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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不夜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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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25日

6月23日下午4點45分到達毒龍山, 無收獲;6月24日, 夜間羅智明摘得毒龍草一棵;6月25日--

睡醒不久的柏寒揉揉眼睛放下筆記本, 看看手表不過十點半。昨晚在山谷蜃蛤巢穴尋到一棵毒龍草, 眾人大受鼓舞繼續尋找, 可惜直至黎明都再無收獲, 只好返回落腳山洞休息。

草草梳洗一番,在山洞外面空地活動筋骨的柏寒任由陽光暖洋洋地曬在臉上。呂書安依舊在洞裏休息, 施振陽卻帶著師弟出洞巡視去了--他顯然非常渴望毒龍草,雖然只能看到身周兩米依然不肯浪費一刻鐘。

至於羅智明....柏寒原以為他會回到落地法壇處召喚木鳶盡快離開, 誰知這位蜀山掌教弟子卻說打算等等幾位道友, 反正不差這一日。有他這位重要戰力留下,四人當然喜出望外。

還有30個小時,抵禦腥膻蜃霧的靈芙丹就會失效, 必須提前離開毒龍山才行。柏寒皺起眉頭:毒龍草全無蹤影,這可如何是好?

不遠處深藍道袍閃動, 正是悠然散步的羅智明--他們不用修煉嗎?某個昨晚便在腦海浮起的念頭閃過, 柏寒大步朝他走去。

羅智明遠遠露出笑容, 剛要招呼她就“噓”了一聲。“羅道友,借一步說話。”

沒用多久兩人便站在離山洞甚遠的偏僻樹下了。“羅道友, 我有事相求。”柏寒開門見山地說, “明天便是歸期, 我至今一無所獲。如果今晚依舊不順利,可否換取你昨晚得到那棵毒龍草?”

這件事顯然並沒出羅智明意料之外。他神色坦蕩:“柏道友,明人不說暗話, 羅某此次動身前來毒龍山並非奉了師門之命,可既然來了,自然也不願空手回去。別的都好說,毒龍草事關九轉金丹,透骨鏡於我也有大用,恕不能從命。”

直接了當的拒絕也是柏寒意料之中的。她摘下背包,從中取出幾樣東西。

首先是一個小小酒壇:“神便鬼毒酒。我來自東土大唐,周邊有個地方叫日本,那裏生活著叫做酒吞童子的大妖怪:他實力非常強勁,在國都附近用鋼鐵鑄成城池,還劫掠金銀珠寶和活人,手下妖怪無數。六個武士相應君王號召去誅殺酒吞童子,路上遇到山神贈送這壇酒:對人來說是靈丹妙藥,對妖怪則是蝕骨劇毒,喝了就會昏睡。酒吞童子就這麽被他們殺掉了。”

這個世界到處是九尾狐蛟龍之類大妖怪,這種酒酒應該很有吸引力吧?果然羅智明很感興趣,接過來搖搖側耳傾聽還有多少酒,又嗅嗅壇頂泥封處。

接下來是一片潔白無瑕仿佛白銀鑄就的羽毛。柏寒拾起它朝羅智明連扇幾下,對方立刻覺出異處:“這是?”

“珀伽索斯的羽毛。”柏寒盡量簡單的解釋,同時慶幸自己有額外攜帶一、兩片羽毛進入任務的習慣。“神話中的天馬,馬蹄下湧出的泉水可以治愈明目,所以我可以看的非常遠。它的父親是海洋之神波寒冬,母親是從前的雅典娜聖女、後來的神獸美杜莎,珀伽索斯自己被升到天空成為天馬星座。”

“喏,戴著這片羽毛可以在水下呼吸,不怕任何擾亂心神的攻擊。昨晚那個蜃蛤迷霧對我就完全無效。”柏寒用打火機點燃羽毛給他看,又強調:“我得到它才三個月,一定還有沒發現的功效。”

羅智明接過羽毛輕輕擺弄,不時扇動幾下,閉著眼睛神情相當愜意。

一面毫不起眼的漆黑護心鏡被平放在地,柏寒拔出短劍發力在鏡面切割,卻連痕跡也沒留下半條。羅智明微微動容,彎腰拾起護心鏡掂了掂,忽然拔出背後長劍重重斬落--柏寒屏住呼吸,隨即發覺鏡面安然無恙。

“羅道友,我想用這三件東西試試和你交換。”柏寒有些緊張地望著他,“不一定夠,請你考慮考慮。”

羅智明倒背雙手,目光落在三樣物品上:“柏道友已有此等安定心神的至寶,又何需拼命摘取毒龍草換取和氏璧?”

“毒龍草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可以說是身家性命。”柏寒坦誠地說,“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冒昧和你商量。羅道友可否幫忙?東西不夠可以再商量。”

羅智明仰頭想了想,“明人不說暗話,這三件寶物自然珍貴無比,不過對於我蜀山劍派而言,加起來也抵不過柏道友手中兩把短劍。”

倒黴,怕什麽來什麽,他果然看中我的短劍。柏寒皺緊眉頭:兩把短劍不光是傳說中幹將莫邪賜給柳生十一郎的寶物,還是梁瑀生親手相贈,防身保命寸步不離;每次拔出短劍就仿佛他在身旁,如何舍得換給別人?

