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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齊雲楚,你深夜造訪,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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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情哥哥跟我日夜惦記著你一樣惦記著我。”

秦姒一臉悲戚的向他緩緩靠近,任由架在脖頸那把劍一寸一寸劃過自己細嫩的皮膚。而那把冰冷的劍如同他的主人一樣,看似鋒利無比,卻節節敗退,根本舍不得她一分一毫。

饒是如此,她柔嫩的皮膚仍劃出一絲淺淺的紅線。滾落出無數顆血珠子,沒入到她雪白領口處。

齊雲楚手中的劍“啪”一聲掉落在地上,方才還恨意滿滿的眼神裏瞬間流露出心疼與懊惱。

“你為何不躲?”

他一時忘了自己方才還在對她喊打喊殺,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替她擦拭傷口,在距離她一寸距離的時候又狠心收了回來,冷哼一聲。

只是這一聲卻遠沒有他來時的那般兇神惡煞。

“我若躲了,情哥哥如何肯消氣?”秦姒假裝沒有瞧見他不斷瞟向自己脖頸的眼神,上前溫柔的替他取下頭上的鬥篷,露出他傾國傾城的容顏。

只見眼前烏發雪膚紅唇的美人面若冰霜,薄唇緊抿,冷得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才有的模樣。

不,甚至更冷。冷得細長多情的眼裏黯淡無光,就連他鼻梁右側那顆騷情的痣都帶了三分薄情。

“小齊哥哥消氣了嗎?”秦姒細長柔白的手指滑過他的眉眼,撫摸著他削瘦蒼白的面龐,一時想起兩人昔日種種情意,忍不住悲上心頭。再加上這些日子她著實受了無人可述的委屈,三分的假意到了面上,也成了十二分的情意,杏眼裏逐漸盈滿水光。

“小齊哥哥,你瘦了。”

你瞧瞧,簡單的一句話,不過六個字,她就試圖打消齊雲楚這幾個月因她不告而別積攢了的怒氣與恨意。

可齊雲楚偏偏被她拿捏的死死地。

他喉結攢動,眼波流轉,眼神最終停留在她不斷滲出血珠子的白雪脖頸處,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捧起她的臉,冰涼的手指劃過她柔嫩的肌膚,紅著眼睛恨恨瞧了她片刻,突然低下頭親吻她的傷口。

他溫柔的將她脖頸處血跡一點點舔舐幹凈,帶著血腥味的濕滑的吻一路滑到她唇角,最後狠狠地攫取她的唇。

秦姒只覺得脖頸傷口處生出密密麻麻的癢意,忍不住低/吟一聲,收緊了圈在他腰間的手。

得到回應的齊雲楚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扣住她的後腦勺,將自己所有的不滿委屈發洩在這一個親吻裏。

這一次齊雲楚發了狠,不見昔日半點柔情,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吞入腹中,拿來做藥引,解了自己這幾個月來積聚在心中的相思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覺得透不過氣來,齊雲楚才氣喘籲籲松開她的唇。

他緊緊抱著她,頭埋在她頸窩,全身都在顫抖。

“你這個騙子!”

秦姒愛戀的摸摸他的頭,嘆息,“是我對不住你。”

她不說這話還好,話才出口,瞬間脖頸處起了一片濕意。

秦姒伸手去摸他的臉,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這一刻,哪怕是利用,她的心裏不免生出一絲絲的心疼。

他看似冷漠無情,實則心思最是敏感脆弱。

這樣的一個人,真正喜歡一個人,必定是傾其所有,任由那人拿捏。

“你好狠的心!”齊雲楚恨得咬牙切齒,擡起頭來看她,細長上揚的鳳眸眼波流轉,洇紅的眼角似乎似要淌出淚光開來。

他恨恨望著秦姒,嗓子沙啞,“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嫁我為妻了是嗎?”

“我現在應該管你叫小七,還是尊稱你一聲長公主殿下?”

齊雲楚從未像現在覺得自己無力,既定的事實,偏偏還要再說出來傷自己的心。

好得很!面首無數,風流多情的長公主,難怪說不要他就不要他!

