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制度，是十四歲選擇信仰，進所信仰的神廟當學徒，然後每年進行考試，初級、中級、高級這樣一一前進，別看只有三個等級，有些人一輩子也可能邁不過一級，終身仍是學徒的不在少數。

能在費尼城這樣的大省城當主要神官，卡尼的等級也才是中級，所以他對第一神官的地位根本不敢奢望，可他挑選的四個少年，最大的不過二十一歲，最小的才十八歲，這麽年輕就當上初級神官，少年們的心思本來就在擴張著，何況這回第一神官點名要挑年輕人，你讓少年的心如何靜下來？

所以在本地少年神官一一回答第一神官的提問，或直接或間接表示自己堅定的信仰，終身奉獻的才能的同時，不方便開口的外地少年神官們，只能讓自己的坐姿更優雅，餐桌禮儀更符合貴族的標準。

但在這些笑容矜持的少年中，最出色的那個神情最輕松，他低頭自己的餐盤，對周圍的動靜一點兒也不留心，但他的一舉一動卻仍然是最完美的。

天生的貴族，卡尼只能想到這句話。

“下午的時候，我去看看你們做禱告。”四個本地神官一一談過了，格爾森溫和的對卡尼說道。

卡尼點頭，老師這樣一是檢查他的工作，二是看有沒有漏網的人才，可以理解，於是他低聲向老師匯報本地神廟和信眾的一些基本情況，以方便老師下午和市民交流。

上司們在談話了，下方坐的本地和外地少年隔著餐桌面對著面…他們是同事，也是競爭對手…

“我叫加爾，歡迎來到費尼城…”本地的一個少年先露出友好的微笑自我介紹。

他的同事慢一步反應過來，也一一欠身介紹自己——這是多好既先聲奪人又表現禮貌的好機會，怎麽讓加爾搶先了？

他們對面外地的少年心裏倒沒什麽特別反應。好歹也陪第一神官走了幾個城市，心裏有數的他們知道神官挑人並不光看一些表面的…當然身為神官，禮儀也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這邊的少年神官也一一欠欠身，然後用比對方更優雅的禮儀介紹自己。

“斯威特…”

“科納…”

“…”

“……”

最受矚目的少年也從出場後第一次開口:“伊南佳。”

當了神官就意味著和世俗的家族分離，所以神官是沒有姓氏的，所以其他人只能知道伊南佳的聲音也無可挑剔，甚至很適合向人民宣揚神的慈愛。

……

今天不是正式的禱告日，所以下午來生命之神神廟的市民身份並不普通——特裏薩城主和城裏數一數二的大貴族們。

“格爾森大神官，您終於來了…”公爵大人當眾便眼淚汪汪，表示脆弱的心靈需要第一神官來安慰。

而這邊，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年老體弱了，格爾森忍耐著沒沖那厚臉皮的一腳踹過去，只用最親切的最慈祥的笑容柔聲問道：“可憐的小格爾森。聽說你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怎麽會為了一個謠言就這樣冒險呢？別忘了你還是個父親…”

“謠言？”特裏薩終於從大手帕裏把臉擡了起來，仍然楚楚可憐，“您說那是謠言？”

能有個當王後的親妹妹，其兄長的相貌當然也對得起觀眾。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子拿著鑲著蕾絲花邊的手帕哭泣的樣子實在傷眼睛，其他的貴族在特裏薩一開始哭訴時就悄悄退場了，再說他們更好奇老神官帶來的那些年輕孩子，誰會是下一任繼承者呢？

格爾森神官並沒要求他帶來的神官必須參加下午當地神廟的禱告，累了的人可以自由活動，晚上補上禱告就可以了。

卡尼他們這些本地神官起初以為沒誰會放棄陪在第一神官身邊的任何機會。結果七個被挑選出的神官真的只來了三個，包括伊南佳在內的四個真就沒出現。

卡尼有些失望，他還想看看這些貴族們在見到伊南佳時會是什麽表情呢。可現在，他只能旁觀老師和城主的表演。

“當然是謠言，這世上哪有生命之草，精靈族雖然強大，但也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寶貝。要不然當年雷諾和魔族的戰役…”格爾森不愧是第一神官，借機又開始宣揚生命之神的神跡……

……

晚餐的時候。不管本地的還是外地的神官倒是全集合在了餐廳，今天下午格爾森第一神官大人一直在和城主說話，根本看不出他在本地看中了誰，不過不急，老神官答應了明天去城主府做客，這說明他暫時不會走，更可能在這裏過年。

