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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馬鈴薯面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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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恩國王和高裏斯王子都不知道,西曼廚師長出去書房之後,在走廊發了一會兒呆才往廚房的方向走去的。

國王的書房隔音良好,門口又有盡職的侍衛,偷聽之類的事情是無法發生的。

只是做為二十歲就進宮當廚師,看著瓦恩國王出生長大的六十三歲的老廚師長,國王平靜語氣下的殺機……親生兒子聽不出來他能聽懂。

懷著沈重的心情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艾麗卡一見他就從沙發上起身,然後行屈膝禮:“很抱歉西曼廚師長,給您添麻煩了,但被人那樣汙蔑,我無法忍耐。”

西曼輕搖頭:“該說抱歉的是我,我把你招聘進來又沒保護到你,反倒讓你成了別人攻擊我的靶子。”

艾麗卡一個剛進宮廷的新廚師哪有本事讓那些高級廚師齊心協力說她的謠言,目標其實是誰…一老一少都清楚。

少女挑眉:“不知道尊貴的高裏斯王子對我的決鬥請求有什麽答覆,希望他不要像馬鈴薯一樣躲在地底下,汙辱了特修斯王室的尊嚴。”

老人長嘆:“艾麗卡,別忘了你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子,切斯特大陸沒有哪位紳士會公開和女性決鬥,更別說未成年的女性。”所以戰與不戰,高裏斯王子都會丟面子。

“他不戰而認輸?”艾麗卡表情平靜。

西曼神色則更凝重:“艾麗卡,你還小,不知道王室要保持尊嚴的方法不只有決鬥…當然更不會低頭…”

“我知道,如果抹平這件事的主要人物,那麽不就是什麽也沒發生了,對吧?”艾麗卡的語氣比瓦恩國王還平靜,盡管她說的是自己的事。

西曼驚訝的看向艾麗卡。忽然發現他好像今天才認識這女孩,沈默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你居然敢向大王子提出決鬥,光憑你這份鎮定,我也會懷疑你是雷諾的間諜了。”

間諜講究個忍辱負重,可惜艾麗卡在外這麽多年,餐風宿露她可以,尊嚴卻不能丟。

“我不是間諜,我只是個沒背景沒靠山的女孩子,我只能自己去捍衛自己的名譽。西曼廚師長,相信你應該明白,名譽比生命更重要。”艾麗卡堅持。

“我知道。但人能活下去還是得努力的,所以艾麗卡,你不認為離開特修斯,去雷諾尋找可以幫你主持公道的貴族這辦法更好嗎?再說你要公平決鬥,這裏也不給你公平的機會。所以你的離開不是逃跑。”西曼緩緩但也堅定的說道。

艾麗卡有點吃驚了:“那您呢,我走了您怎麽辦?”她要能順利出宮,誰都知道和西曼脫不了關系。

“我沒關系,國王陛下小時候…我救過他的命。”西曼輕聲說道。

難怪瓦恩國王對西曼的態度挺客氣的,艾麗卡想了一下又問道:“那米爾呢…”

這回西曼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咬咬牙:“米爾和你一起走。好在他也不是帝都的市民,走也容易…”

果然,艾麗卡從這點就對整體形勢有個推斷了:“那西曼廚師長。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我…”西曼本想重申自己會沒事,但看艾麗卡靜靜卻好象什麽都了解的樣子,他只苦笑,“我一個快退休的老頭子,能去哪兒?又能幹什麽?”

“去雷諾的貝爾鎮。貝爾伯爵最喜歡廚藝出眾的人了,再說您才六十出頭。可別說什麽廚師生涯快到頭的話,”艾麗卡走到書桌前,拿起鵝毛筆刷刷寫了十幾行,然後遞給西曼,“例如這些食品,您都會做嗎?如果您真認為天下沒您值得再去學的廚藝了,我無話可說。”

西曼好奇的接過來,結果紙上第一個寫的就是馬鈴薯面包,想到剛才艾麗卡拿馬鈴薯和高裏斯比,他不由得笑了,可往下看,他的態度不得不認真了。

馬鈴薯粉和面粉混和可以烤制成馬鈴薯面包,紙上詳細例了原料的各種比例,烤的溫度,成品的色澤形狀,凡是廚師看到這麽詳細的食譜,都會忍不住親自動手做做看。

下面還有加花粉的花粉面包,加大豆粉的大豆面包,加番茄汁的番茄面包…也是,黃油和巧克力粉都能往面粉裏加,別的食物當然也可以了…只是自己之前怎麽沒想過,王宮其他的廚師也沒想到過呢?

再往下看,覆雜的太陽王蛋糕讓人驚嘆,香蕉做的飯(馬托基)他頭回聽到,再再往下——沒有了!?

