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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道的怒火 試圖蠱惑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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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扶著床沿, 勉力直起身,向門口靠去。

她想將這對夫婦的話聽得更清楚。

夢境與現實果真有些不同。

舒窈心念微動,需要知道的信息便自然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相信許多人在夢境中都有過這樣的體驗, 需要知道什麽事情的時候,便會突然補全一部分設定,直到下一個劇情點。

此刻她便處於這樣的狀態。

她知道自己是面前這對夫婦的長女, 和部落裏的其他少年一起,隨神子學習仙術。

他們需要學會仙術, 來幫助部落抵禦惡獸侵襲,以及仙人附庸勢力的騷擾。

然而不知為何, 從半個月前起,孩子們便陸續染上怪病, 無法使用任何仙術不說,嚴重的甚至已經多日昏迷不醒。

她和她的弟弟, 都得了這種怪病。

看見她下床,夫婦二人先是一喜。

“瑤兒, 你身子好了?”

“還好。”

聞言,婦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那你今日還要隨賤……神子修行麽?”

“您的意思是?”

“我和你爹爹,想你今日去問問神子, 看有無救治之法。”

男人默默點頭,但神情不知為何總有些不自在。

室內昏暗光線之中, 映襯著夫妻二人的面龐明暗不定,十分滄桑。

這個要求有什麽不對麽?

就在她出現這個想法的下一瞬,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

[爹娘一直都很偏心弟弟。]

也就是說, 在現在這個當口,尋找神子修行這件事,應當是有些危險性的。

可雖然看出父母的私心, 舒窈也並未拒絕。

她來到這裏,必然要接觸少年天道。

“好。”她應道。

見她沒有反駁,夫婦倆面上不禁露出釋然的表情。

舒窈應下這句話後,前往神廟的路線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但是在她想要知道有關神子的情報時,腦海裏浮現的卻仍是模糊不清的白衣身影。

夢中的一切劇情發展均是直線性的,唯有完成一件任務,方能解鎖下一個關節點。

現在的意思,大概是要她親眼見到,才會有更多情報。

舒窈走出家門,發覺外面的天色並未比房中明亮多少。

天仍然灰蒙蒙的,看樹木環境是夏季,時不時吹起她長發的涼風帶來少許冷意,空氣壓抑而潮濕。

快要下雨了。

這樣的天氣自不能給人好心情,更不要說她還是個病人。

父母因為地裏還有農活,並未送她前往神廟,只能讓她獨自前去。

這樣艱難而疲倦的過程在看見神廟輪廓時方才結束。

[神子說,部落裏十二歲以下的孩子都有靈根,應當隨他學習仙術,強身健體,保衛部落。]

一個念頭自然而然的浮現。

[神子會有辦法的。]

“瑤兒,你怎麽來了?”一個婦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舒窈回頭看去,險些嚇了一跳。

因為這婦人除去身體輪廓外,竟是沒有清晰面孔的,幹枯的面龐上,朦朧朧一片。

她此時驚覺後,再回憶之前,這才反應過來,無論是路上看見的人,還是父母,竟然都是沒有清晰面孔,光禿禿的臉上,長了堆模糊不清的五官,很有些恐怖片的意味。

只是她之前沈浸在夢中,所以不覺得有什麽差別。

之後她又遇見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都是沒有清晰面孔的無臉人,且子女患了怪病,專門來找神子要個說法。

有的婦人丈夫在田裏忙農活,便自己抱了尚且離不了人的幼兒來,只有舒窈一人是撐著病體來的。

大人們聚在一起,難免哀聲嘆氣地聊到孩子的病情,聊到耽誤的農活,聊到那個毫不負責任的神子。

“什麽神子,不過是老馬撿回來的野種罷了,我看也就柳大人把他當塊寶。”

“那你叫你家二丫來學仙術做什麽?”

“這不是娃生病了。”

“沒用,我估計也就禾魚那個法子有點用處。”

