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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草草結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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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草草結案(二)

獄卒誇張地彎了一下腰,道:“好嘞,公公您稍候片刻,小人這就去給您泡茶。”

說完,他屁顛屁顛的跑開了。

柳仕元瞧著剛才的一幕,道:“公公,我算是服了。”

懷恩眨了眨眼睛,道:“怎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柳仕元道:“在來京的這一路上,幹爹每當提起您,總是敬佩有加,今日跟您出來辦差,真是見識了,您在京裏面,太監的位置也算是做到頂了,可是您依然能夠平易近人,難怪那麽多人都向您看齊。”

懷恩道:“其實這沒什麽,只要大家一心向善,一心為善,少一些貪嗔癡欲,這世上便能少了很多是是非非。”

柳仕元道:“可是,像您說的這種境界,世人,十之八九都做不到。”

懷恩道:“在這點上,我對你倒是充滿了期望,我希望你能夠做到。”

柳仕元道:“公公請放心,我一定會成為您那樣有能力、有責任心,去保護身邊每一位需要保護的人。”

懷恩道:“那麽,我就拭目以待了。”

邊說,邊向獄卒們休息的地方而去。

當懷恩他們到了地兒的時候,所有的獄卒都精神抖擻地“堅守”著崗位。

看得懷恩是哭笑不得:“你們在我面前還裝個什麽勁兒,這大半夜的,誰不困,想睡就瞇一會兒,別誤了事兒就成。”

頓時,一片“謝謝公公,謝謝公公”的“感激涕零”聲。

在這個當口,那名年輕的獄卒把兩杯茶端到了懷恩和柳仕元面前。

“公公,您的茶。”

懷恩接過一杯,向柳仕元道:“在這種地方。喝茶根本就不是什麽文雅的事兒,喝它只有一個作用,醒目提神,仕元,試一試。”

柳仕元也從獄卒那裏接過茶盞,掀開杯蓋,劃了一下蓋口漂浮的茶葉末,用鼻子嗅了一下,一股劣質茶葉味傳了過來。柳仕元抿了一口,苦澀入胃。味道沖得厲害,不過,下口之後。昏昏欲睡的狀態果然一掃而光。

懷恩哈哈笑道:“像這種茶,小口是喝不出味道來的,必須大口大口才行。”說完,懷恩一昂頭,半杯茶水便下了腹。

門外一人接著懷恩的話。道:“懷公公,好興致啊,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見到您,都是如此的灑脫。”

懷恩道:“這聲音,我聽著耳熟。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上官大人。”

門外的人道:“懷公公真是玲瓏心,只見過小人兩面便記住了小的。”

懷恩道:“別在外面杵著。進來吧。”

“那我們便打擾公公的雅興了。”話畢,兩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走了進來。

懷恩冷冷道:“怎麽,你們家尚公公怕我處理不好,特地來看看的嗎?”

兩名錦衣衛道:“哪裏哪裏,廠督大人怕公公您操勞辛苦。命我等前來協助。”

懷恩指著幾名獄卒道:“你們出去一會兒,我倒要向兩位錦衣衛小哥討教討教。你們廠督大人是如何來協助我的。”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懷恩似乎壓制著怒氣。

看到宮中位階最高的司禮監大太監要發貨,獄卒們便乖巧的應聲,腳底抹油,溜得遠遠的。

年輕的獄卒邊走,邊向身邊的獄卒問道:“懷公公不是挺容易相處的嗎,也不擺架子,為什麽東廠的人一來,他就臉色大變了呢?”

旁邊那人道:“嗨,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東廠廠督尚銘,老是和懷公公過不去,時不時會給懷公公點難堪,這一來二去的,懷公公怎麽著也得以牙還牙,久了,就是這場面了。別說了,我們躲遠點,離得遠,是是非非也就跟我們沒關系了。”

待獄卒們走了後,懷恩道:“我這人雖然向來客氣隨和,不過,這裏閑雜人等眾多,我也不能給你們多少好臉色,還請你們多多擔待。”

兩名錦衣衛道:“小的們明白。”

“那就坐吧。”

兩名錦衣衛依言坐下。

“怎麽樣?我讓你們公公幫忙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懷恩所說的公公顯然絕非尚銘。

兩名錦衣衛道:“回公公的話,我們公公讓我們來,就是向公公您稟報那幾件事情的調查結果。”

懷恩很是滿意,大口吞了一口茶,“噗……”地把茶葉梗吐了出來,遠遠看去,好像很不屑他對面兩名錦衣衛的存在一般,表現得極為粗俗。

“很好,錦衣衛果然名不虛傳,只要你們想掌握一個人近來的動向,易如反掌啊。”

兩名錦衣衛道:“謝公公誇獎。”

“跟我說說,都查出些什麽秘密來。”

“回稟公公,情況跟您猜測的差不多。商太醫家中確實出現了狀況。商太醫膝下有四女一兒,這名小兒子是他年近中旬的時候才得的,所以寵愛有加。也就因為對他太過放縱,導致商公子成了紈絝子弟,雖無大錯,但是小惡不斷。就在幾個月前,商公子沈迷上了賭博,不但敗光了家中的積蓄,還在賭場裏和別人大打出手,失手將對方打癱,對方家人要上衙門狀告他,事情就要鬧將起來的時候,有人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誰人有這個能耐,可曾查出來?”

