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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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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練不可嗎?”寧窈仰著張小臉,水瀅瀅的杏眼滿是期待,“有藥醫嗎?”

陸執早知她會這麽說,取出那瓶清心丹,晃了晃,“此藥可以緩解,讓你發作時不那麽難受,昨夜我餵你吃過一顆。”

提到餵這個字眼,他眼神微微閃爍,如同被小石子激起的平靜湖面。

難怪她昨夜睡得那麽香,寧窈豪邁地一拍膝蓋:“多少錢!我全要了!不還價!”

誰知他卻是不屑一顧,收起那瓷瓶,“抱歉,不賣。”

寧窈“啊”了一聲,那要怎樣嘛。

她有些傻氣,委屈十足的表情讓他想笑,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又勉力壓下,“陪我練劍,一天一顆,若是消極怠工讓我不滿意,就一顆也沒有。”

仿佛一道驚雷,將她從頭到腳劈了個遍。

寧窈萬般不情願,可誰叫她睡了人家,自食惡果,只好悶悶地嗯了一聲。

看她一臉如遭雷劈的模樣,陸執忍不住皺眉,微微傾身,扶住她的臉,語氣溫柔到令她害怕:“殿下不是說要保護我?”

寧窈舔了舔嘴唇,她這麽說過嗎?

“怎麽陪我練個劍就百般不情願,難道是在騙我?”他靠得那麽近,氣息幽然。

君子如竹,美色當前,撲鼻一陣冷香,寧窈不禁恍惚一瞬。

她從前只覺得陸執是天下第一美人,如風如月,翩翩傲然,平日更多是註意他的眉眼,今天忽然發覺,原來他唇形生得極好看,色澤微淡,像低飽和度的薔薇色,只是不知怎的破了道小口。

如此近距離,讓她快呼吸不過來。

寧窈心神一晃,只好不太情願地說:“知道了,我會好好練劍的。”

送走陸執這尊佛,寧窈還沒來得及感傷,很快迎來下一個打擊。

“什麽?我答應了玄明門陪他們一起去那什麽什麽破島?”

小七語氣擔憂:“殿下,不是破島,是離島,不過說破島也沒錯。”

寧窈抓緊她的手:“你怎麽不勸我!”

拿出平時端走她宵夜的能耐來啊!

“我勸了呀,陸公子也勸了,殿下一意孤行非不聽。”

寧窈痛心疾首,連手裏的灌湯牛肉小包都不香了,“下次再有這事,你直接打暈我帶走,我不會追究你的。”

這事小七也犯愁,可事已至此,她只好安慰寧窈:“我的小殿下乖啦,就當是幫十五了,他總被抓也不是回事啊……”

寧窈眨眨眼,怎麽又跟十五扯上關系了?

小七只當她醉酒忘事,原原本本將昨夜酒宴上的事說給她聽。

寧窈恍然大悟,隱約想起來這一段。

最開始是為了小十五,他實在太慘,每次都被人抓起來,她再去花力氣救,也怪麻煩的,如能遮掩魔氣也是個好辦法。

後來……她是想起陸執,不知那潛魔丹能不能克制陸執的血魔咒,陸執未置可否,只說讓她想去就去,寧窈這才下定決心。

寧窈突然不是滋味。

虧自己對他那麽好,有事總記掛著他,他倒好,趁她病就威脅她,練什麽劍?

