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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撒哈拉沙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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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11日

清晨沐浴著沙漠熱風醒來, 柏寒推開窗戶懶洋洋打個哈欠, 枕畔昨晚留下來的客人和小狗睡得正香。

洗漱時她聽到鐵珊大驚小怪的聲音, 想來又在折騰那小捧鵝卵石了:“很涼, 柏寒, 只要一小塊石頭半天水就會變涼, 可我把所有石頭都放進去很快就變涼了。”

“對呀,可是放再多也不會結冰。”沒有水只能用牙刷隨便刷幾下牙齒的柏寒想起泰坦森林中那條純銀緞帶般圍繞著鮮花初雪島嶼的河流。

“結冰。”鐵珊憧憬地說:“我沒見過冰, 冰是什麽樣子?”

回到房間的柏寒順手整理著空出大半的行李箱,“像玻璃一樣, 玻璃你也沒見過嗎?奇怪, 不應該啊?就像,就像~”她打量房間,順手把盛滿水的杯子放在陽光下, “有點像水面。”

短發小姑娘趴在桌面盯著水杯,杯底鵝卵石如同琉璃。“柏寒你什麽時候回來?”

柏寒動作頓了頓。“你知道的, 列車穿越一次要補充很久能量, 有時候幾年, 有時候十幾年,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會等著你的。”鐵珊急急地說, “劉叔也得回來, 他還得幫我們治水呢。”

要是老劉真會治水就好了。柏寒忽然不忍心欺騙這個生活在沙漠中、連冰都沒見過的小女孩, 把話題岔開去舉起一小袋細沙:“看,我帶了什麽?”

“這是,沙土?”鐵珊迷惑地問, 又盯著她箱子裏一小包深綠植物:“這是九江城的灌木嗎?”

柏寒有幾分得意:“當然,我到九江城第一天采的,帶回去送人。”

“是你男盆友麽?”鐵珊狡黠地眨眼,緊接著歡呼起來:“一定是你男盆友,你們結婚了嗎?”

柏寒捧臉大笑,“哪裏呀,我們目前只是朋友,昨晚不是和你說了,我們那裏結婚很晚的。像我們這樣的時空旅者搭乘列車到不同的時空,見到有意義的東西就帶回去做紀念,喏,這就是沙漠最具特色的東西。”

“這麽厲害?我不管我不管我也想坐那輛列車,柏寒你帶我上車嘛。”鐵珊像所有撒嬌的小女孩一樣在枕上滾來滾去:“你都見過石帆了我還沒見過你男盆友這不公平,我們可是老鐵。”

吃過簡單早餐這位小老鐵便消失了,直到下午才再次冒出來,同樣用花手帕包裹著什麽東西神秘兮兮遞給柏寒。“送給你和你男盆友,老鐵。”

那是塊嬰兒拳頭大小的鉆石,呈現不規則的橢圓形,映著明媚陽光閃動七彩光輝。“這是我們鐵蒺藜的寶物,石頭城九江城都沒有,歷來只傳給家族長子或者長女。”

鉆石看起來像個小小太陽,柏寒聽見自己驚訝的聲音:“它叫什麽名字?”

“光明之山。”鐵珊驕傲地說,“本來要我滿十八歲才可以繼承,不過我對爺爺說是要送給你的。柏寒,帶沙土和灌木回去會給撒哈拉蒙羞,這才是我們撒哈拉最珍貴的寶物,”

光明之山?室友張彥的男友李程專門在起點寫靈異小說,有次吃飯考柏寒:世界十大鉆石是哪些?柏寒回答不出,這位博覽群書的大神侃侃而談:仙希鉆石非洲之星,排名第一的是鑲嵌在英國王冠頂部十字架上的光明之山。

傳說中舉世無雙的珍寶?現在輪到柏寒慌忙推辭了,“不行,你留著吧”

鐵珊像個大人般握緊她手掌:“一百顆光明之山也比不上我爸爸,柏寒,你救了我爸爸又送給我天馬的石頭,我想把它送給你。”

太陽落山的時候,鐵蒺藜石頭城的首領都來赴踐行宴。席間鐵骨石川鄭重向乘客們表達謝意,酒過三巡轉彎抹角打探眾人何時歸來。

老劉依然是老一套:“列車補充能量需要很長時間,現在不敢打包票。不過該記錄的記錄該勘察的勘察樣本也采集了,能幹的都幹了,等著好消息吧。”

