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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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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安本意是想給女兒多一晚的緩沖時間, 等天亮驅車載她一起去片場時,再告訴她劇本修改的全部。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電影的投資團隊會在這天清晨空降劇組。

於意歡抑郁爆發,劇組拍攝進度極度緩慢的事走漏風聲, 網絡上為此鬧得風風雨雨。尤其是路乘風的粉絲, 聽聞劇組居然朝九晚五,集體湧向電影的官方賬號下聲討。

“網傳的延遲拍攝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電影官博就不能出個聲明, 讓大家心裏有個底嗎?”

“知道抑郁病人不容易, 但電影應該已經拍到尾聲了,國民女兒的戲份該調整的就調整,不能拍就請替身就使用合成技術,總不能為了導演親女兒一個人拖累全劇組吧?”

“改劇本請替身搞合成附議!現在電影技術這麽發達, 一部大男主電影, 沒必要為了一個鑲邊女主斷送報送國際獎項的機會!”

“@電影春列1719,滾出來解決問題[咒罵]”

路乘風這次演繹的角色很不一樣, 業內又看好這部電影, 搞得路乘風的粉絲也就非常在意這部作品。粉絲們都盼望著偶像真的能憑此沖擊國際獎項徹底封神呢,哪怕平常對國民女兒印象再好,利益當前也都沒有自家的哥哥重要。

因此,電影官方各個平臺的社交賬號, 每天都在被粉絲沖擊。

制作方已經給於安打過好幾個電話, 如今輿論唱衰粉絲不滿,投資公司便幹脆派人來到了劇組現場。一方面,看看情況到底怎麽回事,能不能酌情修改劇本解決問題;另一方面,也是想給於安施壓, 提醒他公私分明。

於安先前力薦倪蘇而換掉演員文穎時,就已經算是浪費了劇組資源,扛過一波壓力了。如今另一個女兒又突發狀況,再度影響拍攝增加成本,委實是有些理虧。

哪怕他是片場話語權最大的導演,此刻,卻也不得不立刻去面見資方,替女兒解釋扛下壓力。

為了減少資方對於意歡的不滿,於安直接遞上了自己完善過的新劇本,以表示他們也在積極處理此事。

可也正因如此,於安便沒辦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告知於意歡修改劇本的事。

等他穩住資方,帶著他們來到片場時,所有人都已就位,只等他這個導演坐在監視器後號令便可馬上開拍了。

資方因為成本和輿論本就對於意歡不滿了,此刻,他們也是看了新劇本,想要來看看現場效果吃顆定心丸。顯然,現在過去告訴女兒修改劇本的事很不理智。

於安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第一時間接受這個消息,女兒情緒本就消沈,再得知修改劇本的事,很容易就直接崩潰了。

拍攝前在資方團隊眼皮底下崩潰,或先拍完她的戲份後再單獨崩潰,於安只能選後者。

他不能讓資方看著全劇組等崩潰的女兒平覆心情,那樣只會令資方對她印象更差,他寧願事後女兒怨自己。

他決定等拍完,便立刻帶女兒離開現場去休息室,給她發洩情緒的空間。

深吸一口氣,於安近乎決絕地坐到了監視器後號令:“各部門準備!”

於意歡覺得倪蘇今天很反常。

她這場重頭戲,已經被自己卡了近十天,而方才自己以病刺激她,她居然不怒反笑。甚至,還有心情笑著來跟自己放話,真是反常極了!

這令於意歡想起上次自己找人曝光倪蘇截胡文穎後,倪蘇冒險繼續開拍,在電梯裏放話說自己要送她起飛的墊腳石的情景。

那時,她的情緒也如此刻般的高漲,即便不言不語卻洩露出慢慢的戰鬥欲。

不同的是,倪蘇那時至少還有點火氣,可今天看起來卻像是真的毫不在意。甚至,她除去戰鬥的興奮,還藏著一種無可名狀的緊張與期待。

自己緊張期待的是,希望能借一場好戲請求乘風哥哥原諒她昨夜的冒昧。可倪蘇呢,她又是在期待些什麽呢?

終於能繼續推進拍攝的激動?高光戲前的緊張?