明知道她是學渣。

陸執就是故意跟她過不去。

她滿腹不樂意,可木已成舟,既然答應了玄明門,也只好一道去。

聽說離島的故事後,寧窈也不禁感興趣,橫豎她不想那麽快去行宮,就當打卡旅行也好。

既來之則安之,寧窈就是這麽佛系。

事既已定,盡快趕赴離島便是頭等大事,午時剛過,寧窈一行人就坐上玄明門的玄天飛舟,去往離島。

這飛舟名字取得大氣,實則是兩個前後相連的轎廂拼搭而成,空間也就比普通轎子大一點,裝飾樸素,乘起來卻是如履平地,感覺不到正在空中飛行。

只有掀開玄色紗簾,看見眼前雲彩鋪天,金光漫漫,才真實感覺在自己已經離地萬裏之遙。

寧·恐高癥患者·窈腳發軟,無福消受此等美景,忙放下紗簾。

回過頭,就見陸執那廝緊挨自己左側,輕輕倚著,閉著眼,一派閑適清冷。

他一路非常安靜,聽了離島的故事也不發一言,若不是知道他底細,寧窈肯定以為他是哪個淡定的世外高人。

可這世外高人正在放肆的捏她耳垂,不知用了什麽障眼法,旁人全然看不見。

結合早上那事,寧窈甚至懷疑他是在色誘自己。

“此去離島必然會遇上危險,但殿下放心,我們玄明門一定不會讓殿下受傷,只要取得離心草制成丹藥,殿下可先行離去。”

周允梁一開口便是溫潤公子,讓人如沐春風。

寧窈看他還挺帥的,似乎還是修仙界美男榜前十的人物,不覺多看了兩眼。

正要開口,耳朵上突然被重重捏了下。

寧窈委屈地側過頭,只見陸黛玉狹長的眼眸微睜,淡淡睨她一眼,好似在無聲警告。

看帥哥也不可以嗎,真是霸道。

老盯著陸執看又容易犯錯,寧窈謹記教訓,絕不再碰他一根指頭,再有下回,把自己賠給他都不夠。

寧窈眼觀鼻鼻觀心,決定做個瞎子,小七這時卻出聲說:“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們玄明門幾天前還在冤枉好人,連真鬼都抓不到,屬實讓人難以信服。”

周允梁臉色微變,他帶著歉意說:“十五那事是我們不對,不知小七姑娘怎麽才能原諒在下。”

小七冷哼一聲,“多說無益,只盼周方士真能言出必行。”

周允梁一張清雋的臉上滿是無奈。

“好了。”寧窈拉小七回來,塞給她一把榛子糖,好堵住她這張厲害的嘴。

說來也新奇,小七素來是個和善性子,唯獨見了周允梁就渾身炸毛。

寧窈忍受著陸號技師的耳部spa,想起即將抵達離島,微微皺眉。

昨晚酒席上就說過,離島獨立於千西湖中,原本是個祥和平靜的小島,島民也不多,三個月前不知為何出現許多妖魔作亂,玄明門共派去十五名方士,通通沒有音訊。

寧窈記得,在書裏也出現過離島的劇情。

她趁這時急忙叫醒系統,這回系統總算發揮作用,痛快地給了她那段劇情文字。

寧窈一目十行,匆匆掃過,目光落在結尾處。

【玄明門三人在尋找門下弟子的時候,無意中勘破島中不為人知的可怕秘密,他們拼死保住黃婷玉,以陣法送她出島,靈力耗損而亡。】

這劇情給的實在太沒誠意了。

玄明門在原文中所占篇幅本就少得可憐,全門上下一出場就是炮灰,離島一行只是匆匆帶過,連結局都這麽潦草。

寧窈開始後悔了。

還以為是開副本打小怪攢經驗,順便充實背包,沒想到這副本有boss,還什麽不為人知的可怕秘密……

寫清楚是會死人嗎?

寧窈想著,原文裏只說玄明門三人,並沒提到葉無鏡,說不定他們會死,是因為葉無鏡不在。

這回因為她改變劇情的緣故,有葉無鏡組隊,還有旁邊這大魔頭鎮場子。

或許可以以毒攻毒?

“在想什麽?”陸執傳音入密,“怕了?”

寧窈想不到他竟能感知自己情緒,馬上收斂心思,同樣用密音,好聲好氣道:“有陸公子在,我不怕。”

接著聽見他一本正經說:“你修為太差,整日不學無術,好吃懶做,你不怕誰怕?”