其實身邊還有壓箱底的希什麽清泉,不過功效太過逆天,被這些修道人士盯上就糟糕了,還是低調些好;鵝卵石人家八成瞧不上。柏寒躊躇著說:“羅道友,這兩把短劍對我意義非凡....”

“開玩笑的。”羅智明哈哈大笑,一副“我就說著玩玩”的模樣:“君子成人之美,不奪人所好,我如何能覬覦柏道友心愛之物?何況,就算柏道友想換,我也不能答應。”

“僵屍門施振陽是我多年好友,他雙修道侶蘇師妹上月在北極神宮被冰魄偷襲受傷,急需萬年溫玉保命療傷。這次動身之前施振陽便和我約好,若是我兩人都有收獲,自然皆大歡喜,我換照骨鏡他取溫玉;若是只找到一枚,就優先他換玉救人。柏道友,只好抱歉了。”

回到山洞的柏寒洩氣地把背包扔在地上,把閉目養神的呂書安嚇了一跳:“柏道友,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我去外面溜達一圈,什麽也沒找到。”柏寒悻悻地靠著墻壁坐下,攤著筆記本發呆。

這只是第九場任務,又是單人出戰,理論上不可能太難,否則也不會有這四位強力隊友。偏偏毒龍草可遇不可求,就算夜裏再找到一棵分給誰還不好說--施振陽姜師弟一心救女朋友,呂書安對靈犀角盼望已久,如果起了沖突自己單靠大黑狗很難占上風,羅智明必然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要是小綠小藍在就好了,對付什麽蛟龍巨蟒都多了幾分把握,對敵也膽氣極壯;偏偏這兩個不靠譜家夥一聲不吭跳到水裏去了。難道它們又要去吃什麽妖怪的眼珠?

柏寒洩氣地把筆一丟,開始整理背包,聽呂書安問“要去哪裏”隨口答“下水。”

可惜水裏也沒有毒龍草的蹤影。

灼熱烈日把白茫茫山澤映成滿目金黃,倒像深秋豐收的田野。奮力游出淺水的柏寒蹚水回到岸邊,從背包取出毛巾搭在肩頭。好在陽光迎頭照下,衣裳一會兒就半幹了。

“這裏也沒有。”地圖被分成幾個小區域,柏寒用筆在中間區域做標記,頭也不擡地說:“我又游到懸崖邊緣了,這次沒看到烏龜倒看到一條很長的蛇,也有可能是蛟龍,很快就游到深處了。還有個像是章魚的東西,長著一堆觸手真瘆人。”

盤膝坐在原地的呂書安很是無可奈何,“哎,我對你說過吧?若真是這麽簡單,所有人直接下水就好了,哪裏還用甘冒奇險夜裏入山?”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試試怎麽甘心?看看時間下午兩點半,柏寒遙遙指著遠方水域:“呂道友,我忽然有個想法。”

“我打算下午五點游到懸崖邊緣,然後一直往下游,游到看不見為止再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柏寒回憶著自己剛剛在懸崖邊緣俯視的畫面,“等太陽落山周圍變黑了,如果附近有毒龍草我就能摘到了,到時候順著繩子爬上來好了。”

呂書安被這個大膽想法震撼了,隨後繼續大力反對。“柏道友,昨天我就告訴過你不可行。就算你目力驚人,剛好又有一棵毒龍草生在近處,你如何過去摘取?如何對付守在邊上的蛟龍水怪?水下都是龐然大物,一個不小心被吞了如何是好?”

那也比完不成任務、再也見不到夥伴們強。

柏寒還記得筆仙裏那個跑出旅館導致無法上車的新人。在蓬萊待得久了,她越來越傾向於楚妍分析的結果:每次任務都是出生入死,沒完成任務的下場不可能僅僅失去身份留在陌生世界,八成直接面臨死亡。

“那我也得試試。”沒有退路的柏寒堅定地說,順手把筆記本塞回背包。“總比什麽都不做強。呂道友,別說今天夜裏未必能找到毒龍草,就算順利再找到,有可能找到兩到三棵嗎?不夜城主說過,第一批五人找到兩棵,第二批可只找到一棵。”

“就算找到兩棵好了,施振陽和姜師弟是同門,羅智明和他們是一夥兒的,三對二,我們可不是他們對手。就算你我單獨找到一棵,又該怎麽分?”柏寒聳聳肩膀,下定決心:“明天下午四點靈芙丹就要失效了,我也沒機會再去深淵,今天一定要試試。”

帶來的繩索遠遠不夠,昨天距離較近,呂書安還能扯動繩索提醒她回去;今天想要從水中懸崖往下沈入深淵可不是幾條藤蔓就夠用的。柏寒刷刷幾劍便砍下一大把連枝帶葉的藤蔓抱著往岸邊走,長長一大截統統拖在地面。

“柏道友。”是羅智明的聲音,柏寒朝後望去,果然這位蜀山掌教弟子負手悠然立在不遠處。“你可是要下水去?”