她百思不得其解,而父親已號令準備開拍。

於意歡穿著戲服來到拍攝布景裏,擡頭望了眼濃雲密布的天空,只能理解成,倪蘇是在為她被拖了這麽久的高光戲終於能拍了而高興。

她冷哼,略不屑地盯倪蘇一眼,她想,倪蘇頂多也就能快樂這片刻了。

等這場淋雨戲結束,自己順勢頂著狼狽的戲後妝容,可憐巴巴地去跟乘風哥哥道過歉。取得諒解後,再以抑郁癥賣賣慘,繼續拖延個把月。

然後,倪蘇的快樂就會立刻結束。

天穹的烏雲集結得越來越密,遠處狂風烈烈卷起枯葉飛旋,恐有一場潑墨大雨即將襲來。

現場各部門進行過最後的檢查,確認沒有任何疏漏,相繼給了導演check手勢。

倪蘇站在火車頂端,於風聲蕭蕭中閉眼深呼吸。

這是她最重要的一場戲,不僅僅因為其是椿來這個角色的最高光,更因她想要借此一舉驚艷於安,讓他再忘不掉今日的這個版本。就如當初那場試鏡,以天賦和靈氣打動他,讓他非用自己不可。

誠然,於安昨晚已經承諾過她不會有取舍,要直接按這版來。他甚至連夜將自己潦草的新劇本潤色,且在淩晨加班加點發給了全劇組。

但倪蘇依舊不相信他。

正如他上次剛承諾了會在事業上幫助自己,可轉頭卻為了於意歡一再延緩拍攝那般,若是於意歡今日得知真相後崩潰賣慘使心機,他難保不會再次食言。

況且,陰差陽錯之下,於意歡也有且只有眼下這次拍攝尚不知道劇本已被修改。恐怕,她沒有任何戒心全身投入的最佳狀態,也只會有這一次。

這是倪蘇的絕佳獵殺時刻。

她需得排除腦內的所有雜念,為自己的勝利加上更多的砝碼。

閉上眼睛後的風聲更大了,仿佛怨鬼在耳邊哀嚎,而椿來的悲劇結局也已被此刻蕭瑟的風聲寫好。

倪蘇感到,此刻她已失了自己墜入劇本,她就是椿來。

也正是這秒,監視器後的於安大喊:“‘椿來之死’第一場,Action!”

倪蘇豁然睜眼,一秒入戲。

椿來以美人計為陳烈偷來那支關鍵錄音筆的事,最終還是在敵人那敗露了。

她分明扮作了司小雪,卻不知為何,那窩犯罪團夥還是精準地鎖定了她和陳烈。

一切正如當初椿來所擔心的發生,他們為了幫司小雪,結果卻引火上身。這窩人發現了他們,盯上了他們,要教這一對少年少女付出代價。

幸而是在封閉的列車上,罪犯們不敢輕易動槍,雙方都以刀相見。

從軟臥車廂內,到火車頂部通風夾層,他們勝負難分。椿來和陳烈到底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人,雖年紀不大可身手卻強,最後竟也逼迫著對方頭目躲到火車頂部。

與車廂內的寂靜截然相反,車頂狂風烈烈,像是隨時都能將人吹得墜落火車。

風卷濃雲,細雨如利刃一條條降落,頭目被他們逼到了火車頂端的盡頭——上次椿來跳車,拿命要挾陳烈的地方。

事到如今,已是你死我活的僵局。倘若今天放過頭目,只會是縱虎歸山,他日其必會卷土報覆。

椿來和陳烈將頭目的路堵死,默契朝對方相視,頷首。

從前,他們是被拐騙是不得已才偷竊,而此刻,他們是真的要殺人了。

陳烈握緊了尖刀,一步步地向頭目逼近。

椿來攔住他:“陳烈,讓我來。”

陳烈沒動。

椿來也僵持,其實她聲音都有些發顫,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烈、偏執:“我要你欠我。”

“我要和你兩清。”陳烈卻這樣回她。

雷鳴四起,有閃電劃亮遠處天際,大雨突然傾盆。

椿來發怔間感到頭有些痛,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可陳烈已經來到頭目眼前。少年渾身被雨浸透,短刀在他手中高舉,銀色刀尖掛著水珠,折射著一道光。

刀在空中劃出利落弧度,而這一刻,司小雪卻陡然從地下通風口冒出來。

“陳烈不要!”