秦姒瞧著他濕漉漉猶如幼獸一般惹人憐愛的眼神,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親親他的眼,“在我心裏,我永遠都是小齊哥哥的妻子。”

齊雲楚想起今日下午那個與她一起飲酒的異族男子,心裏酸澀,“你這句話到底送了多少人才送到我這裏來了?其中也包括方才那個姑墨國的五王子?”

秦姒聞言面色迅速冷了下來。

她松開他,將身上的火狐大氅重新穿好,冷聲道:“既然齊世子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又何必跑這一趟。現在你見也見到了,那便可以回去了!”

她不知為何,從旁人口中聽到這些話不過是一笑而過,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心中惱意橫生。

傳聞又有幾句當真,他便信了個幹幹凈凈!

哼,他說的也沒錯,她本就是這樣的人,從前或許是假,將來卻一定是真。

齊雲楚見她已經穿好大氅,正準備要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咬牙,“你這便打算就這樣走了?”

秦姒冷笑,“怎麽,齊世子是要留本宮在這裏過夜?”

齊雲楚一聽到她自稱“本宮”,這才切切實實的認識到她的的確確是和寧長公主,而不是從前那個無名無姓,流浪街頭的小乞丐。

他這段日子的一切,不過是夢一場。

現在,為他編織這個美夢的人毫不留情的親手打碎了一切。

這個狠心的女人系好大氅,看都不看他一眼,拉開門就要走。

齊雲楚眼見著她就這麽走了,如何肯甘心,大步上前從後面將她圈在在懷裏。

“放手!”

“不放!”齊雲楚喉結滑動,收緊了自己的手,“你偷走了本世子的心,欺騙了本世子的感情,如今就想這麽一走了之,想得美!”

秦姒心中惱了他,嗤笑一聲,轉過臉斜睨了他一眼,“若是齊世子求本宮留下來陪你過夜,本宮也不是不會答應。畢竟本宮雖面首無數,生得如你這般好看的卻不多。”

“你!”

她說得可惡,字字誅他的心。

齊雲楚氣得渾身發顫,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卻無論如何都松不了手。

一時之間,兩人僵持不下,秦姒聽著城中傳來的鐘響之聲,與他置氣的心思淡了,“我真的該回去了。”

齊雲楚不說話,也不放手,十分得無賴。

秦姒正要掙脫,卻瞧見他白皙的手上血跡斑斑,還起了幾個黃豆大小的水泡,令人觸目驚心。

她一時有些心軟。可是這個時辰她還有旁的事情要做,確實該回去了。

“夜深了,我要回去了。小齊哥哥,你走吧,我們到此為止。”

她說完,狠著心將他緊緊扣在一起的手指一個個掰開,大步向外面走去。

這次身後的男人沒有再追來。

她走了沒兩步,突然停住,“我知道小齊哥哥恨我。不過沒有關系,至少小齊哥哥還記得我。能被小齊哥哥這樣的人記住,小七也不枉同你好一場。”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看也未看身後的男人一眼。

寧朝等人在客棧門口哈著熱氣兒搓著手等著她。

眾人瞧她出來時發絲淩亂,紅唇微腫,如何不知兩人方才在裏面做什麽,臉微微有些熱。

尤其是寧朝,冷冷瞧她一眼,只覺得心裏苦澀無比,一句話未說,調轉馬頭,迎著刺骨的寒風打馬離去。

十一其實也有些想不通,眼下她們已經回了燕京,雲大人就在這兒,殿下為何這樣好不避忌的跟他糾纏在一塊。

若是雲大人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不過她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問。無論殿下做什麽,在她心裏都是對的。既然是對的,理由不重要。

花薔則是一臉暧昧的瞧著秦姒,收回了自己之前心中的想法。眾多面首也許不過是擺設,但是雲大人和寧朝,確是真的。

秦姒渾然不在意她們探究的目光,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擡眸看了一眼客棧窗戶。

她知道齊雲楚不會走的。

不過她想自己再精於算計,偶爾也難免總有失算的時候

比如北上巡查的時候,她做好了一切部署,結果卻在刺殺中落水,導致因重傷失億流落街頭幾個月,認識了齊雲楚。

再比如,她從恢覆記憶的那一刻就開始為齊雲楚布了這麽大一個局。她只待自己在南疆路上的時候,只需要一封信,就能夠讓齊雲楚領著他的兵馬趕來替自己保駕護航,能夠不廢大燕的一兵一卒解了自己的難。