見兩族很是沮喪,這位一等座乘客說的跟真事似的:“五百年後風調雨順,洛水泉好著呢,什麽事也沒有。各位都把心放在肚子裏,來來,我還得敬我長輩一杯。”

石川也豪邁地揮揮手:“不怕,我們和九江城打了多少年交道,不差這點時候,眼瞧著快下雨了。你們趕緊回去把泉水的問題解決了,這可是大事。”

送給乘客的禮物也是鉆石黃金,這片撒哈拉沙漠顯然蘊藏著豐厚的金礦和鉆石脈礦,雖然品質比不上鐵珊私下送給柏寒的光明之山也都難得一見;老乘客們好歹見過世面,新人眼睛都被映花了。

以往大部分任務柏寒都歸心似箭,這次卻很舍不得小鐵珊--蝴蝶翅膀輕輕扇動,兩個大國的戰鬥令這個小女孩的世界和自己原本世界漸行漸遠,變化翻天覆地。雖然順利救出她父親,乘客們信誓旦旦的承諾卻是水中月鏡中花,自己再也回不到這片沙漠更談不上治理泉水了。

把鐵珊帶到自己房間關緊門窗,柏寒小心翼翼取出塊花手帕捧在手心,對方立刻睜大眼睛:那是一枚巴掌大小、仿佛純銀鑄就的潔白羽毛,輕輕轉動便隨著陽光發出變化莫測的光芒。

“這是珀伽索斯的羽翼,天馬的翅膀。把它放在鼻子下面就可以在水下呼吸,還可以令頭腦保持清醒:它救過我的命。”柏寒伸出一只手掌,鄭重其事盯著小女孩眼睛:“鐵珊,這是我在時光旅行中得到的最珍貴物品之一,比黃金比雨水比光明之山更珍貴。我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個時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珀伽索斯,也不可能再次得到它。”

鐵珊本能地伸手和她重重相擊,“送給我嗎?”

“對,你好好收藏,千萬不要丟了。它和鵝卵石都屬於神祗,擁有無與倫比的神力。鐵珊,我相信它們一定擁有我還沒發現的用途。”柏寒把聲音壓得很低,“它原本屬於我一位犧牲的隊友,我想,你在沙漠裏比我更需要它。”

和百福等人乘車離開鐵蒺藜的時候,柏寒發現那位顧隊居然還在城外--昨天從泉眼歸來的時候沒見到他。陰影裏的顧隊像個孤魂野鬼,神情茫然而固執,不時盯著不遠處城門出出進進的人們。

咦,鐵珊那位堂姐也出現了。她的衣裳比在九江城的時候破舊不少,不過依然美麗,隔著幾步遠和顧隊說些什麽,隨後轉身離開。顧隊連滾帶爬追上去抓緊她衣袖不放,就像絕望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對方則捂緊耳朵,柏寒能看到她面頰上淚水在陽光下晶瑩的反光。忽然一位五、六歲的小姑娘邁著小短腿奔到顧隊身旁大聲喊著:“爸爸~”

“這人真不要臉!”悶悶不樂的鐵珊握緊雙拳:“我要叫大哥打死他!”

真是個小孩子。柏寒拍拍她的頭:“餵,只要沒有家庭暴力,成年人之間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好了。”鐵珊不滿意地撅起嘴。

任務世界的普通人能看到蓬萊列車嗎?關於這個問題柏寒特意問過老劉,答案是肯定的。這位經驗豐富的一等座乘客說,大多數任務都會封閉一個獨立空間,普通人壓根沒有接觸的機會;這次列車直接停留在沙漠裏的情況並不多見,普通人應該也能看到。

長長的老式綠皮列車突兀地憑空出現在吹拂著沙塵的大漠時,鐵蒺藜石頭城部眾驚呆了。盡管有驚世駭俗的守護神存在,大部分人依然對於眾人“從五百年後到來”半信半疑,此時終於再無疑心。

隨著汽笛鳴響,車門迎著眾人手中火把光芒霍然洞開,鐵珊緊緊抱著柏寒哭成淚人:“老鐵,你早點回來看我。”

柏寒也很傷感,拍拍她腦袋,“放心,只要能回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好不好?”

