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吧。”科洛絲對提妲說。

“好呀，我要吃希爾丹夫人最拿手的椰子小蛋糕！”提妲輕快地說，“姐姐有什麽事情也可以交給我做！”

“你還是給利貝爾多研究出幾臺新型導力裝置吧！”科洛絲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她們是真正的朋友，希爾丹夫人欣慰地嘆氣，她能看出，拉塞爾博士來了之後，女王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她的神情和微笑，都是那麽輕松愉快，怡然自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提妲陪著科洛絲，在格蘭賽爾城內品嘗了新出的小吃，逛了新開的商店，像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女王非常開心，甚至都有點忘了愛德華王儲的事情。

但科洛絲畢竟還是女王，於是有一天，她在和提妲喝下午茶時，忽然問道：“愛德華最近在幹什麽？”

提妲放下了杯子。

“殿下最近忙著處理政務，接見使臣……”被傳訊而來的貼身侍女回答，看起來這的確是一個王儲應有的生活，女王皺了一下眉頭，提妲擔憂地看著她。

“去把王儲請來，就說我有話要和他談談。”

“是。”

“科洛絲姐姐，那我先出去……”提妲話還沒說完，科洛絲朝她笑了一下。

“不用，提妲，沒有關系，那孩子也算你看著長大的。”

聽了希爾丹夫人低聲告訴她的整件事情，提妲帶著點同情和憐憫，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走進來。他面容憔悴，眼神卻像燃著烈火一般，那股被壓抑著的火焰在他冰一般的眼瞳下，亮得出奇。

他靜靜走進來，看見了坐在科洛蒂婭身邊的提妲：“拉塞爾阿姨，您好。”

“殿下，你好。”提妲微笑著拉他坐下，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又長大了。”

愛德華的臉上染上了血色，這讓他瞬間活了起來：“謝謝您一直惦記著我。”

女王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愛德華低聲問候她時，她才淡漠地說：“我之前說過的事情，你考慮清楚了嗎？期限已經要到了。”

年輕人擡起頭，他點了點頭：“陛下，您不會失望。”

“我會遵從您的意願，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單膝跪下，拉住科洛蒂婭的手，輕輕一吻，他的唇冰涼幹燥。

“您永遠是我最愛的姑母。”他擡起頭來，那種狂熱的火仿佛一瞬間熄滅，此刻他的眼瞳清亮，但卻染著抹不掉的哀傷，但那已經被一種堅毅牢牢鎖住，科洛蒂婭一世欣慰地微笑起來，雖然還是沒有完全達到她的要求，但她相信這孩子的理智會控制一切。提妲低聲地在旁邊嘆息。

“你知道，我的愛德華，你的曾祖母曾經告訴我，”科洛蒂婭拉起王儲，悠悠地說，“作為一個國王，需要付出許多難以想象的代價，但是，當你看到你幸福的國家和國民時，一切的奉獻都是值得的……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覺悟。”

“提妲，這孩子一向這麽讓人放心，是嗎？”

拉塞爾博士笑了，她少女時的可愛甜美又一次浮上了臉頰：“當然，他一直是我們的驕傲。”

王儲坐下來，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女王憐惜地撫著他淩亂的紫發：“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麽樣子？”

“陛下……”他忽然開口說，聲音有點不易察覺的顫抖，“請允許我冒昧地發問，但是我很想知道……您曾經經歷過您告訴我的那種瘋狂的沖動嗎？或者那種理智的維持？”

女王的手頓了一下，放了下來，她默默地看著愛德華，提妲和希爾丹夫人面色微微一變，整個宮殿的氣氛頓時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冷。

“呵呵，”女王忽然輕笑了兩聲，眼神陷入一種迷茫，“是的，我曾經有過，而且那些現在還一直保存在我的心底，那是我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那種沖動幾乎要將我整個人燒成灰燼，我仍然記得那時的感覺……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沸騰……”科洛蒂婭一世仿佛陷入了悠遠的回憶，“當時的我不顧一切，想要投進那能摧毀我的烈焰……真是非常瘋狂……”

“科洛絲姐姐……”提妲拉住了她的手。

“當時我一定是瘋了……現在想起來，那些真不像是我做的，如果當時……那我一定會後悔。他告訴我，你會後悔的，用你的理智來思考一下吧……為此，我永遠感激他。”

“那個人就是埃雷波尼亞的奧利維特一世，對嗎？”王儲大聲道。

隨著這句話，女王一下子冷靜下來，她轉過頭，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王儲，王儲面色漲紅，卻不甘示弱地對峙。

希爾丹夫人大聲道：“殿下，您逾越了！這不是您該問的問題！”

許久，科洛蒂婭一世的眼神慢慢變得柔軟，她看著那孩子一臉的驚惶和不甘，輕聲說道：“你累了……親愛的，去休息吧。”

愛德華的眼神由驚惶變成了極端的愧疚：“姑姑……我錯了……我實在不是有意要詢問您的隱私……”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她低聲說，接著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你累了，我也累了，該休息了，今天的話我不會記得，你走吧，我想靜一靜。”

她擁抱了他，在他的額頭上一吻：“你只要記住，你是利貝爾未來的國王，愛德華五世，這樣就可以了。”

“姑姑……請原諒我……”少年不肯走，語無倫次地叫著。

“我原諒你。”這只是個孩子啊，她一點都沒有生他的氣，她所有的情緒波動，全部來源於對那段往事的追憶，“你還太小了，你不會懂的……”

“那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種愛情……至少我從來沒有認為那是愛情，我所說的那種沖動，也絕不是你所想的……哦，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她帶著點疲憊地笑了，“你一定以為我瘋狂地迷戀上奧利維爾了吧。”

“……不，我親愛的，那是一種更覆雜、更深沈的感情，”她思索著，“像是宇宙中兩顆星辰相聚在一起，在黑暗中彼此依靠。它更沈穩、更莊重、更加密不可分……它融合了吸引、依戀、愛護、欣賞、戒備、了解……你們所知道的一切情感，它是親情、友情、愛情……一切的一切，但是又在它們之上。”

“你問我愛他嗎？不，我並不愛他……但我同時又是那麽深切地愛著他，我怎麽可能不愛他呢？”

“我知道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如果一定要下一個定義的話，我可以這麽說，在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了解對方的存在。”

又是一個繁星閃爍的夜晚，一切歸於沈寂。

“提妲，留下來陪陪我吧。”她很累。

“好的，科洛絲姐姐。”她一點沒變，還是那麽可愛和體貼。幸好這裏，還有提妲·拉塞爾，親愛的小妹妹……而他那裏，還有誰能陪著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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