因為她了解以齊雲楚的脾性,絕不可能就這麽眼睜睜瞧著她嫁給旁人。

她方方面面都算到了,卻可能因為一個昔日在太醫院曾經做過院首的孫太醫,而導致齊雲楚比她估計的時間早了幾個月見面,並且還是在燕京。

燕京有雲清。

齊雲楚是不能夠見到雲清的,否則以他的脾性如何能忍。

雲清於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她不可能為了齊雲楚舍了雲清。

所以這就是她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齊雲楚自己要和親的原因之一。

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他還是來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瞧著寒風凜冽,濃稠的如同墨滴一樣化不開的夜幕下又開始飄起了雪粉,就連不遠處的幾處零星燈火都如同罩上了一層濃霧,朦朧中什麽都變得不那麽真切。

秦姒心裏突然有些迷茫,也不知這樣待齊雲楚,往後他知道了會怎樣。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她的心又冷了下來,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冷聲道:“回東宮!”

東宮。

秦姒回到宮裏的時候,只見宮苑內燈火通明,居然一個出來迎人的都沒有。

十一等人也是一臉詫異,面面相覷。寧朝先她們一步進去,誰知見到裏面的情景,面色變得極為難看。

秦姒瞧他的神色,不似陛下駕臨。那麽整個宮裏,敢來她這生事的,也唯有一人。

果然,她才一進去,就瞧見披著厚厚墨狐大氅的紀敏手裏捧著一個暖爐,正坐在她宮裏逗弄自己的兒子。

而她的人則跪了滿滿一院子,各個身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秦姒的眼裏瞬間凝結成冰,眼睛微微瞇起。

殿內的紀敏這時也瞧見了她,將繈褓裏的嬰孩遞給一旁的乳母,起身走了出來,語氣嬌柔,像似沒有瞧見院子裏跪著的人。

“阿敏等了一晚上,殿下可總算回來了。”

秦姒沒有理會她的話,掃了一眼院子,只見跪在最前頭的便是她宮裏最亮眼妖嬈的那抹綠色。

此刻她卻沒了平日裏的妖嬈,明知道秦姒等人回來了,卻沒有回頭。甚至,她將頭低得更深,生怕被人瞧見了似得。

十一這時大步向前,一把將她從雪窩裏拉起來,迫使她擡起頭來。

紅袖拗不過她,只得擡起頭來,瞧著她駭人的眼神,連忙伸手去擋自己的臉。

十一瞧清楚她的模樣,瞬間暴怒,淺色琉璃似的眼眸染上了一抹紅色,惡狠狠的掃了一圈院子裏的人,拔出手中佩劍,大步朝著紀敏走去。

紅袖趕緊追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她,低聲道:“莫要在這個時候給殿下添麻煩!”

十一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憤怒的眼眸裏流露出濃濃的殺意。

紀敏站在廊下瞧著她那對淺色琉璃一樣的眼,心裏頭慌得厲害。

她想起自己從前在東宮時,每回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十一便拿著這對眼睛瞧過來。她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盯著她瞧,直瞧得她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早已不再是東宮裏伺候筆墨的女官。也許未來,她將走上跟秦姒一樣的路。

不,她會比秦姒走的更遠,站得更高。因為她手裏有籌碼,她是這大燕帝國榮親王的母親。

哪怕是現在,她也是協理後宮的貴妃娘娘,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

她今晚不過是代替日理萬機的長公主殿下,教教她手下下的女官守守規矩而已,哪怕鬧到陛下面前,也挑不出錯處來。

紀敏定了定心神,“你這樣瞪著本宮做什麽?”

秦姒瞧了一眼紅袖,緩緩向紀敏走去,眼裏的寒意讓她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

紀敏嚇得往後退一步,面上一副萬分驚恐的樣子,眼裏卻是得意,“殿下是要殺了阿敏嗎?”