寧窈:“……”

好端端的又挨了頓罵,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對不起,之前她懷疑大魔頭在色誘他,實在是對他的侮辱。

講話這麽煞風景,跟個老學究似的,長得再勾人,一開口也讓人下頭。

寧窈懨懨地不理睬他,閉目養神。

然而卻由不得她不理,下一秒,寧窈聽見他不耐煩的聲音:“跟我來練劍。”

這一聲清冷卻回音裊裊,仿佛有人在她腦子裏敲了一聲,一陣眩暈後,她的神識卻被迫吸入了陸執的神府之中。

“這是……”

寧窈驚訝地睜大眼睛。

放眼望去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竹林,天空陰雲密布,冷風颯颯,她和陸執面對面站在一片空地上,連一塊能坐下的大石頭都沒有。

雷聲滾滾,還伴隨閃電,氣候環境非常惡劣。

寧窈是真沒想到,連他的神魂世界都能這麽壓抑。

反派人設簡直萬年不倒。

陸執對她東張西望的小動作頗為頭疼,他面無表情,動作利落地抽出血魄劍,對準了她:“開始吧。”

寧窈:???

“開始什麽?”

“練劍。”陸執稍一擡劍,一簇冷光鋒芒畢露,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可我還沒看過劍譜。”寧窈為難地撓頭。

陸執面沈如水,他將劍收回,不悅道:“我不是說過讓你半天看完,下午便要練習嗎?”

這人簡直不講理,寧窈暗自翻了個白眼。

從沒見過上午發教材,下午就讓人考試的,這教書水平實在堪憂啊。

寧窈感覺胸悶氣短,忍不住小聲嘀咕:“上吊也要喘口氣,兇什麽兇。”

她神魂就在他神府之內,任何一點靈氣變化都逃不過他,寧窈的毛病又犯了,靈臺內波動頻頻,只是被昨夜吃下的丹藥暫時壓住。

陸執也不是好脾氣的,但見她鼓著臉頰,滿腹委屈的模樣,倏然間心軟。

竟莫名想起她昨夜乖乖趴在他身上舔冰的樣子,瞬間氣全消了,心中泛起層層漣漪,令他想勾起嘴角。

他輕咳兩聲,緩聲說:“那你現在就看。”

“現在?”寧窈不明就裏,“可我們還有三個時辰就到了。”

“你想得美,”陸執淡淡一笑,“在我這須彌空間裏,時間全由我控制,可以是一瞬息,一時辰,一天……無窮無盡。”

一陣風過,寧窈看見惡魔的笑容,遍體生寒。

試想,把你關在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逼你學習,通不過考試就一輩子出不去,沒吃沒喝沒wifi,只能和監考老師面對面。

這是地獄吧?

寧窈:“你不是認真的吧?”

陸執仍掛著笑意:“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逝世,她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待一輩子。

算了,地獄就地獄,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誰讓她睡了這活祖宗呢?

寧窈妥協了,她拿出藍皮書,舉手發問:“老師,我想要張桌椅,還有紙筆。”

這點要求當然滿足,陸執手一擡,寧窈面前赫然出現一套紅木桌椅,她坐下後,發現就連尺寸都正合她身高。

筆墨紙硯更是一應俱全。

寧窈眼中發亮:“報告老師,我想要一份蘭花豆,琥珀水晶糕,兩個大雞腿,再來點酒糟鵝掌……”

陸執黑著臉打斷她:“都沒有。”她當是酒樓點菜呢?

沒有就沒有,寧窈悻悻地翻開書。

這一本從如何運氣,調節經脈講起,內容繁雜且艱澀,寧窈堅持到第一頁就開始犯困。

這具身體的學渣人設也是不倒。

林中風聲獵獵,她回頭看了眼,陸執就在不遠處打坐,看來並沒有關註她。

寧窈以手撐臉,另一手執筆,假作在紙上寫字,實則閉著眼打瞌睡。

她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忘了這是在誰的神府中。

陸執膝蓋上漂浮著一片水鏡,巴掌大小,剛好映出寧窈那張巴掌大的臉。

她睡容恬靜,看似睡熟了,右手卻在紙上寫寫畫畫,畫面移過去,全是一堆鬼畫符。

陸執:“……”

天空隱隱的悶雷突然炸了好幾聲,全都響在寧窈頭頂。

“啊?”她茫然睜開眼,水眸中困惑而懵懂,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要再睡,餘光裏忽然瞥見一抹天青色袍角。

老師來了!