柏寒嗯了一聲,記得呂書安說過蜀山派也有人下去過。“正是。請教羅道友,想來潛水難不倒你,為何不下水試試?山上毒龍草被翻找無數遍,水底下的卻沒人動過。”

羅智明呵呵大笑。“不瞞你說,羅某第一次來便下過水。柏道友是否到達懸崖邊緣,看到底下無底深淵?”

見柏寒點點頭,他又說:“我當時服了沙棠果實,可在水下呼吸百日。在淺水區找不到毒龍草,也和柏道友一樣游到懸崖邊緣,試著向下游了數米,就再也看不清了。”

“柏道友依仗那根天馬羽毛自然能在水底通行,目力又遠超我等,蜃霧也奈何你不得,想來水中也是無礙。不過我還是要勸誡柏道友,莫要游下懸崖去。”羅智明收起輕松深色,相當鄭重地說:“每株毒龍草身邊都有龍蛇水怪守護,我等在岸上還能聯手與蛟龍巨蟒一鬥,到了水下法寶飛劍威力大減,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兒。何況水底魚龍混雜,萬一遇到旋渦潛流更是兇多吉少。我派中便有禁令,派裏弟子到了毒龍山只可在山中尋找,不可潛下深淵冒險。”

柏寒越聽越是緊張,只好索性把心一橫,朝他拱拱拳:“多些道友提醒,可惜時間緊迫,我必須下水試試。”

撿起地上大捆藤蔓回身便走,羅智明卻幾步趕在柏寒前面,遞過一個小小的玄色皮袋。“這是數千年人面蛛的蛛囊,被家師煉成此寶。”

他解開皮袋,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根小手指粗細的純黑蛛絲:“遇風即長,沒有盡頭。除了柏道友雙劍,天下能弄斷它的兵器也沒幾件了,水火雷電都不能傷。柏道友先拿去用,可比這些藤蔓強得多了。”

咦?柏寒驚喜地接過細瞧,又問:“羅道友,拿什麽跟你換?”

羅智明哈哈一笑:“這是羅某自己之物,談什麽交換?柏道友盡管養精蓄銳,能不能摘到毒龍草放在一旁,務必平安歸來。”

今天運氣可真好。柏寒高興起來,“多謝了,若我多摘幾棵毒龍草,送你一棵好了。”說的蘿蔔白菜一樣,羅智明大笑不已。

岸邊呂書安遠遠望到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揮手朝這邊走來:“柏道友,可有什麽事?”

片刻後柏寒收拾利索,望著腰間玄色皮袋:袋口冒出一根手指粗細的蛛絲,另一端纏繞著深深釘在岸邊的鐵釘之上--那是呂書安帶來的法器,此時他正站在岸邊滿心不安的註視柏寒,十幾米外神色悠然的羅智明也朝她點點頭。

再次躍入水中的柏寒仿佛回到蓬萊--每次回到院裏都要先洗個冷水澡再和活下來的朋友們歡呼相聚。

這次我還能回蓬萊嗎?還能見到梁瑀生和百福他們麽?當然能,找到棵毒龍草就好了。柏寒給自己鼓勁兒,努力劃動胳膊朝前游去。下午陽光正好,周遭仿佛琳瑯滿目的熱帶海底,不時有艷麗小魚在身旁游來游去,花朵競相開放。

回頭望去,一條純黑蛛絲像條墨線筆直垂在清澈水底,柏寒使勁兒拽拽,手感堅韌無比,頓時放心多了。

越是臨近懸崖游魚植物越少,柏寒有種到達地獄邊緣的錯覺。這裏深度足有幾百米,明亮日光也只能勉強照亮周圍,懸崖底下就力所不及了。

黑乎乎的深淵如同萬載妖魔張開巨口擺出請君入甕的架勢--盡管做好足夠心理準備,第二次直視深淵的柏寒依然打個冷戰:這裏是不是地獄入口?有沒有妖魔鬼怪?不能再看了,她告訴自己,檢查口罩和短劍,幹凈利索地從懸崖邊緣朝下攀去。

為了減少直視深淵,柏寒特意采用面朝山崖、頭上腳下的姿勢,慢慢朝下滑落。在水底的緣故,有時控制不好力度磕在石壁上,好在不會受傷。往下滑落數十米的柏寒仰頭望去,發現光線黯淡不少,環顧四周始終沒有毒龍草的影蹤,只好繼續下墜。

周遭越來越黑,柏寒咬牙不看,每下潛一截就摸摸始終掛在身前的蛛絲--太感激羅智明了。徹底失去光亮之前,柏寒在附近山壁找了個能容身的小小洞穴鉆進去,擡頭望去頭頂光明像是一只雞蛋遙不可及,自己倒像深陷枯井的千年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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