紅袖松開十一,連忙向殿內走去,一會兒的功夫便出來了,手裏多了一個手爐。

她將手爐塞到秦姒的手裏,一對柔情似水的眼睛此刻腫得只剩下一條縫,一字一句皆帶著恨意,“不要為奴婢壞了殿下的大事,咱們來日方長!”

秦姒冷眼瞧著她臉上的傷。

須臾,她笑了,伸手摸摸紅袖高高腫起的臉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跡,柔聲道:“我聽姐姐的話。”

她說著徑直走到廊下抱著嬰兒的乳母身旁。

那乳母瑟瑟發抖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方才還十分得意的紀敏瞬間面色慘白,“你要做什麽!”

秦姒並不理會她,垂下眼睫瞧了一眼繈褓的小嬰兒,伸手摸了摸他柔嫩的面孔。

那小嬰兒尚不知人間疾苦,見有人逗他,“咯咯”直笑,抓著秦姒的手指不肯放,還要往嘴裏塞。

秦姒將一旁眼淚都嚇出來的紀敏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將手爐遞給一旁的宮人,慢條斯理的掏出帕子擦著似是沾染了臟東西的手,擡起眼眸看她,“這句話應該問問貴妃。這麽夜了,在本宮宮裏頭做什麽?本宮這滿宮苑的人,又是如何惹了貴妃不高興?”

紀敏松了一口氣,叫那乳母退到一旁去,面上卻擺出一副十分委屈的神情,“阿敏瞧著近日天寒地凍,憶起在東宮與殿下的舊日情誼,一時想起殿下最是畏寒不過,是以阿敏好心為殿下挑了一個可心的人送來。誰知紅袖竟然如此大膽,直接替殿下拒絕了。不僅如此,宮裏的侍女還將你弟弟嚇哭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你知道你父皇一向疼愛你弟弟,為避免陛下來得時候她們也這樣毛手毛腳,惹得陛下不高興,給殿下惹麻煩。所以阿敏才想著替殿下分憂,替殿下教教她們規矩,殿下莫要怪阿敏才是。”

“舊時情誼?”秦姒面上的笑意越發的深,“看來貴妃真是好心,送的人何在?本宮瞧瞧到底有多可心。”

紀敏朝著一旁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上前讓殿下瞧瞧,若是殿下喜歡你,可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話音剛落,只見她帶來的一群人裏,其中一個一直低著頭,身形頎長,著雪狐大氅的男子走上前,十分恭敬的秦姒行一禮,“景明拜見殿下。”

他說著擡起了頭,特地將自己一張生得漂亮的臉露給秦姒看。

只見眼前男子生就一副好相貌,尤其是那對桃花灼灼的眼眸,與眼角下那顆淚痣相成輝。

他站在廊下光亮處,微微淺笑,眼波流轉,端得上是無上風流。

這時一旁的寧朝與十一瞧見了,相互對視一眼,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眼前之人雖比著昔日的蘭景只有三分相似,可饒是三分相似,已經是這般的氣度,可見原來的那個人是多麽不可得的人物。

秦姒瞧著他那張臉也是征了片刻,隨即大步上前用手中的馬鞭擡起他的下頜,語氣是難得的溫柔,“確實生得不錯。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景明,”那男子見她眼神柔情款款,以為真得了她喜歡,羞澀一笑,“景明一定會好好服侍殿下。”

秦姒晦暗不明的眸光他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上停留片刻,緩緩伸出手去,就在要觸碰到那刻痣的時候,她卻收回了手。

“你想怎麽服侍本宮?”

景明沒想到她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一時有些羞澀,欲言又止的瞧了她一眼。

寧朝等人以為她真的被這張臉迷了眼,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就連紀敏也以為她真的喜歡眼前這個人,雖然有違初衷,心中竟然也高興起來。

她對蘭景哥哥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蘭景哥哥你瞧見了吧,她這樣薄情寡義的女子總是見一個愛一個,才配不上你!

這世上只有我才一心一意的喜歡著你。

只有我紀敏!