她驟然清醒,捧著臉,眉頭緊皺,死死盯著書頁,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狀。

陸執看不下去,屈指敲了敲她桌面:“看得怎麽樣了?”

寧窈咬唇,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能問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指著樹上一行“沈氣入海”。

陸執言簡意賅地解釋:“就是將吸入的氣沈入氣海,使之轉化為靈氣為你所用。”

寧窈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充滿求知欲:“那具體是怎麽做呢?”

陸執:“吸氣,沈澱,轉化,就是這樣。”

廢話,寧窈現在好想打人。

這就好比問學霸同桌一道難題,他告訴你,努力,努力,再努力。

“聽不懂,”寧窈實話實說,往椅子上一癱,“能不能再說明白點?”

陸執:“……”

在他入道初期,被師尊領進門,也不過是得了幾句點撥,其餘全靠自學,他也從沒收過任何弟子,從未有人向他問過這種問題。

對他來說,修道,練劍,突破……都是無比自然,像呼吸一樣不需要經過思考的事。

有一瞬間他甚至在懷疑,寧窈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在消極對抗。

寧窈拿出張空白的紙,歪了歪頭,靦腆而真誠地一笑:“可以把這些劍招畫成圖嗎?文字我實在不懂。”

太抽象太虛無飄渺了,她需要的是傻瓜版教程。

陸執: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懂。

他捏了捏鼻梁,斜睨著她:“劍招只能意會,畫出來就成死招了,還怎麽學?”

寧窈不服氣地撅著嘴,轉過身,瑩玉一般白皙的手臂搭在椅背上,精致的下頜隨意擱在手背上,眼神生動又嬌俏,“可我學了也打不過你,不還是死招嗎?你恃強淩弱,我不要學。”

她像是拿準了他的脾氣,時而嗔怒,時而撒嬌,越來越游刃有餘。

陸執感覺像捧著只脆弱的琉璃杯盞,令他手足無措。

少女一雙眼如湖水般澄澈,一絲情緒都藏不住,她掩嘴打了個哈欠,明顯是困了。

“起來,你挑一把劍,先試一場,我看看你根基,”陸執若無其事地碰了碰她手臂,壓下心頭浮暈,頓了頓又說,“我讓著你。”

是禍躲不過,寧窈見好就收,打就打。

總不見得他要把她打死。

在觸動腕上手鐲內側符文後,上萬之劍伴隨著金色光芒,浮現在寧窈眼前。

她眼睛都要閃瞎了。

那畫面懸浮在眼前,相當智能,她能觸摸到實體,感受到劍身細密蜿蜒的紋路。

坐擁佳麗上萬,挑老婆挑得停不下來。

“這支漂亮,就是顏色太金了,會顯得皮膚黃。”

“這支猛男氣質,可惜太重,我拿不動。”

“這支仙氣飄飄,可惜不襯我今天的衣服。”

“這支跟我發型不配。”

“這支太鋒利了,血氣沖天,肯定會割到手……”

陸執等得不耐煩,他清了清嗓子,出其不意在寧窈腦袋上敲了兩下,順便把她睡翹起來那撮毛壓平,“選哪把都一樣,對你沒差別。”

意思是反正都是個輸唄。

寧窈輕哼了聲,美少女就算是輸,也要選一個漂亮的姿勢。

這古板老男人怎麽會懂?

她最後選了把輕巧靈俏的粉色劍,唰唰舞了幾下,劍在空中瞬間揮出幾道粉色光芒,轉瞬既逝,完美戳中了她的少女心。

“就這個了。”寧窈說。

陸執看她一眼,淡聲開口:“這支劍名夜星,看似靈巧實則難以駕馭,你確定要選這把?”