不等舒窈插進他們的話題,神子便來了。

這神廟破舊簡陋,遠遠不如之前夢境中見的那樣正式,所有方面裏也就勉強稱得上幹凈。

但在那名少年走進來時,這破廟竟頓生蓬蓽生輝之感,連拙劣粗糙的墻壁,都顯得敞亮許多。

神子身著簡樸的白衣,略有些陳舊,但浣洗得很是幹凈。

只是看見他的時候,人首要註意的絕對不是他所穿著的衣物,即使再華貴的衣著,在少年面前也只會是陪襯。

他與夢境中的所有人都不同,舒窈能看清他全部的容貌。

清爽的黑色直發下,是比泉水更清秀的眉眼,淡色的嘴唇,還有水墨般烏黑的眼瞳,站在那裏,如同冬日第一捧冷雪。

來者正是少年天道。

此時的他並未配上那把破鐵劍,眉眼間也沒藏著桀驁銳氣,仍然是那個清凈高潔的神子。

大人們對他沒有多少尊敬之意,只是略微福了福,便算是行過禮。

對這種待遇,少年天道神色不變,似乎早已適應,又似是毫不在意。

舒窈不禁蹙起眉頭。

從進入夢境到現在,她一直因為大環境的壓抑蒙昧感到不舒服。

窈窈很不喜歡。

她雖然暗戳戳地對天道意圖不軌,又屢有冒犯之舉。可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竟還看不慣其他人褻瀆天道。

無情小貓咪頭次發現,自己竟還是個潛在雙標。

總不會是被神女閣的教誨無形中洗腦了吧。

如此吐槽著,她擡眼時卻不經意撞進少年冷冽黑玉似的眼眸裏。

而那雙清冽眼眸,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舒窈心中微動。

他莫不是認出來自己了?

……

看起來不像。

若是那個自尊心奇高的少年在這裏,絕不會允許他自己被如此羞辱。

舒窈分析情報時,一眾無面人也在向神子傾訴自家孩子的病情苦惱。

這個說喘不上氣,那個說渾身酸痛。

可即使被圍著,七嘴八舌的吵吵,少年也沒有露出半分急躁之色。

待他們傾訴完了,少年方才開口。

“仙人以詛咒鎖定了蓬萊仙術……”

他才開了個頭,眾人便又都炸了鍋。

他們分不清蓬萊、逍遙、靈虛仙派,只聽出自家孩子是被詛咒了,紛紛惶恐不已。在他們心目中,仙族就是恐怖與死亡的代言詞。

少年神子還未出口的話硬生生被他們堵了回去。

舒窈難得從對方眼中看到不少無奈意味。

這種情緒從來與那個劍修少年無關,他似乎是認為這會令他顯得軟弱,所以即便在她的撩撥下顯得無措,也會強作出自信不屑來。

可他仍然沒有生氣。

判斷出面前的人群不會聽他好好解釋後,少年神子便直接說了結論。

“解決之法便是,令被詛咒之人服下我的血。”

說罷,他露出藏在袖袍下的手腕。

那手臂修長有力,線條優美,然而白皙肌膚上竟粗魯地纏了幾圈紗布。包紮似乎才被人解開過,刺目的鮮血在紗布上逐漸暈染開。

少年神子又不知從哪取了杯子來,他解下紗布,任由鮮血順著手腕滴落。

此時氣氛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

少年語氣平和:“仙術之事因我而起,我自當負責。”

“我的血可治百病,已有多個治愈前例,你等無須擔心。”

鮮血沿著指尖滴落,若是流得慢了,少年甚至會再度擠壓傷口。

一道。

兩道。

三道。

……

鮮血勾勒出淒艷的花紋,如同繾綣紅線將手腕纏繞。

一條傷口擠不出血了,便平靜地劃開另一道。

少年神色平和,動作穩定自然,仿佛傷痕累累的根本不是自己般。

無論領取血液的人說什麽,道謝還是口出惡言,他均可從容接受,並說出看護要點。

他神色帶著悲憫與冷靜的覺悟,不知為何,舒窈竟聯想起佛祖割肉餵鷹的典故。

——只是這世界的佛祖日後便被天道哢嚓了。

而他此刻餵的,倒更像是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眾人領了血,對少年神子的態度才勉強恭敬了些。

舒窈以為此事便算完了,沒想到輪到一個名叫陸甲的男人時,他盯著逐漸積蓄的鮮血,竟是突然不滿道:“我的血是不比他少些?”

“只要超過二十滴即可,”少年仍然心平氣和,“多了你們的身體撐不住。”

他似乎已經看出男人的貪欲來。

除了給孩子服用,他約半還想自己私用。

神子甚至特地多給了他兩滴。

男人不由訕訕。

可領著血要走時,他牽著的小兒子卻突然開口。

“那我阿父說得是對的麽?”

少年擡眸向他。

小孩子聲音稚嫩,內容在嘈雜的人聲中卻清晰得滲人:“吃了你的肉,阿兄身體就能好了?”