“公公,這個人離你我只在咫尺之間。”

“誰?”

“就是這座監牢的司獄司,姓魏的一位大人。”

懷恩笑了笑:“好嘛,線索果然斷了。”

兩名錦衣衛楞了下,道:“公公,何出此言?”

懷恩道:“你們口中的這位魏大人,在不久之前,殺了商太醫,而後自戕。”

兩名錦衣衛道:“他的舉動,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懷恩道:“怎麽說?”

“在查到魏忠謀,也就是這位司獄司大人後。我們便把精力轉移到他的身上,公公您還別說,我們在他的身上查到了些他會為報答救命恩人鋌而走險的可能。”

“哦,說來聽聽。”

“這魏忠謀身世極為坎坷,他幼年時便父母雙亡,是他那位年長他七歲的哥哥討百家飯、做苦力把他拉扯大的。前年,他的兄長因為販賣私鹽被抓,本來是要秋後處決的,但是就在問斬的當日,被一名神通廣大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掉了包。”

懷恩眉毛一挑。道:“居然敢在死囚身上動手腳,這人不光膽子不小,能耐也大得很呢。說說。是誰?”

“是王敬,王公公。他不光救下了魏忠謀的兄長,還讓他跟著自己,由私鹽販子變成了拿著官方鹽引買鹽賣鹽的大鹽梟。”

懷恩道:“魏忠謀這也算是士為知己者死啦。”

“公公,還需要我們繼續追查下去嗎?”

懷恩道:“不啦。王敬都已經死了,還查什麽,待天一亮,我就回稟了皇上,盡快把這件事情了結算了。”

兩名錦衣衛道:“公公,那您打算如何向皇上交代?”

懷恩道:“據實以奏罷了。按照目前的情形,只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商太醫和魏忠謀二人身上。”

“公公,在這件案件上。還有諸多疑點,就這麽草草結案的話,恐怕公公會遭到斥責。”

懷恩道:“沒想到你們還會替我著想。沒事兒,你們不用擔心,現在這個結果是大多數人都願意看到的結果。我呢,無非就落得個無能的訓斥罷了。案子能查到這裏。也算是功德圓滿,你們回去吧。”

“是,公公。”

柳仕元道:“公公,這不是太委屈了你嗎?”

懷恩道:“如果我連這麽小小的委屈都承擔不下來的話,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懷恩說得輕松,但是柳仕元知道,這可不是什麽小小的委屈,死了一個皇子,查不出幕後的真兇,懷恩有可能會受到極為嚴厲的懲處。不過,看來這替罪羔羊,是必須得扛著了。

見柳仕元沈默地端著茶盞出神,懷恩道:“你心裏面也別多想什麽,在宮裏面,像這樣的不得已多著呢,以後你會一一經歷的。走,你我都累了一宿,能瞇一會兒算一會兒,明兒個,哦不,今兒個,是你們這批從大藤峽而來的俘虜們凈身的日子。”

柳仕元聽得一頭霧水,心道,“我的下身不是已經在數月前……難道還要挨上一刀不成?”

他咳嗽了一下,畢竟,這種徹底消除男人最明顯特征的事情顯得既殘忍又讓當事人羞於出口,柳仕元尷尬地道:“懷公公,您忘啦,我已經……”

懷恩道:“我沒有忘,當然,你已經不需要凈身,但是,你還得去凈身房一趟。”

“為什麽?”

懷恩反問道:“你說呢。”

柳仕元想了想,恍悟道:“公公,您是不是想讓我親眼去看一看這人世間最慘無人道的一幕,置身於血淋淋的羅剎地獄,把這一灘灘血隱入腦海之中,時時刻刻讓自己清醒,提醒著自己,後宮之中步步危機,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松懈,不起害人之意,但是不得不有防人之心。”

懷恩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我真的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怪不得侯大茍視你為左膀右臂,盧永和韓雍也極力向我推薦你。”

話還沒說完,懷恩便看到柳仕元苦著一張臉。

懷恩道:“你這是怎麽了?”

柳仕元道:“公公,你的良苦用心我是深有體會,但是,我真的要去那裏嗎?去或者不去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嗎?”

懷恩道:“去與不去,當然有很大的區別,就向把兵法讀得滾瓜爛熟的趙括一樣,不上戰場,他永遠不知道兵法與現實的區別與殘酷,你的這雙眼,只有看到凈身房的絕望、無助、悲憤後,才能把危機感真真切切埋到心裏的最深處,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柳仕元勉強回答道:“好,好吧。”

懷恩道:“既然這邊的事情已經了結,我們也該動身回宮了,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天差不多恰好能亮,你直接去凈身房,我呢,得去慈寧宮給太後她老人家請安,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太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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