“不管,好看就行,不是你說沒差別嗎?”寧窈不冷不熱地嗆回來。

她如今火氣是越發大了,眼睛一斜,嘴角一撇,半點委屈都受不得,活脫脫一個驕縱小公主。

陸執壓下心頭情緒,冷冷道:“待會兒傷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別廢話,開始吧。”

話音落,寧窈臉色白了下,該死,她怎麽把內心吐槽說出來了?

她後知後覺,昨天那種熟悉的焦躁感又來了,心突突地跳,一刻也不得寧靜,嘴上也跟沒把門似的。

她小心地覷了眼陸執,還好他沒發火,不過這種有槽就吐的感覺也太爽了,要是以後都能這樣該多痛快。

就是可能死得早。

她正在三心二意,忽然一陣淩厲劍風朝她面門襲來,寧窈大驚失色,反應過來卻已避讓不及,只見那道銀光已逼至眼前,她卻呆若木雞,手腳冰涼,寸步都動不了。

陸執面沈如水,不動聲色輕輕勾回,那銀光猝然間下落,在地上砸出一聲巨響,似一道驚雷。

“我都出劍了,你還沒有拔劍,若我是敵人,一萬次也不夠你死的。”他冷聲訓斥。

寧窈自知理虧,剛才分心了,“哦”了一聲,拔劍出鞘。

眼前一片粉芒,剎那間,對面又攻來了,陸執面色冰冷,身法奇快,劍光快到化為一線殘影。

寧窈眼睛都花了,勉強提起劍,卻發現這支劍不聽使喚,反而有種相反的力量墜著向下。

她腦中閃過只言片語,難怪陸執剛才那麽說,看來這劍確實有自己的想法。

陸執的身形翩若游龍,劍至眼前,勢如冰雪破竹,凜冽如霜,快要刺中之時,劍尖輕輕一旋,忽然如銀蛇一般行至寧窈身後,在她發髻處輕挑一下,簪環當啷落地,滿頭烏發隨即散開。

始作俑者這才收回劍,慢條斯理撿起地上的碧璽東珠銀簪,瞥她一眼:“你可以把這個想象成你的腦袋。”

“還給我!”寧窈漲紅臉,上手欲奪。

簪子在他手中突然消失無形,“沒收了,這是戰利品。”

他還一臉理所當然的……寧窈惱羞成怒,脫口而出:“你,你犯規!你出招之前沒有提醒我!”

陸執覺得好笑:“提醒你,還叫出招嗎?”

“正人君子出招都應該提醒。”寧窈悶聲悶氣地,電視劇裏都那麽演的。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正人君子。”他嘴角一絲淡漠嘲諷的笑,極具反派特色。

寧窈摸了摸腮,大意了,竟忘了這祖宗是個反派。

她大約是受了打擊,扔開不聽話的劍,一屁股坐下,抱著膝蓋,一派破罐破摔的頹廢姿態。

“劍不聽使喚,連你也欺負我,”她的語氣生氣又難過,“明知道我不會嘛。”

不會還這麽理直氣壯,陸執生平也只見過她一人了。他開口便想訓斥,卻見少女眼圈發紅,賭氣似的把劍往外扔,心下頓時了然。

他彎腰拾起夜星劍,擡手在劍柄輕輕擦過,微光乍現,那劍的氣勢即刻間弱下來。

“拿著,再來一次,這次你按照劍譜教的單獨舞給我看。”

寧窈發完脾氣,自知逃不過,嘆著氣站起來:“我不要用這個,我換一把。”

誰知陸執卻沈下臉,語氣都重了:“不能換,選了這把就是這把。”

這是怎麽戳他肺管子了?寧窈一頭霧水,“可它不聽話,強扭的瓜不甜。”

陸執冷著臉把劍往她面前一戳,不容置喙道:“管你的,你都扭下來了,甜不甜都得吃了。”