他父親表情當即便不對了。

聞得這明顯是大人私底下閑聊被孩子聽了去的駭人之語,少年竟未動怒,臉上甚至連半分多餘表情都沒有。

“約半是不能的。”

他平靜地回答道。

剩下的人,神情也多少有些不自然。

其中以最初誹謗神子的那幾人最為古怪。

——這個傳言,他們也絕對聽過,說不定還親身參與過傳播。

別忘了,之前她的父親可是提到了,一個名叫禾魚的人,慫恿大家殺死神子,動機說不定就是聽信了這個傳言。

這些人,當真沒有半分感恩仁慈之心。

憤怒之餘,舒窈已然動了殺心。

她甚至已經不想去思索,天道作為萬界之主,夢境怎會如此憋屈。

這簡直像是大象做夢自己被螞蟻壓死一般不可思議。

這可是夢境,爺怎麽爽怎麽來。

就在她磨刀霍霍之際,少年聲音在她身前響起。

“你不要麽?”

舒窈回身,不知何時,神廟裏竟然只剩下她一人了。

少年卷起袖子,示意她舉起匕首。

“這裏擠不出血,換這邊。”

他甚至沒有用紗布裹住那已是傷痕累累的左臂,而是直接放下袖子,換成另一只胳膊,伸出來示意她割破。

盡管氣質冷淡疏離許多,也沒有用言語表達。

但舒窈看得出,少年神子對於他們這些凡人,根本就是報以無底線的寬容。

不在乎他們的誹謗。

不在乎他們的覬覦。

侮辱貶低也好,讚美崇拜也好。

神子的眉眼間,始終是冰雪般的清凈平和。

雖然知道如果是之前遇見過的溫柔神子,也必定會如此無私地幫助他人,但鬼知道舒窈在看到剛才那一幕時有多暴躁。

此時看到少年要為她劃傷另一條手臂,她頓時再難忍耐。

……

接受不了。

那群渣滓,甚至不知道給他留下傷藥,就帶著血走了,嘴裏還不幹不凈的。

艹!

她的狗勾只有她能欺負。

這群渣滓叫她堵心,她就得把那群渣滓揚了才是。

畢竟世界上哪有做清醒夢還專門忍氣吞聲,給自己添堵的道理?

是嫌現實裏過的太開心麽?

除了她,沒人能欺負少年天道。

舒窈甚至開始懊惱自己怎麽不早點想清楚這個道理。

她決定,不僅現在要拒絕天道的施與,一會兒出門了,還要當場把那群傻逼的腦殼錘爆。

垃圾現在不收拾還要隔夜麽?

少年幹凈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言語。

他很有禮貌。

舒窈正要開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心底急切響起。

“窈窈,不要拒絕他。”

是赤心繩的聲音。

“聽我的,也不要與他說話!”

她瞥眼手腕,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根紅繩。

赤心繩不知何時,竟隨她一同進入了夢境。

稍加猶豫之後,她終究沒有拒絕少年的血。

神子的視線落在她的面龐上。

隨後,淡淡轉開。

與對待旁人無異。

舒窈回到家裏,將血給了父母餵弟弟服下,自己則拒絕了用血。

——其實也不需要她主動拒絕,看她父母的表情,也不怎麽情願把珍貴的血給她。

“你怎麽在這裏?”舒窈坐在床上,餘怒未消,“這真的是天道大人的夢境?”

“對。”赤心繩語氣嚴肅起來,“你之後絕對不要擅自與天道大人說話了。”

舒窈卻品出不對來:“什麽意思?”

“我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向你介紹自己,唯獨夢境沒有天道大人約束,正適合密談。”

被赤心繩嚴肅態度帶動,舒窈也不由態度認真幾分。

並且她有預感——需要特地避開天道聊起的話題,必然有些見不得人的地方。

但赤心繩的畫風,卻與她想的不太對勁。

“我是月下老人派來的使者,負責撮合你和天道大人。”

……啊?

這開場白讓原本如臨大敵的舒窈有點懵。

這不是和系統人設重合了嘛!

“系統也是你?”

“系統?”赤心繩卻也茫然,“此為何物?”

之後赤心繩向她表明了身份。

原來,雖然月下老人香火已經斷了傳承,但他手中還留有最後一根紅線。

天道與她便是月老選擇的最後一對佳緣。

赤心繩來這裏兢兢業業的工作小半年,總算看到了些成功苗頭,卻遇到了另一個大問題。

“天道大人無法對你真正動心。”赤心繩說道。

這件事其實舒窈也能通過別的細節判斷出來,但她仍是不動聲色。

“這話怎麽說?”

“這倒不是天道大人不樂意愛您。”赤心繩連忙為天道說好話,“而是他目前能愛你的極限,便是這麽多。”

赤心繩強調:“天道大人已經盡全力愛你了。”

“……什麽意思?”