遠處石川石巖和老劉握手道別,左右車廂百福洪浩也陸續登車,鐵珊只好戀戀不舍松開胳膊,抽噎著不忘朝大黑狗也揮揮手:“大狗你也要回來。”

“你好好養著小黃。”話雖如此,望著車廂下含著眼淚不停揮舞胳膊的鐵珊,已經習慣離別的柏寒也忍不住紅了眼圈:“鐵珊,別忘記我的話~”

隨著六月底一場朦朧細雨,沙漠最美好舒適的季節來臨了。今年雨水很好,連續三天瓢潑大雨後便是細雨連綿如絲,空中不時響起響雷,歡呼雀躍的鐵蒺藜和石頭城部落想盡一切辦法儲存更多的雨水。

雨停了。

把車子停在鐵蒺藜車外,石帆一進好朋友房間便楞住了:“幹嘛去?”

收拾利索的鐵山一副馬上就要出門的模樣。“等你好半天了,走吧。”

“去哪裏啊?”盡管沒有聽到回答,石帆依然乖乖出城登車,直到發動引擎鐵珊才朝著西方指指。

“去洛水。”

石帆詫異地把腳停在油門上。“去洛水幹嘛?起碼明天才能回來,我爸還等著用車呢。”

什麽時候回來壓根沒在鐵珊考慮範圍之內。她眉頭緊蹙撅著嘴巴:“石帆!你去不去?”

成年後的石帆從來沒有拒絕過鐵珊任何要求,盡管嘴裏嘟囔“也沒給我家說”卻毫不猶豫發動石頭城最好的越野車。

夜幕低垂的時候兩個少年已經並肩坐在洛水湖泊岸邊了。身邊燃起大堆篝火,再把湖邊幾個火把點燃照明,石帆一邊熱著宵夜一邊聆聽鐵珊傾訴:“真的石帆,我真的夢到柏寒了。”

上月登上列車並在兩族成員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柏寒等二十四人在沙漠裏已經成為一個傳奇。如今鐵蒺藜石頭城最時髦的話題離不開那些來自五百年後的人們,不少熟人給石帆講述過從他們口裏打聽到的未來事宜:四季分明、繁榮昌盛的新國度、井然有序的新生活,最關鍵的便是眼前這湖泉水了。

石帆遞給她一塊面餅,“夢到她回來了?”

鐵珊搖搖頭,“不是,我又夢到她送給我石頭和羽毛那天說過的話。她說,它們比黃金雨水和光明之山更珍貴,它們屬於珀伽索斯,它們擁有無與倫比的能量,它們~”

“能在水下呼吸能把雨水變得冰冷清澈還能令人們頭腦清醒。”石帆像背誦試題標準答案一般張口就來,“不止這些,還擁有神秘莫測的神力。”

鐵珊洩了氣,賭氣把頭扭到一旁。片刻後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結實漂亮的皮袋,打開來裏面是純銀般的羽毛和繽紛鮮艷的鵝卵石。她拎起羽毛給自己打扇,緊接著被冰冷濕潤的海風籠罩住。

“挺涼快的,給我也扇扇。”石帆湊到身畔嗅嗅,“真鹹啊,閉上眼睛就跟在海上一樣。”

還叫帆船呢,還不是和自己一樣連大海都沒見過。鐵珊忽然很同情這個家夥,也給他扇了幾下,忽然發覺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便奇怪地問:“看我幹嘛?”

石帆仔細研究她臉龐,連耳環項鏈和別在衣領上的花簪也沒放過。“你好像白了。”

人家用了柏寒留下的防曬霜和BB霜,鐵珊得意地想,使勁兒一推他大腦袋:“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石帆一副“你吩咐就好”的模樣,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我想把它們放進”鐵珊朝皮袋揚揚下巴,又朝著湖面泉眼的方向努努嘴。“放進那裏去。”

震驚錯愕的神情出現在石帆臉上,這個十七歲的大男生隨即跳了起來,“不行,你開什麽玩笑?這些是天馬珀伽索斯的寶貝,可以降溫可以令雨水清澈,那根羽毛還可以在水下呼吸....”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鐵珊也跳起來盯著他眼睛,“我昨天,我昨天夜裏不光夢到柏寒,還夢到珀伽索斯,波寒冬和美杜莎的兒子,那匹天馬!。”