被劍欺負又被人罵,寧窈心中好不委屈,心說陸執無聊,只讓她選一把,還裝腔作勢地給她什麽手鐲法器,分明是糊弄人。

她一把奪過夜星劍,少女心碎成渣渣,帶著一股氣,哪裏顧得上劍譜,張牙舞爪橫七扭八地亂舞一通,一頭長發亂成女鬼。

陸執:“……”

寧窈雖然毫無章法,舞著舞著卻找到了某種樂趣,出一層細汗,心裏那團火帶來的灼燒感似有緩解。

就連這夜星劍都乖覺許多,不再跟她對著幹。

寧窈心滿意足,想來是她精湛的劍法收服了它,情不自禁得意地喊道:“陸執你看!我舞得怎麽樣?”

無人理會。

她一個不甚漂亮卻極具畫面沖擊性的女鬼轉身,臉上紅撲撲地掛著笑,卻見只見到陸執的絕情背影。

他的天青色衣袍被風吹得鼓起,寧窈喊了幾聲,他都置若罔聞。

不僅不停下,反有愈行愈遠的趨勢。

像是生怕走慢一點就要被她傳染了。

寧窈:“……”大可不必如此現實吧。

……

一場舞劍匆匆結束,寧窈也不去追他,就等在原地生悶氣,不過多時見到陸執回來,倒是一臉平靜。

寧窈是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了。

只知道這一會兒功夫,雷在她頭上轟了不下百次,遠處不時發出劈砍挑刺的聲音,接著是大片竹林轟然倒地……

她覺得還是不問為好。

寧窈在椅子上坐正,努力做出乖巧的表情,“陸公子,我陪你練過了,把藥給我吃吧。”

陸執挑眉:“這樣就算練過?你連一招都接不住。”居然還一臉理所應當。

寧窈不甘心地咬唇,想了想,是有些理虧,遂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那些文字我根本看不懂,怎麽能怪我……”

“那你想怎樣?”陸執問。

她擡起頭,滿臉認真地問:“有帶圖的嗎?把劍招畫出來,我照著比劃。”

“說了沒有。”陸執語氣加重。

寧窈盯著他,一瞬不瞬,表情固執裏帶著十足的委屈,胸中揮之不去的煩躁漸漸在血脈裏滋長,她能感覺到,她越是動氣,就越是難受。

沒藥吃,想舒服點,就得心平氣和。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沒藥醫。”她嘀咕幾句,也不理陸執了,手臂擱到桌上,趴下就睡。

她想好了,反正練劍就這個水平,不可能讓大魔頭滿意的,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等到這廝血魔咒發作,還是要找她。