“你費心了。”秦姒難得對她和顏悅色。

“既然殿下喜歡,那阿敏便沒有白費心,天色也不早了,那阿敏就先回去了。”紀敏說著起身,使了個眼色給景明,“要好好的服侍殿下,往後,你的好處多著呢。”

“諾。”

誰知秦姒卻看著殿外飄雪的天幽幽嘆了一口氣,一臉悵然,“只是可惜了。”

紀敏停住腳步,也瞧了一眼漫天飄雪的夜空,一時不解她這是什麽意思。

景明見眼前手握重權,卻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姿容出眾的少女深情傷感,心裏一動,漂亮的桃花眼裏流露出不解,忍不住問,“可惜什麽?”

“你知道大燕的年號是什麽嗎?”秦姒問他。

景明迅速瞧了一眼紀貴妃,結巴起來,“好,好,像是景和。”

只見方才還對他笑得溫柔的長公主殿下瞬間變了一張臉,冷冷道:“來人,將這個犯了忌諱的人拖下去杖斃!”

景明嚇得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漂亮的桃花眼裏盡是驚恐之色,“我,小生本名不叫這個!求殿下饒命!小生本名劉宣,是,是貴妃說殿下喜歡,才替小生改的名字,求殿下饒命!”

秦姒見他頂著與蘭景相似的一張臉,居然如此卑躬屈膝,哪裏還有方才風流姿態,原本三分相似的模樣半分也沒有了。她甚至覺得他頂著這張臉簡直是侮辱了蘭景,心裏陡然生出滔天的怒意,呵斥道:“你若是再敢磕頭,本宮立刻殺了你!”

那個叫劉宣的人一聽,頓時連氣兒都不敢喘了,伏在雪窩裏瑟瑟發抖。

紀敏也大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狠。饒是就這麽三分相似的人,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

不過這樣也好,今日這一趟她沒有白來,無論如何,都是她勝了。

這個人她收也罷,不收也罷。自己來她宮裏走一趟,就是要讓前朝後宮的人都瞧一瞧,她這個庶母對她這個所謂的未來儲君卑躬屈膝到什麽地步!

她這個昔日舊主又欺辱自己到什麽地步!

如此一想,紀敏眼圈一紅,眼裏簌簌落下淚來,“殿下,阿敏只是為了哄你高興才替他改了名字,我,我……”

秦姒看也未看她向來不值錢的眼淚,看向紅袖,“姐姐過來。”

紅袖不明所以,連忙上前。

“姐姐,她的人打了你多少下?”秦姒心疼撫摸著她的臉。

雲袖捉住她的手搖頭,被打時都一聲不吭的人眼眶瞬間紅了。

紀敏就是故意來找茬的,為得就是激怒殿下,挑出錯處,好在陛下面前告狀。

殿下不會不知道,且她如今處境本就艱難,何苦為了自己這點小傷上她這個當。

秦姒見她不肯說,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瘦瘦小小的宮人,“汐蘭你說。”

汐蘭忙走上前,低聲道:“貴妃娘娘叫身邊的宮女掌了姑姑二十個嘴巴子。”

“很好。”秦姒點點頭,“十一,你去,替紅袖還回來。”

紀敏身邊的佩兒臉立刻變得慘白,嚇得撲通跪倒在地,求助似得看著紀敏。

紀敏雖然可憐自己的陪嫁侍女,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來意,卻也得舍了。

她面色慘白,如同受了驚嚇的兔子,“殿下打人總要一個理由吧?”

秦姒笑了,“沒有理由。本宮打人全憑自己高興。況且,本宮如今這麽做,不是如了貴妃的意嗎?”

十一這時已經上前,將那個打了紅袖,嚇得腿都軟了的宮女,如同拎著一只小雞一樣拎了出去。

她是習武之人,莫說二十巴掌,一個巴掌甩過去,那丫鬟鼻血橫流,哀嚎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十一猶覺的不夠,死死盯著紀敏,恨不得殺了她。

秦姒冷冷掃了一眼紀敏帶來的人,一字一句道:“暈了沒有關系,你們頂上。

那群人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跪下求她饒命。

秦姒卻絲毫不理會,冰冷的眼神盯著強裝鎮定的紀敏,“你們牢牢記住,今夜你們是代主子受過。要怨,也只能怨恨你們的主子,誰叫她故意來惹本宮不高興!”