鐵珊昨晚帶著小狗住在蕓姐家裏。

蕓姐前任男人顧隊的行動已經很有規律:每周五天在九江城值班,剩下兩天在鐵蒺藜度過--蕓姐是不肯見他的,於是他只能在城門外和兩個寶寶一條狗待上半天。

鑒於他是新任首領李主管的親信,這種行為居然沒被阻止,祖父分析李主管自知火並後的九江城實力有損,算是變相示好,便也沒有說話。

對顧隊沒什麽好印象的鐵山攛掇蕓姐快點和他這個前任一刀兩斷:鐵蒺藜和石頭城仰慕蕓姐的青年才俊可多著呢。可惜蕓姐卻說再也不想嫁人了,倒把小鐵珊急得夠嗆。

蕓姐大女兒是個聰明小姑娘,瞪著鐵珊眼淚汪汪:“不許說我爸爸壞話!”還把小黃狗搶走了,氣得比她大不了幾歲的鐵珊無可奈何。

夜裏鐵珊先是夢到了柏寒,這個來自五百年後、帶著威風凜凜守護神的女生對她鄭重其事地說:比黃金比雨水比光明之山更珍貴....屬於神祗,擁有無與倫比的神力....鐵珊,我相信它們一定擁有我還沒發現的用途~

隨即鐵珊嗅到血腥味,心臟砰砰跳動,肚子疼得像有刀子在切割。隨即她大喊著醒了過來,就連隔壁房間的小黃狗也汪汪大叫,把母子三個都吵醒了。

匆匆安頓兒女的蕓姐推開房間門,癱坐在暗紅血泊中的鐵珊已經嚇哭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蕓姐安慰地摸摸她長了些許的黑發,“小珊,你快十四歲了,大姑娘了。”

我是大姑娘了。片刻後整理好衣物床單的鐵珊忍著初潮疼痛躺在床上輾轉反覆。隔壁重新寧靜下來,她卻直到曙光初現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然後,石帆,我,我在湖水裏看到了珀伽索斯,那匹天馬。”昨晚的夢確實匪夷所思,鐵珊不得不揮舞雙手表示自己說得是真的。

石帆努力表示相信:“後來呢?”

鐵珊失望地搖搖頭。“後來它張開翅膀在我面前盤旋,然後落在地面圍著湖水奔跑,然後湖面升起比城池還高的波浪。然後天亮了,蕓姐把我叫醒了。”

這回輪到石帆失望了。“小珊,你就是做了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天天想著柏寒給你講過的故事所以就夢到天馬了,很正常。”

“那不是夢,真的,雖然是我夢到它,可太真實了。”鐵珊努力尋找語句描繪,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只在書裏看過天馬的畫像,和我昨晚夢到的完全不同。”

石帆聳聳肩膀開始啃面餅,“好吧,換了身衣服。”

鐵珊被這句話激怒了,想也不想拎起皮袋背包朝岸邊奔跑,途中還拔起一根火把。石帆把面餅塞進嘴裏匆匆跟在後頭,差點被噎到。

幾分鐘後兩人已經登上一艘木船朝湖心劃去,石帆一邊當苦力劃槳一邊念叨:“到底要幹嘛?”

“湖中心。”鐵珊用從柏寒手裏得到的強光手電照著前方湖面,“昨晚我就是夢到天馬從泉眼裏冒出來的。”

“你想把它招出來?”石帆異想天開,隨即覺得怕頗有難度:“波寒冬可是海洋之神,美杜莎是雅典娜祭祀又能把人變成石頭,珀伽索斯是他們的兒子,又被宙斯封為天馬星座。這裏只不過是個泉眼,還是被汙染的那種。”

悄然立在船頭的鐵珊保持著沈默。木船像一枚利箭沖破重重霧霾直沖湖心,在黑乎乎的湖面留下陣陣漣漪。

前方便是泉眼,那裏正咕嘟嘟冒著桌面大小的黑泡,石帆聽祖父說過,下面有條長而狹窄的縫隙直達湖底,湖水清澈的年代經常有人潛到下面想看看到底有多深,卻總被不斷上湧的水流沖上來。

劃了半天也有點累了,石帆把木槳往船艙一放便躺倒休息,叮囑:“可不要掉下去。”

像下定什麽決心似的,鐵珊拎著背包倒轉過來,大堆東西立刻鋪滿船艙。打開皮袋檢查羽毛和鵝卵石都在便系好袋口放進背包,鐵珊又撿起整塊黃金雕成的花冠和臂環,還有鑲著鉆石的酒壺容器統統放進去,被這些舉動驚呆的石帆連忙握著她胳膊:“小珊,你幹嘛?”