陸執在旁靜靜等了會兒,以為這嬌氣小公主很快會撒嬌求饒,不料她一睡不起。

呼吸均勻,時不時發出幾聲小鼻音,像貓咪打呼嚕。

足見她睡得有多香甜。

那一聲聲像貓爪,撓在他心窩上,又像一陣暖意融融的風,吹散他被她激出的郁氣。

陸執走近,方才還冷若冰霜的臉悄然冰釋,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笑。

他解開外袍,那件衣服自動落在熟睡的少女身上,她沒有一絲察覺。

須臾之間,風歇雷止,時間流速拉快,天邊若有若無的太陽漸漸落下,一片黯淡的霞光之後,一輪圓月悄然升起。

光線昏暗中帶一縷餘光,像極了寧窈房裏那盞明珠小夜燈。

陸執繞過寧窈,悄無聲息取了案上一摞紙張,又拿起她隨意擱下的筆,運用法術三兩下將案上的墨跡擦凈,連同她輕紗衣袖上沾染的。

他靠著一只竹子坐下,紙張自然的浮立在空中。

萬事俱備,只待他將劍招畫在紙上,陸執面容如月色清冷,看不出一絲情緒,只微微露出思索的表情。

片刻後,他便即有了想法。

寧窈基礎薄弱,太淩厲的劍招不適合她,不妨從最基礎的動作學起,還得讓她學會如何運氣……

白紙上很快有了畫面,陸執面色鎮定,下筆如有神,漸漸找到感覺。

他從未學過畫畫,原以為不太容易,落筆後卻很快上手,他畫了一張又一張,幾乎停不下來。

想到待會兒寧窈醒來看到這些畫,肯定特別驚訝,看她到時候還有什麽理由好扯。

陸執心中微微得意,動作更快。

而這頭,寧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伸著懶腰坐起來,扭了扭脖子,忽然發現天黑了。

她腦子懵了一下,不過說時間由他控制嗎?怎麽會天黑?

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在秘境內還是秘境外,寧窈起身茫然四顧,還以為被他扔下了,心裏瞬時湧起無限酸楚。

“陸執……”寧窈喃喃自語,“你這個壞人,居然扔下我……”

“罵誰呢?”一道聲音夾霜帶雪,在她耳邊涼涼地響起。

是陸執的聲音!

寧窈驚喜地回過頭,果然是他,垮著張臭臉,還是熟悉的配方。

罵人被逮到她卻一點不害怕,仿佛被加了真話buff,大實話脫口而出:“我醒來看你不在,烏漆麻黑的,我肚子又餓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外頭時間僅僅過去半個時辰,寧窈自打上路嘴巴就沒停過,要說她餓了,陸執怎麽也不信。

她就是嘴饞罷了。

“殿下整天只顧著吃,什麽時候能練好劍,打算一輩子築基了?”陸執半張臉陷入昏暗中,臉色越發深沈。

“築基有什麽不好,我又不想飛升成仙。”

陸執嘴角一扯,語氣不悅:“既然不想飛升,當初為什麽修道?”

寧窈大剌剌地說:“之前不是喜歡肖惟風,為了追他才入道一宗的呀,你忘了嗎?”

被她漫不經心的語氣一噎,陸執眼神冷了幾分,掃到地上那件外袍,眼見心煩,索性一把火給燒了。

他沒好氣地把畫好的劍譜扔她懷裏:“好好看,這回看你還有什麽理由。”

寧窈楞了一下,反應過來,眼中驚喜萬分:“哇,真的有圖畫版的。”她就說嘛。

陸執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微動:“你看看怎麽樣。”

“我們陸公子辛苦找來的劍譜,那肯定……”寧窈翻開第一張,笑容卡在臉上,眼神先是迷惑,忽而發出一長串笑,“噗哈哈哈哈,這什麽東西,這是人嗎?畫得好難看哈哈哈。”

畫上那個身子扭曲,男女莫辨的小人五官模糊,只有一雙眼睛畫得最仔細,大大的,睫毛長而且根根分明,十分呆板地貼在眼皮上下,毫無美感不說,甚至有幾分驚悚。

寧窈笑得停不下來,攀住陸執手臂:“我五歲的小表弟都比他畫得好,笑死了。”

陸執咬緊後槽牙,面無表情地將她手指一根根掰開:“不好笑,我覺得畫得很好。”

“不是吧,”寧窈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把那幅畫貼到他面前,“哪有人長這樣的?”

陸執乜她一眼:“你不就長這樣嗎?”

“……”寧窈櫻唇微張,使勁眨了幾下眼,感覺她和陸執之間,一定有一個人被雷劈了。

她垂著頭,納悶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乍現,心中一個不詳的預感。

“這該不會……是你畫的吧?”

陸執薄唇深抿,素來冷若冰霜的臉上頭一次出現羞惱的表情。

他面上一片陰霾,遲疑片刻後,淡然道:“這種玩物喪志的東西,怎麽可能是我畫的?”

作者有話要說:陸黛玉:畫畫好開心我簡直是個小天才!(放飛自我,逐漸忘記反派人設)

被老婆笑話以後——

陸黛玉:……玩物喪志。(還是老老實實當反派算了)

我們黛玉真的好玻璃心哦

感謝在2021-07-08 20:29:01~2021-07-09 20:46: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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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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