啊。

“何必多心，也不想想你三皇叔北辰胤是何人，若是連些許小事都不能掌控，他還如何穩坐王位。以我的推測，在控制住了太子府之後，比起找我們，他首先該是拜訪風景秀美的蕭然藍閣。哎，可惜了……”

北辰元凰自然知道可惜什麽，風司徽可惜的是看不到三皇叔看到信件的精彩表情，還可惜的是自己老師面對詰問而來的三皇叔的場景，他不放心的問道，“先生，老師他……”

“既然走都走出來了，便不要顧慮那麽多，相信你的老師吧。現在讓吾帶你看看這天地廣闊吧，若你心中的範圍只有北嵎皇城那麽大，那你永遠也成不了氣候。但，人，心要大，可也要有自知之明，否則，那將是走向滅亡的開始，吾想，吾的學生應該不會愚蠢如斯吧。”

“元凰謝過先生教誨。”非是蠢人，北辰元凰一點即通。

“那麽，走吧。”風司徽滿意的笑了，信步往前，悠然道，“雲起鴻蹤了無痕，青巒疊嶂，魚躍龍化，蒼茫去不還……哈……”

天下之大，不獨中原，不獨北嵎，亦不獨四族與西北十酋，在北嵎的更西方，尚有諸多小國，與中原北嵎風格有所差異，其地不過數千平方公裏，甚至還有更小的數百平方公裏，但階級森嚴，自成國度。在這其中，有一國，名為波密國。

“這異國風光果然令人著迷。”風司徽帶著北辰元凰行走在波密國國都的大街上，此地民風奔放，因為地處炎熱，國民均穿著輕薄，此地女子大都金發碧眼，雪白的肌膚在紗裙下若隱若現，而風司徽兩人，身著長袍，手持折扇，豐姿俊雅，引得過路女子無不側目，甚至還有大膽的與之嫣然一笑。

北辰元凰略微黑線的跟在風司徽後面，這裏的女子熱情的真讓他受不了，但是先生似乎樂在其中，走了很久他忽然想起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前面的先生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子，為什麽她一副頗為享受的樣子。

“先生，我們來這裏做什麽？”看美女嗎？

“莫急莫急。”風司徽胸有成竹搖搖扇子，“時間多的很，如今你應該以美的眼光就欣賞這些美人兒吶。”

北辰元凰再一次被風司徽刷新了他的人生觀，“先生，非禮勿視。”

他用扇子半遮著臉，盡量不去看兩邊走過的春光美景。

“迂腐，食色性也，你我心無淫邪，又有什麽。”風司徽看著臉皮微紅的北辰元凰，甚是有趣，看來他的學生可要好好鍛煉這方面的能力，“罷了，先走吧。”

“是。”北辰元凰如蒙大赦，急急跟著風司徽離開。

之後風司徽帶著北辰元凰在波密國的國都落腳，此行是以帶北辰元凰游學他國為目的，風司徽擇了一處風雅極佳之所，而後拜訪當地大學的人，不過十日，盛名傳遍國都，波密國上流之人無不知曉烏先生如何年少博學，謙和有禮，其見識更是令每一個見過他的人讚不絕口。而後個個清流貴族更是以能請得他出席宴會為榮，甚至皇族貴戚亦有所心動。

“先生，又有一封請帖到了。”北辰元凰作為烏先生的書童，莠學生，每日接受從不同階層的人送來的請帖，他心中很是疑惑先生此行的用意。

風司徽，作為如今風雲的中心話題人物，瀟灑倚在湖心小亭的欄桿，用他人的話來說，先生一派名士風範，事實上，她只是又犯懶了。昨夜也不知道抽什麽，風司徽偏要在花園中站一宿，說什麽她測得自己紅鸞星動，就在這花園中，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生，反倒是北辰元凰被咬了一身的包。

“扔了。”風司徽看也沒看，繼續發呆。

北辰元凰沒有依照往常那樣，他問出心底的疑惑，“先生，你來此到底是要做什麽？”

風司徽聞言扔掉手中糕點，給湖裏面的魚兒吃。

“不是說了，帶你出來見識見識。”

“先生……”北辰元凰無奈，這是答案嗎。

“那麽我們換個方式，這幾日你在此地作為一代名士的書童，相比起你的太子身份，感覺如何。”風司徽總算是正經一點了，她抖抖衣服上的碎屑，正襟危坐。

北辰元凰大約能明白這是先生對他的考驗，恭敬回答，”書童的身份雖然不若太子那般高高在上，但是相比起來，這個身份比太子少了許多的束縛與壓力。”

“哦～”風司徽輕佻反問，“如是而已嗎。”

北辰元凰以為是自己哪裏說錯了，“請老師示下。”

“不，沒什麽。”風司徽揮揮手，“取筆墨來。”

北辰元凰依言回去拿取筆墨，很快就拿回來了，雪狼毫，玉版紙，松煙墨，具都是上上之品，風司徽等他磨好墨，大筆一揮，寫好一封書信。北辰元凰站在旁邊，心中還思考之前風司徽的問題，不明白他是哪裏錯了。

“不必多想，日後你就會明白的，現在，先看一場在這個國都上演的好戲。”

哨聲起，信鳥鳴，白色的影子帶著信紙在天空中飛翔而過，不知帶起幾丈波瀾。

翌日，波密國發生政變，一夕之間，皇宮血流成河，國都中，人人關門閉戶，噤若寒蟬。

風司徽的府中依然一片鳥語花香，景色撩人。

北辰元凰詫異，明明這個國家看似一片平靜，怎麽會瞬息天地倒懸。

“先生，你知道什麽。”他敢肯定昨日那一紙書信必然和此有關。

風司徽不做掩飾，點點頭，”是。”

“可這乃是逆謀大事，如今主位上的……實是亂臣賊子，為何先生你會插手。”北辰元凰自由被教導道德仁義之學，縱有帝王心術也只是輔佐，他不明白老師的舉動。

這反應在風司徽的預料之中，並不詫異，“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亂臣賊子只是因為……那個人失敗了！我的好學生，你懂嗎。”

“老師……”

風司徽說的不錯，但是北辰元凰一時接受不能。

他站在一旁，神色郁郁就連那鳥聲都忽而感覺聒噪。

“噓，時間還有十幾日，靜觀吧。”

風司徽用扇子虛做壓下的動作，阻止了北辰元凰接下去的話，轉而繼續傾聽這墻外一片風雨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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