“我跟你說了,我要把它們獻給天馬。”鐵珊固執地指指泉眼,“羽毛石頭太輕了無法沈到湖底,而且也不夠,所以再加上這些。”

她從腰間解下把匕首拔出鞘,刀鋒映著月光和船頭火光亮如秋水,隨即把匕首也放進背包。

“你瘋了。”石帆駭然,“它不屬於你,它代表鐵蒺藜部落的傳承,你已經把光明之山送給柏寒,這把匕首必須傳到下任族長手裏。”

鐵珊搖搖頭。“石帆,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昨晚夢裏我只夢到天馬而已,可我明白,想要它幫助我,想要這片湖泊恢覆清澈像以前一樣,就要獻上最珍貴的東西。”

“這些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想試試。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沒有騙你,真的。”

石帆被少女哀求的眼神動搖了,顫抖著嘴唇:“那可是珀伽索斯的羽毛和石頭,神話中的天神,如果,如果你失敗了,根本沒有效果....”

“我也不知道。”鐵珊咬著唇,“我只知道我必須試試,如果泉水可以恢覆以前的樣子,大家就有水了。我爸爸少了一只胳膊被關在地牢足足七年,祖父快七十歲了,弟弟還沒有我高,我不想他們披上戰甲拿起盾牌踏上戰場。”

“還有你,石帆,我不願你背著弓箭拿起長刀跟隨你祖父沖在隊伍最前方,只為了搶奪九江城外的泉水。”

鐵珊想,也許你會死的。

石帆像個成年男子般緊緊抿著嘴唇,想說些讓她放心的話卻說不出口:身為族長長孫的他已經跟著祖父父親參與部落會議,最遲年底,鐵蒺藜和石頭城針對九江木芙的第一場試探戰爭就要打響了。

他想,你是為了我麽?

這個柔軟的念頭擊中他堅硬稚嫩的心房,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小珊,你做吧,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毅然說道:“就照你夢到的情形做吧。”

沒想到這麽輕易便能說服他的鐵珊反而呆住了:“其實我也沒把握,不過我想試試。”

“試吧,反正也沒什麽壞處。”石帆豁達地笑著,“柏寒送給你的東西,你沒對任何人說起吧?”

見女孩子點點頭,他大手一揮:“即使失敗了,就當柏寒沒送給過你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鐵珊含著淚給他一個羞澀感激的笑容,見他從腿邊解下一柄鑲著寶石的短刀塞進敞著口的背包裏不由楞住了:“石帆,你幹嘛?”

“不是要最珍貴的東西嗎,這是石頭城的傳承信物,也加進去好了。”見她想要反對,石帆搶先說:“要是失敗了就說我弄丟了,祖父也不能打死我。”

站立在船頭的鐵珊覺得手中背包有千斤重。回頭望望,石帆正在身後伸著胳膊提防她掉下去,於是鐵珊心裏踏實多了,輕輕悠了幾下便準確無誤地把背包投進冒著泡兒的泉眼裏--噗通一聲輕響背包便無影無蹤了。

被火光和手電光束映照著的湖面寂靜如初,泥漿般的水泡不停在水面翻湧,仿佛那只裝滿絕世珍寶的背包只是塊石頭而已。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後,惶然盯緊湖面的鐵珊明白自己失敗了:昨晚那場奇異的夢只不過是場普通的夢而已。

柏寒送給自己的羽毛石頭也就罷了,爸爸迎娶媽媽的聘禮黃金花冠和臂環也放在一旁,鐵蒺藜和石頭城流傳千年的匕首和短刀....

就像有人用匕首或者短刀刺中心臟似的,鐵珊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勉強回頭望了石帆一眼嚅動嘴唇低聲說“對不起”便從船頭徑直落入黑乎乎的湖中。

我真笨,那只是場夢而已--湖水不停從口鼻灌入,鐵珊像塊石頭般墜入無底深淵,腦海裏還想著:背包裏的東西還不夠嗎?