“砰——”

白裙少女的尖叫,混著突兀的槍聲,同時響起。

火車尖利長鳴,鮮血汩汩融入雨水之中,可司小雪卻陡然消失,最後倒下的人竟是椿來。

她替陳烈擋下了這槍。

伴隨著頭目被一刀封喉,椿來倒在了陳烈的懷中。

“椿來!”陳烈低吼,拿手去堵她不斷滲血的傷口。

封閉的火車內,這樣惡劣的天氣,一槍穿心,椿來自知時間不多了。而也正是這彌留之際,她的腦子一瞬清明,過去種種不合邏輯的細節一一浮現腦中。

她察覺了真相:原來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椿來和陳烈根本不曾出生入死,他只是在她逃出扒竊窩的時候救了她,或者說是選中了她。這趟列車根本不開往春城,而車上也根本沒有司小雪這個人,而被犯罪團夥盯自然也是假的。

所以孤傲的陳烈才會反常的愛上一個潔白無瑕的少女,所以即便椿來扮作司小雪,頭目卻仍舊精準鎖定她和陳烈。

因為,根本就沒有司小雪這個人。

從頭到尾,都只有椿來、陳烈、以及陳烈的仇人。

椿來就是司小雪,陳烈的母親曾是一名催眠師,他從小耳濡目染。

母親死了,椿來是他為覆仇鍛造的一把刀。

說不定連這刻的為他赴死,都在他的算計中。

堪破所有,椿來震驚迷茫又憤怒,可她在擡眸望見少年的眼時,卻又在絕望中最後生出一絲期盼。

這個偏執瘋狂的女孩,第一次地紅了眼,她問他:“陳烈,司小雪……存在過嗎?你,真的喜歡過她嗎?”

她的次人格也是她的一部分,若陳烈曾被司小雪打動,或許也值得了。

可本來因椿來為自己擋槍而驚愕驚慌的陳烈,在這一瞬,眼裏卻閃過意外。像是沒料到她竟會在彌留之時,陡然清醒。

他垂目看著懷中曾鮮活生動的少女,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憐憫。

陳烈最終沒答,他只俯身,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睡吧。”

不回答,是他最後的溫柔殘忍。

椿來忽然笑起來:“陳烈,欠你的命終歸還是還了。可你欠我的——”

愛恨於這瞬同時迸發,她的笑都變成淚,混進雨中融入血裏。少女用盡全身力氣,突然翻滾掙脫離開了她曾偏執深愛過的少年的懷抱。

她滾下了火車,她寧願葬身四野。

而在椿來摔下火車之前,陳烈聽到她說:

“下輩子,都得還。”

她恨他,哪怕是下一輩子,她也要找他還這一場彌天大謊!

濃雲壓頂,風雨瓢潑,陳烈握刀屹立在火車頭頂部,目送少女從飛翔到最後墜落。

閃電映亮夜空,列車飛馳,椿來葬身之處越來越遠。

刀尖的最後一滴鮮血也被沖刷幹凈,少年終於不再看身後的方向,他仰頭望向前方天際的一絲光亮,笑:“春天來了。”

他費盡心機大仇得報,此時此刻,屬於他的真正春天來了。

而這個名為椿來的女孩,自始至終,都只是他通往春天的一把鋒利之刃。

至此——“椿來之死”徹底結束。

故事完全反轉,從原版椿來的愛得瘋狂甘願赴死,改成了陳烈為覆仇故意操控她為自己辦事。原本要因椿來死亡醒悟的陳烈,變得更陰狠冷血;而椿來聲明中,青澀|愛慕這一抹唯一亮色也被抹除,她愛過的人從沒愛過她,她的人生真正成為徹頭徹尾的悲劇。

即便劇組的成員們幾乎都已看過改編的新劇本,此時此刻,卻也難免被路乘風和倪蘇爆發的演技而震撼。

甚至,已經有不少人當場落淚。

“Cut——!”

於安拍完最後一個空鏡才激動叫停,昨天連夜修改劇本時,他也沒料到現場拍攝的效果居然會這樣好,他興奮到幾乎有些破音。

“蘇蘇,快起來了。”於安親自過去將倪蘇從泥濘之中扶起來,他絲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太完美了,你和乘風剛才的演繹非常精彩,這個版本絕對驚艷,我確信!”

演員的入戲也將於安完全拉入了創作的狀態之中,他每次全情沈入作品中時,都會忽視外界的東西。正因如此,他才能拍出如此多的傑作。

此時此刻,他已全然忘記了得立刻向於意歡解釋修改劇本的事。

在他的眼裏,於意歡此時只是劇中的司小雪,椿來分裂的次人格,一個已經伴隨主題死亡而消散的附庸。

這場戲堪稱椿來全劇最高光,完全不輸先前她跳火車搏命要陳烈選自己的戲。

於安作為被演員驚艷的導演,此刻眼裏只有倪蘇再正常不過,當然,劇組旁觀的工作人員們亦是。

泰半的人都為椿來落淚、不值、悲嘆,他們陸續圍繞到倪蘇身邊。有人替泥濘中爬起來的她遞上毛巾,有人擰著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餘汙,還有人端來熱水,問她淋了雨冷不冷,更多的人是圍在她身邊誇讚她的演技。

