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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汪直突至安樂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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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汪直突至安樂堂(二)

汪直笑了笑道:“雷落?會是那麽簡單嗎?會不會是你們當中有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天理難容,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決定對你們略懲薄戒,若再不知悔改,便如地上石磚那樣的下場?”

於大海看了汪直一眼,心道:“老天爺要劈也應該劈你這樣的人,這個雷落是小皇子降臨人世,老天爺替我們高興呢。”

他道:“汪公公您可真會說笑,我們安樂堂裏的這幾個人可都是出了名的老實,怎麽會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汪直冷冷地蹭了於大海一句道:“就你們還老實?要是你們老實的話怎麽別人沒被打發到安樂堂來,偏偏就你們幾個過來了?快,讓剩下的那幾個人快點過來,再磨磨蹭蹭的話,小心落得跟吳公公一樣的下場。我能跟你們講情面,宮裏面的規矩可不跟你們講情面。”

由於害怕汪直隨時會前來報覆,於大海在吳傑被打汪直傳出話後的這段時間裏特地留意了汪直的動向,在聽說萬貞兒決定去避暑,而汪直則被朱見深派去收拾趯臺。於大海當時候的判斷是,朱見深和萬貞兒的身邊不能沒有汪直陪同,所以,這樣估算下來,汪直怎麽也得三四天後才能夠到安樂堂來興師問罪,他哪裏能想到萬貞兒居然給汪直放了個“大假”,讓汪直在第二天便殺了個回馬槍。

更何況隨著小皇子的出生,所有人的註意力全數集中在了“小天賜”的身上,這一夜身心疲倦地,歇息都歇息不過來,誰會專程早早起來等著他前來訓話呢。

在掩上第二進院子院門的時候,史運濤一個踉蹌,他的雙腿已經軟掉。史運濤下意識地用雙手撐了下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了最後一進院子。他壓制住高聲呼喊的沖動。來到紀羽瞳生產的房間,敲了敲房門,道:“紀姑娘、蔣姑姑、盈盈,你們都在嗎?”

蔣姑姑一聽史運濤的聲音,立時感覺到有事情,連忙問道:“小史。我們都在,柳公公也在。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史運濤道:“姑姑,不好了,汪直……汪直他來了。”

“什麽?”剛剛把小皇子餵了個小飽,鶯鶯和柳仕元正做著鬼臉逗著笑繼續餵著飯,蔣姑姑則幫紀羽瞳梳洗頭發,一聽到這話,四個人全部驚出了聲,楞在了那裏。

史運濤推開門。看到四人的反應,急得連連跺了兩下腳,道:“我說,都別楞著了,趕緊隨我一同往前院去吧,時候若是久了。汪直沒了耐性,弄不好會直接沖到這裏來揪人的。”

紀羽瞳聽到這話,頓時亂了分寸道:“黃直他來了?他怎麽這個時候就來了,孩子怎麽辦?小天賜還沒有吃飽呢。”

蔣姑姑的腦子飛速地轉著,道:“姑娘,您別著急,如今急也急不來。容我想一想。小史,你先去,跟汪直說,我們隨後就到。”

史運濤道:“那你們可得快一點,拖不了多久了。”

蔣姑姑道:“好的,好的,如果我們沒到,你和於公公見機行事,能拖多久算多久。”

史運濤道:“姑姑,那我先過去了。”

蔣姑姑道:“好的,好的。”

在史運濤關門離開後,紀羽瞳急得眼淚都要流下來:“這該如何是好,天賜剛剛出生才一天,就要經歷如此兇險的事情。”

蔣姑姑道:“姑娘,容我想一想啊。”

她拍了下腦門,道:“柳公公,你不是會一些江湖人士的技藝嗎,有沒有能讓小皇子快點入睡的法門?”

柳仕元道:“有,我試試看。”

說著,柳仕元在天賜那稚嫩的臉上找到了睛明穴,柔柔地催動了點內勁,不一會兒,還精力充沛的小天賜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蔣姑姑道:“好,小皇子適才吃了大概有四五分飽,一時半會兒應該也醒不來。姑娘昨兒個剛剛生產完,體力消耗殆盡,身體極為虛弱,加之熬夜,眼窩有些烏黑,我們現在再把姑娘的頭發打散,這樣一來,猛一看上去,就好像姑娘生了極重的病一般。往前院去的時候,我和鶯鶯架著姑娘,讓汪直看到姑娘後認為姑娘是久病纏身,然後我們幾個人再苦苦哀求汪直一番,姑娘盡可能做出可憐狀,求得汪直早點放您回來休息。只要能夠達到快去快回的效果,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的狀況。柳公公,你看呢?”