晚餐後是所有神官的禱告時間，然後就又自由活動了。

“你不覺得神官這職業非常的悠閑嗎？每天只要按一日三餐跟眾神打個招呼，其餘的時間隨便幹什麽都行，錢不夠花了可以找信徒談談心，想發呆那是在聆聽天上神祗的教誨，出門旅游叫做遍查世上的苦難，睡懶覺則是在冥想神的教義，尤其是當上了第一神官，連國王的寶庫都會向你開放的，伊南佳，你真不考慮繼承我的位置，不過就一百年而已。”說話的語調十分的討好。

但如果讓人發現如此解釋神官這一神聖職業的人，居然是萬眾敬仰的第一神官，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一口血噴出來。

被他勸誘的少年表情平靜的望著窗外半空的圓月，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淡金色的長發上，頭發更像是有生命力一樣發出耀眼的光澤。

但與此對比的，是他波瀾不驚的表情，淡藍色的眼睛只輕輕眨了下：“我想要財寶，不需要當神官也可以做到。”

“不不，”格爾森鄭重的搖頭，“伊南佳，你不要小瞧了人類的防禦力量，我可是在當上第一神官的第十年才摸清並搬空了雷諾的一個地下金庫，而那樣類似的金庫帝都至少還有兩個，更別說還有其他國家的。”

“這麽好你就繼續當啊，才二十歲吵嚷著退休幹什麽。”伊南佳平靜的點出對方真正的年齡。

“都說了我是要回去結婚的，我的維拉妮卡說了，等我有了和她體重相等的金子時，她就嫁給我。”提到另一個世界那美麗的小母龍，格爾森的臉在一秒鐘之內恢覆了青春，同樣淡金色有生命力的短發，蔚藍色的眼睛透著無限生氣，這的確是只有二十歲的男孩才獨有的青春鮮活。

伊南佳眨了眨眼，懶得告訴他，在自己上回見維拉妮卡時，她的體重比格爾森記憶中的又多了五百斤——反正格爾森又不會只有這點金子。

“伊南佳，要不然你和我回去？沙雅弗會很高興見到你的，你不想和你的老師旅行，不想去翡翠學院讀書都可以，我和維拉妮卡都站在你這邊，打架也不怕，再多邀點兄弟姐妹我們幹脆真去打一湯，老一輩的其實並不可怕。”格爾森歡快並躍躍欲試。

伊南佳再次肯定，這位五十幾年的神官白當了。

“伊南佳，你真決定不當神官了，那我的確該挑選繼任者了，而且不能真在那些孩子中選，他們鎮不住雷諾的局勢的。”格爾森不得不重新認真考慮，他當初說選年輕的，就為了給伊南佳鋪路，伊南佳要不當，他另選哪個便是在害哪個。

伊南佳的態度仍是可有可無：“你實在堅持我就接你的班，不是還有兩個金庫沒找到嗎？”說到金庫，他的臉色終於生動了一些。

他答應了格爾森還是不能安心：“那這裏的食物呢？你喜歡嗎？”

伊南佳輕輕搖頭：“填肚子而已。”他的胃口早被養得格外挑食。

“明天我去城主府做客，特裏薩在吃的方面比卡尼講究多了，你和我一起去吧，嗯…別的孩子我就不帶了，特裏薩不是那麽容易相處的…”但格爾森真的只是想讓伊南佳能多吃點，畢竟伊南佳就快十八歲了。

“嗯。”伊南佳仍然是無所謂的態度。

……

到了第二天上午，在許多內容豐富的視線裏，白頭發白胡子的第一神官格爾森帶著三名助手，以及唯一的少年神官伊南佳拜訪了費尼城的主人。

本來在聽到格爾森私下評論的“看上去是個外表光鮮的蠢貨，但其實狡猾的如狐貍”的公爵，伊南佳心裏還稍微那麽期待了一點點，可特裏薩看到他時一腳踩空臺階的樣子……這個不是裝的。

人類，真是會被外表所迷惑的種族。

……

格爾森在寒暄中介紹了伊南佳，來自雷諾東邊一個叫奧林奇的小鎮的初級神官。這個介紹格爾森對沿途的官吏和神官，包括卡尼都說過，別人挺多用心記下過後去查地圖，特裏薩公爵則馬上顯出他不愧為世家貴族，是真有內涵的：“奧林奇？那阿卡狄亞親王是你什麽人？”

“同族。”伊南佳欠欠身，簡單扼要的答道。

“難怪了。”特裏薩明白並向自己解釋了，為什麽一個初級神官氣質上會更勝過大貴族。

“有多少人已經忘了阿卡狄亞了…”格爾森真心感慨，那是他二百多年前心血來潮闖出的地位，可惜那時候剛和人類的貴族階層打交道，結果被嫉妒陷害了，堂堂一個親王居然只能在個小鎮隱居。

格爾森當然氣不過，所以他費了好幾年的時間，偵察出那些了貴族藏寶室的位置，用金子和寶石來安慰他被人類傷害了的脆弱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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