大家應該是還沒從戲裏的情緒完全脫離出來,他們將對椿來的憐惜,移情到了倪蘇身上。

此刻的倪蘇就像一個眾星拱月的巨星,無數的目光都傾註在她一個人身上,就連路乘風的風頭都暫時被她壓過,比當初開機儀式上的於意歡更矚目耀眼。

相比之下,被擠到角落,風雨之中只有助理陪伴的於意歡就顯得落寞狼狽極了。

原本,早早退出拍攝場景的她,心中努力地藏著竊喜。因為她發現倪蘇在演繹椿來中彈這瞬的情緒完全不對,驚愕遺憾和解脫都沒有,倪蘇的眼裏居然充滿了仇恨。

這根本是最低級的錯誤!

於意歡想,她到底還是被自己氣到發狂了,只不過攝制前都強忍著罷了。

她好整以暇,等待著倪蘇被NG,被導演數落,繼而為在資方前大失水準而懊悔。

然而——一切卻與她所想的背道而馳。

於安並未叫停,且椿來的臺詞忽然變了,她居然問“司小雪真的存在過嗎”。剎那,於意歡身體僵直,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襲來。

司小雪分明是自己的角色,她的存在感為什麽要被椿來質疑?而且,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麽會可能不存在?

有哪裏肯定不對勁!

接下來,路乘風演繹的陳烈戲份也隨之改變,在他們的演繹之中,司小雪仿佛只是一場幻境!

驚愕與慌亂轟頂,饒是於意歡不知真相,此刻也察覺到是劇情變更了!

“怎麽回事?!”她倉皇地拉過身邊的人,像是一個失控的瘋子般扯著別人低吼,“劇本!把你的劇本給我!”

而被她拉扯的人,真全情沈浸在路乘風和倪蘇演繹之中,很是不悅地對她說:“噓——正是重頭戲,別制造雜音。”

如此反應,更是從側面應證了於意歡的想法。

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急躁慌張地搶過一本當日拍攝劇本,匆匆地翻閱起來。

她終於也知道了真相。

於意歡不敢相信,整部電影的核心故事居然完全調轉,並且幾乎不需要刪除已經拍攝的劇情,《春列》真正成了椿來和陳烈的故事。而她演繹的司小雪,後續劇情全部刪除,竟成了那個瘋批女人的次人格。

她是乏善可陳的影子,是可笑的附庸,她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配角!

她居然,要給倪蘇做配了!

於意歡怎能忍受這樣滅頂的巨變?

她下意識地就想過去找導演父親抗議拒絕,然而她卻眼睜睜看著——爸爸神色激動地奔向了倪蘇。確切地說,是所有人都奔向了倪蘇,照顧她、稱讚她。

爸爸親自替她撐傘,乘風哥緊伴她另一側,三個人似乎對彼此都有很多的話想說,正無比溫馨地討論著。

於意歡看著花絮攝像,對著被眾人簇擁的三人猛拍。

而她,就像電影中的司小雪,被深埋角落,徹底遺忘。連最在乎自己的爸爸都忘記了她。

於意歡忽然想到,昨晚爸爸滿目期待地勸慰自己,說有了新的靈感很希望在今天拍攝,甚至不惜用路乘風來誘惑自己。

她本以為,多少也有幾分是為了幫助自己盡快振作痊愈,可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爸爸他明明知道劇本被改成了怎麽樣。

但他還是默許將自己配角化,他肯定知道自己不會同意,最後,他竟為了倪蘇對自己先斬後奏。

烏雲徹底壓了下來,暴雨如註落下。

徹骨的寒冷從腳底爬上來,於意歡感覺自己的心就像頭頂的傘面,被冰冷尖利的雨線刺穿、破碎。

她不明白,為何一切會變成這樣。

在所有人圍繞倪蘇,歡慶的氛圍中,於意歡終於還是崩潰尖叫。

“爸爸我恨你!我恨你們!啊!!!”她的神經被眼前的一幕幕攪碎。

於意歡終於還是在所有資方的眼前,失控瘋狂又狼狽地逃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戲中戲預警!

雖然作者菜但還是努力寫了戲中戲,因為這部電影後續還有蠻多展開劇情,就還是構建了完整故事。戲中戲超難寫,輕拍ORZ

這章50個紅包慶我們蘇翻身做女主~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在星河深處 1瓶;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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