那群人又去求自己的主子。

紀敏雖心中也怕極了秦姒,但是一想到今日下午父親一臉瞧不起自己的模樣,心中被恨意蒙住了眼睛。如何理得了那麽多。

“阿敏還以為殿下心中愛極了蘭大人,特地找了個與他相似得來安慰殿下的一顆心——”

“住口,不要讓我聽你口中聽到他的名字!”秦姒突然一把扼住她的脖頸,將她整個提起來,眼裏的寒意凝結成冰,“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紀敏腳尖離地,一張臉憋得通紅,不停的掙紮。可是秦姒身高在女子當中是拔尖的,又自小習武,她哪裏是對手。

紅袖生怕秦姒真就把她掐死了,想要上前規勸一二,誰知十一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上前。

“寧小將軍!”紅袖急道。

寧朝也沒有動。

眼見著紀敏臉憋得通紅,已經開始翻白眼,秦姒這才松手,將她狠狠丟在地上。

紀敏終於能夠呼吸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淚橫流,心中卻快意得很。

看吧,她永遠都知道怎樣激怒這個臉上永遠帶著一副面具的女人!

“現在,趁本宮沒有想要殺人之前,趕緊從本宮宮裏滾出去。否則的話,你今日就是死在我宮裏,誰也不敢拿本宮怎麽樣!”

秦姒完全不理會她心裏究竟有多扭曲,冷冷睨了她一眼,周身散發著從未有過的凜冽殺意,“下次若是再試圖來東宮找存在感的話——”

這時,一旁的嬰兒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餓了,還是為了別的什麽,開始咿咿呀呀的啼哭起來。

秦姒瞥了一眼嚇得站都快要站不穩的乳母,向她大步走去。

紀敏瞬間面色慘白,倏地起身,從乳母手裏將自己的兒子緊緊護在懷裏,“你要做什麽!”

秦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與她懷裏正在啼哭的孩子,一字一句,“你若再敢來,本宮一定會讓你十分後悔活在這個世上。包括,本宮這個可愛的弟弟!”

“夜深了,送貴妃回宮!”

秦姒說完,頭也不回的拂袖回了自己的寢殿。

十一上前一把將紀敏拎出東宮,一臉嫌惡的丟給了她宮裏的人。

宮人們立刻將一片狼藉的院子收拾的幹幹凈凈,就連紀敏坐過的椅子,用過的茶盞用具一並拿出去扔了。

不多時,秦姒的寢殿內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

花薔跟了她一段時間,從未見過她像今晚這樣真得動過氣,心中對這個叫蘭景的人好奇得不得了。

她聽著裏面不斷傳來的巨響,忍不住看了一眼始終一言不發的寧朝。

只見他一臉擔憂望著寢殿的方向,眼神裏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黯淡。

殿內摔東西的聲音持續了半刻鐘的時間,緊接著是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裏面傳來秦姒低啞疲累的聲音。

“拿酒來。”

寢殿內。

秦姒一個人獨自坐在榻上自飲自酌。

她平日酒量極好,醉得時候極少,唯獨心情不好時,醉得特別快。

紅袖進來的時候,見她手裏捏著酒杯,低垂著眼睫一動不動瞧著擱在面前的一架古琴,神情哀傷。

她上前替她收了手中的杯子,將她扶到了床上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秦姒見她要走,將她拉了回來,瞧著她左側紅腫的臉頰,眼裏流露出濃濃的心疼,“姐姐受委屈了。”

紅袖搖搖頭,嘆息,“殿下不該為了奴婢動手,更不該因為蘭大人動怒。”

“從前我年紀小護不住蘭景,如今我已經成人了。若是還不能護住自己的人,那麽不管是長公主,還是儲君,我做的又有什麽意思。”

紅袖嘆息,見她水潤的杏眼裏凝聚了一團水霧,都要溢出來了,便知道她醉得厲害。

她連忙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餵到她嘴邊。

秦姒就著她的手吃了茶,突然道:“姐姐如今還會想起那個人嗎?若是姐姐有喜歡的人或是想要出宮謀生活,我替姐姐安排。”

這宮裏這麽冷,充滿了爾虞我詐,還是出去的好,免得她身邊的人總是因她受累。

一個蘭景,已經足夠了!