柳仕元道:“事到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羽瞳,我們就按照姑姑說得去辦吧,希望黃直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憐你我,早點讓我們回來。”

紀羽瞳道:“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幾個人把睡熟的小天賜放進了紀羽瞳睡覺的枕頭裏邊,幫他把身子蓋嚴實,固定住,不讓他來回打滾,這才提心吊膽的出了第三進院子,往安樂堂前院而去。

當紀羽瞳、柳仕元、蔣姑姑和鶯鶯他們站到汪直對面,一字排開後,汪直依次從他們的面前走過,當走到頭發散亂、面容憔悴、兩眼發黑的紀羽瞳面前時,他不由得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這一刻,汪直是真情流露的。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關切。

對於紀羽瞳、柳仕元、黃直三人關系不太了解的其他人聽了後,都楞了一下。

汪直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臉馬上變了變。

於大海道:“汪公公,紀姑娘她……”

汪直厲聲道:“住嘴,我有問你話嗎?你便這般急切地回答?紀姑娘沒有長嘴嗎?她自己不會說嗎?能站得起來嗎?”

紀羽瞳在蔣姑姑和鶯鶯的攙扶下,依然站不起身來,只能倚靠在蔣姑姑的身上,她看了看眼睛裏關懷轉瞬即逝的汪直,搖了搖頭。

汪直道:“紀姑娘能否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此刻,他的話裏面已經冰冷,不帶任何的情感。

紀羽瞳道:“回汪公公的話。昨兒個不是起了豪雨嗎?一陣怪風把最後一進院子的門板盡數吹壞,我的身子本來就風寒未愈,在被淋了個通透後,一覺醒來,病越發的重了。”

聽見紀羽瞳重病,汪直的心裏頭還是有些針紮般疼痛的感覺。他強忍住,看了看臉色蠟黃的柳仕元。道:“那麽柳公公是怎麽了?”

柳仕元知道,汪直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他們熟識的小弟弟黃直,嘆了口氣,道:“唉,別提了汪公公,去年我不是陪同懷公公前往京畿查衛所兵冒人頭領兵餉的貪腐案嗎?結果回來後便得了一種怪病,脈搏似有似無,胸口鼓脹難耐,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氣力。便被送到了這安樂堂來。本來想好好將養,能夠盡快回去幫懷公公,誰知道天不遂人願,這個病便一直拖了下來,總不見好。”

汪直在大藤峽的時候是見過柳仕元的身手的,但是畢竟只是幾手。他哪裏會想到柳仕元會有神乎其技的法門,伸出手,道:“給我瞧瞧。”

柳仕元依言,伸出了手腕。

汪直把手指搭在了柳仕元的腕脈上,片刻的功夫,他便分明感覺到柳仕元脈搏的跳動太過詭異,嘆了口氣。道:“唉,真是造化弄人。”

他退開一步道:“你們也許不知道,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和紀姑娘、柳公公同來自大藤峽,換言之,我們是同鄉。”

“哦?”不僅僅是汪直帶過來的人,就是安樂堂的人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而這一表情,徹底騙過了汪直。

他繼續道:“在大藤峽的時候,紀姑娘和柳公公便是生死相依的一雙,真是沒有想到,即使是進了宮,你們仍然命運相連,能同住一個屋檐下,病也一起病。如此坎坷的遭遇,真是令人不禁感嘆唏噓。”

柳仕元見狀,道:“汪公公,你看我和紀姑娘都已經病體纏身了,尤其是紀姑娘,連站都站不起來,能不能發發慈悲,先放我們回屋?”

蔣姑姑也道:“是啊,汪公公,都說您最是心慈不過的,紀姑娘這種狀態,若是站得久了,真不知會不會猝死當場。咱們安樂堂已經好久沒有死過人了,散去一點怨氣陰氣不容易,真不想因為他們再有所增加。”

汪直聽了後,面露難色道:“蔣姑姑,你這話說完了,你應該在我表明和紀姑娘、柳公公之間的關系前求情,你現在說,豈不是讓我為難。貴妃娘娘命我來對你們進行整訓,並再三要求要一視同仁,你讓我現在放他們回去,傳出去的話,別人可是會說我徇私情的。”

蔣姑姑道:“汪公公,我卻不這麽認為,今天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大家只會在看到公公做事公正嚴明外,還很有人情味。”

汪直道:“是嗎?”

蔣姑姑等安樂堂眾人點了點頭,道:“當然會了。”

汪直道:“好吧,既如此,我就網開一面,通融這一回,讓紀姑娘和柳公公先回屋將養。不過,只此一回,下不為例啊。若是貴妃娘娘再有事情讓我來安樂堂,你們哪怕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得在這裏咽下。”

蔣姑姑道:“公公,您的話,我們都記在心裏。放心吧公公,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於大海道:“汪公公您人可真好,我們安樂堂雖然偏僻,但是一有人來,便會有人提起您體恤他人,最是好說話不過的。原本我們以為那不過是您手下的人怕你,故意奉承您,拍您的馬屁,今日一見才知所言不假。”

汪直的心裏還存著一絲絲對紀羽瞳和柳仕元的感情,他借坡下驢,道:“好啦好啦,柳公公趕緊把紀姑娘扶回房間吧,如果紀姑娘在這裏暈倒,才真真是壞了我的名聲。”

聽到這話,紀羽瞳和柳仕元喜形於色,兩人連聲道:“多謝汪公公,多謝汪公公。”

汪直擺了擺手:“趕緊去吧,趕緊去吧。”

柳仕元迫不及待地攙扶著紀羽瞳,一點一點往後院挪去。

安樂堂裏的所有人,開心地幾乎要跳著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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