“你可知通天石究竟是什麽東西?”

“不是得了天道大人一縷神識,因此能夠溝通天意的靈石麽?”

“不不不,不止於此。”赤心繩語氣神秘兮兮,“經過這段日子的臥薪嘗膽,我已經打探清楚了,通天石就是封印著天道大人人性的封印靈石。”

“所以……?”

“所以我們要打碎它。”

赤心繩斬釘截鐵道。

舒窈:???

似乎看出舒窈表情不對,赤心繩連忙澄清:“我可不是因為私仇這麽說,是有根據的!”

“要想令天道大人真正愛上你,那必須賦予他人性。那石頭就是因為天道大人的那部分人性,才能擁有靈智。”

赤心繩說它並非系統。

而這個目標恰恰與她主線任務重合。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月老。

……

“天道大人知道你是月老派來的使者麽?”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赤心繩展現出何為高情商回答。

“反正如今事實是,在我的幫助下,天道大人確實戀慕於你。那我是什麽來歷,還重要麽?”

高情商:這不重要。

低情商:不知道。

說完,見舒窈笑而不語,赤心繩還是沈不住氣。

“當然,如果窈窈你也不想處理那麽多麻煩的話,還是不要向天道大人說這些無關的話了。”

這句話多少露了怯。

舒窈嗤笑一聲,仍不說自己有沒有答應,只是接著問道。

“但你也說了,天道大人如今也是真心戀慕於我,我又何須多此一舉,折騰通天石?”

事實確實如此。

如今天後之位都能隨她選擇,赤心繩也承認,天道是真心喜歡她。

那這麽看起來,那份愛意多一些少一些,仿佛也沒什麽區別。

所謂的真心之愛,並不重要。

赤心繩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在這戀愛腦的小繩子眼裏,傾心相戀大概就是世界上頂頂重要的大事。

怎麽會有人不想要愛人的真心呢?

然而舒窈便是這麽無情的人。

即使是面對這樣一條純情的戀愛腦小繩子,她也沒有半分動搖,不見兔子不撒鷹。

最終,被舒窈各種話術逼到死角的赤心繩,索性甩出最終底牌。

“那如果說,按我說的這麽做是在救你呢?”

赤心繩有些緊張地說道:“窈窈,我不會騙你的。”

萬界,素來安靜冷清的萬界大殿內,氣氛頗為沈凝。

銀發神祇指尖輕敲玉座扶手。

這幾日羅剎界不安生,因此他選擇將精力放在處理下界事務上。

倒都不是難以處置的問題,可就在方才,星羅儀向他發出了示警。

那仿佛永無止息地衍化日月鬥轉的神器,不知何時運轉竟有些滯塞。

精巧秘銀結構包裹著核心,比掌中星辰更加璀璨瑰麗的星石不斷閃爍,暈染出明亮光影。

其實無需星羅儀提醒,天道也察覺到了。

有人竟然擅自觸動天地命數,這是重罪當中的重罪。

神祇眼中的冷意微凝。

他沈默的緣由,是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被他鎖定的罪魁禍首。

——少女僅著單衣,微微側身面向墻壁,臉上帶著安恬的睡意。

是她。

其實舒窈身上的一些異常,天道很早便有所察覺,只是一直沒有深究。

神祇萬萬年未曾動心,一旦心動,便極是深情。

他早已洞悉,舒窈並不如看起來的那般愛他。

少女甜美溫軟的外表下,潛藏的是一顆桀驁不馴的心。

或許直到現在,舒窈對他也沒有半分愛意,所有的溫柔,都只不過是逢場作戲。

但那又如何?

在舒窈死去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即便知道這些問題——

他仍然愛她。

神祇還有漫長的時光與足夠的耐心用於心愛的少女身上。

他毫不懷疑。

舒窈總歸會愛上他的。

反倒是上次化身出現時,自己的失態似乎嚇到了她,以至於連續幾日,他都需要克制自己的欲求,以公務分神。

結果只是一瞬的松散,竟叫那等邪祟妄圖趁虛而入。

天道仍是面色平靜,姿容俊美出塵,但萬界殿中,無數玉樹瓊枝,奇珍異寶的擺件均本能的發出畏懼的低鳴。

那是萬界之主憤怒的前兆。

天道眉眼微沈。這樣略微冷酷的神情,令他容貌顯得愈發俊美。

他空靈深邃的眼眸望向人間。

風雪呼嘯。

便叫他看看。

那些苦求一死的餘孽,究竟在以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手段,試圖蠱惑他的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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