西曼意猶未盡的擡頭:“這些…應該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吧?”能寫得這麽詳細,不用問也知道艾麗卡本人肯定會做了。

“當然還有很多,西曼廚師長,請原諒我下面的話不大好聽,但從我來這裏快一個月的時間,我發現這裏廚房的人心太浮躁了,他們不是沒有才能,只是對名利的執著讓他們不能安下心來專研學問,而您提防他們壓制他們包容他們懲罰他們,您又還剩多少時間留給廚房?”艾麗卡真心覺得特修斯王宮就是個廚師殺手。

西曼這回沒再沈默:“你宿舍還有必須帶的東西嗎?如果是些沒生命寶貴的東西就放棄吧,我現在去找米爾,你…”

“我的目標比您和米爾大,三分鐘後我們在廚房的後門口見吧。”艾麗卡接著他的話說。

西曼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的往外先走人。

……

正好三分鐘,艾麗卡看見西曼帶著米爾過來了,西曼神色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米爾的臉上卻忍不住帶了一絲害怕,一絲緊張,一絲興奮。

“暫時還沒動靜。”看艾麗卡果然已經先到了,西曼也不覺得意外。

國王不會公然逮捕她,不然會驚動太多人,再給她一掙紮一叫喊,還是保不住面子。

其實要不是為了西曼和米爾的安全,艾麗卡倒願意把事情鬧大,鬧得特修斯翻天覆地才好,可現在她只能先把西曼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來算賬。

艾麗卡他們當機立斷的快,從西曼離開國王的書房到三個人已經出了廚房,總共也才過了十五分鐘,國王的命令還沒下達,宮門口守衛的還只認三人廚師的身份,所以西曼一說出門采購並拿出通行證,順利走人。

“哦,我還以為…”一離開王宮走到大街口,米爾就大大松口氣,他笑著,卻看艾麗卡和西曼的表情比剛才更嚴肅了,“怎麽啦?這不是出來了?”

“才開始。”西曼只說了三個字。

米爾人不壞,又因為自己他才跟著逃亡著,所以艾麗卡耐心向他解釋:“出門了反而更容易殺人,偽裝成街頭惡棍濫殺無辜,再給我們辦個盛大的葬禮,抓幾個所謂的兇手,別人只會稱讚王室的仁慈,這事不是更好的掩蓋了嗎?”

米爾臉色變了,然後走在街上高度警惕,看誰都可疑。

艾麗卡對此無可奈何,當時誰想到一國的王子會說那種話,她要不宣戰維護自己的尊嚴,將來哪還有臉回伊南斯?

至於米爾,要他命的是特修斯,還想著救他的人是艾麗卡和西曼,他要真懂是非,就該一怨高裏斯說話不經腦袋不看環境,二怨瓦恩國王不把別人的命當命。

所幸米爾絕對不笨,比高裏斯王子有腦子多了,他一聽西曼給他分析了王室向來應對這種不好明著解決的事的方法,當下只考慮了一分鐘就決心逃亡,宿舍裏的衣物什麽的都幹脆的放棄了,可見他的理智。

現在出了宮,米爾看西曼和艾麗卡似乎都比他有辦法的樣子,幹脆不再開口了,由他們帶自己走。

西曼也沒有發號施令,聽艾麗卡向米爾說的那些,他更覺得這女孩不是像她身份裏介紹的那樣沒落小貴族,他也幹脆由她安排。

艾麗卡也不客氣的當起帶頭人,她身後的一老一少的當廚師不錯,策劃逃亡把命交給他們?那是想死快點。

艾麗卡帶著兩人先去車馬行買了輛馬車,打聽了往雷諾的路該怎麽走,出車馬行後卻趕著馬車進了個沒人的小樹林,取出魔杖一道道的往馬車上加咒語。

西曼和米爾先驚訝得面面相覷,然後西曼仍然保持沈默,米爾則驚訝的開口:“艾麗卡你…你是法師?”

切斯特大陸沒有魔法廚師這個職業,當廚師的只是普通人,所以艾麗卡只回答:“我一個人出門在外,沒點護身的本事怎麽行。”

米爾側頭想想,還真是理所當然的。

艾麗卡又說道:“一會兒你們坐在馬車裏,千萬不要露面,我們得混出城去。”

米爾不知道艾麗卡會怎麽辦,但似乎就對她有莫名的信心,他和沈默的西曼一直呆在車裏,聽聲音是到了城門口,他緊張極了,可居然沒有士兵上前盤查他們這輛車,只幾分鐘後他們順利出城。

又過了十幾分鐘,艾麗卡把馬車停在路邊,打開車門先問米爾:“米爾,你的家人住在什麽地方,我們還是先去接你的家人吧,我擔心王室找不到我們會去找你家人的麻煩。”

米爾心裏一熱,卻搖頭:“我沒有家人,從小就是在村子裏吃各家飯長大的,我想…國王他們不會和一個村子過不去吧?”

這麽巧?米爾也是一個人?艾麗卡望向西曼,等他給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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