一只手臂拉住她的領口往上拉扯,緊接著大力向上劃動,毫無力氣的鐵珊慢慢跟著他浮出水面。她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緊接著哭泣起來:“石帆,你回去吧,是我錯了。”

石帆用一只胳膊攬著她,不停劃動另一只胳膊和雙腳浮在水面,“怕什麽,反正別人也不知道。”

破涕為笑的鐵珊摟著他脖子,隨即難過地不停哭泣:“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她沒有等來男盆友的寬慰,反而被他張著嘴巴的震驚神情嚇了一跳。“怎麽了?”

死水般沈寂的湖面忽然翻湧浪花,就像傳說中的大海一樣。順著石帆的目光扭頭望去,鐵珊立刻被面前景象驚呆了。

一匹長著翅膀的潔白天馬從泉眼中浮到水面,隨後伸展羽翼飛到空中,黑乎乎的湖水對它毫無影響。這匹名叫珀伽索斯的天馬朝面前湖水中浮沈的少年少女打了個響鼻,隨即像只天鵝般繞著湖面盤旋。

“石帆,你看見了嗎,我是不是在做夢?”鐵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茫然無措地盯著頭頂那只長著翅膀的馬兒,“昨晚在我夢裏就是這樣子的,它,它從湖底飛出來了。”

石帆整個人都在發抖,“小珊,你看,你看。。”

“我告訴過你的,它會出來的。”歡喜的淚水順著鐵珊臉龐滴入湖中,石帆像做夢般隨口應著。

也許過了一個世紀,也許只是短短一瞬,飛翔在頭頂的天馬發出一聲清脆悠長的鳴叫,隨即落在湖岸像所有駿馬那樣揚著四蹄奔跑。沒用多久它就回到原點,隨即張開翅膀重新升上天空,這次它沒有停留,在兩人視野裏化成天邊明亮的星星。

湖面忽然開始動蕩,就像忽然有陣龍卷風襲擊這裏,湖面巨浪滔天。鐵珊只在祖父的描述中聽說過大海,可是眼前的洛水泉波濤翻湧,一波波巨浪毫不留情地拍打著湖面。

像兩只小甲蟲般浮在湖面的兩人以為這回死定了,卻像被溫柔的手臂托著似的安全抵達岸邊,攜手跑出很遠才放松地坐倒在地。

再兇猛劇烈的風暴也有風平浪靜的時候,一個小時以後一絲龍卷風的影子都望不到了,兩人所乘小船也安然無恙隨著浪花回到岸邊。鐵珊拉著石帆的手站在岸邊張望,發覺平靜水面依然黑乎乎的像泥漿,不禁大失所望。石帆卻不這麽想,立刻重新跳上那只船:“上來!”

再次劃到湖中泉眼中間的時候,借著手電光束,鐵珊能夠清晰地望到翻湧著的泉眼範圍擴大了:原本只是張餐桌大小,現在足有一個房間那麽大,而且視野中的水花是潔白無瑕的。

“看!水變清了!”她驚喜地喊著,“比原來清澈多了!”

回應她的是石帆熱情洋溢的擁抱。

洛水泉被核彈碎片汙染用了三天,恢覆原來模樣只用了一天。返回部落的兩人把事情如實說出,受到英雄般的嘉獎。不等雨季結束,鐵蒺藜和石頭城便著手搬回原來的城池。

柏寒什麽時候回來?鐵珊一心想把這件造福全族全沙漠的大事告訴她,不僅如此,每逢生命中的重要時刻,她總是本能的期待柏寒出現。

兩年後鐵珊舉行成年禮,受到兩族人的祝福;又過了一年,蕓姐被三年如一日的顧隊感動,重新接受他;十八歲生日那天舉行和石帆的婚禮,不光鐵蒺藜和石頭城,就連九江和木芙也派來祝福的使者,鐵珊依然沒能等到柏寒。

可惜直到她白發蒼蒼子孫滿堂,依舊再也沒能見到柏寒的身影。

鐵蒺藜和石頭城就此繁榮昌盛,兩百年後合並,四百年後和九江木芙聯合建國,被稱為“撒哈拉帝國”

洛水泉眼被鐵珊和石帆改名為“洛神泉”,有才華橫溢的後世詩人作出“洛神賦”傳揚後世,揚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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