紅袖拿出帕子替秦姒擦拭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淚,眼圈微紅搖搖頭,“嫁人這種東西,一輩子一次就夠了,奴婢只想陪著殿下。殿下,蘭大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殿下何苦總是這樣為難自己。若是蘭大人在天之靈,知道殿下對於當年的事情總是耿耿於懷,也會不得安寧。”

“殿下,忘了吧。”

秦姒眼裏的淚卻不知為何怎麽都止不住,不斷滑落眼角,沒入鬢發之中,打濕了耳朵。

她哽咽,“我年少的時候,也如同普通女子一般,曾期許過自己未來的夫君。不是和寧長公主的駙馬,僅僅是秦姒的夫君。可是,那麽多人圍在我身邊,卻無一人肯喚我一聲姒姒。紀淮安不敢,雲清明明對我有意,不知為何卻是不肯。而唯一肯叫我一聲姒姒,僅僅只是把我當成秦姒來喜歡的人,到頭來,卻因為我的懦弱而死。”

“姐姐,我很難過。這世上唯一一個肯喜歡姒姒的人已經死了。而我的報應就是這輩子再也無法全心全意鐘情於一人。”

紅袖這時眼眶裏早已凝聚的淚一顆一顆落下來,砸在自己的手背上,濺起一朵水花。

她不知是哭秦姒逝去的愛情,還是哭自己的過去。

良久,紅袖動作輕柔的替已經闔上眼睛,洇紅的眼角還掛著淚的可憐少女掖好被角,放下帳幔,悄悄退了出去。

她才拉開殿門,頓時一陣寒風撲面而來,直往暖意融融的寢殿內鉆。

“阿嚏!”

她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噴嚏,連忙小心將門掩上。

誰知她一轉頭,卻見十一正站在廊下,正目不轉睛瞧著自己。

紅袖嚇了她一跳,嗔怪,“你怎麽不作聲?”

十一見她穿的單薄,連忙上前用自己身上的大氅將她裹在懷裏,擡眸瞧了一眼屋子,“殿下還好嗎?”

紅袖搖搖頭,“不是特別好,不過她這樣發洩出來也好,總這麽憋在心裏不是辦法。殿下性情堅韌,天大的事情,睡一覺就過去。”

“那就好。”

十一從懷裏摸出一個碧玉小瓶,“我方才去太醫院拿了一瓶上好的祛瘀的藥。”

“何必這麽麻煩,我屋裏還有許多。”

“這個不一樣,”十一將藥塞到她手裏,冰涼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淺淡的眸色流露出濃濃的心疼,“那姐姐還好嗎?”

“我很好,”紅袖最是見不得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擡手替她撥開額前垂下來的柔軟發絲,笑得溫柔:“我只是擔心殿下。眼下只是紀貴妃不知要借著今晚這件事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殿下心中必定自有打算,一定會沒事的。”十一收緊了自己的手,將懷中柔軟的軀體遮得更嚴實些。

她下巴擱在紅袖肩上,瞧著殿外越下越大的雪,揉了揉她凍得通紅的白嫩耳尖,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我會永遠陪著姐姐。”

——

昭月宮。

紀敏回宮後將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一動不動的抱著自己的兒子坐在內殿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懷裏原本熟睡的嬰兒大抵是又餓醒了,在她胸前扭來扭去,咿咿呀呀的哼哼。

紀敏回過神來,低頭看著繈褓裏正不時張著嘴巴,嬌嫩的舌尖不停的抵在嘴角,有著這世上最是單純清澈眼睛的小嬰孩,眼裏的淚水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

那小嬰兒還以為落在嘴裏的是什麽美味,停止了哭啼,張著嘴巴去接自己母親鹹澀的眼淚。他大抵是初次嘗到與乳汁不同的味道,竟十分滿足,“咯咯”笑了起來。

紀敏哭得更狠了。她看著旁邊的沙漏,眼裏的淚掉得更厲害,戴了華麗冰冷的護甲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白嫩的小臉蛋。

“璋兒,你放心,母妃以後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片刻之後,一聲高亢的哭喊之聲響徹了整個皇宮的夜空,驚起一群烏鴉。

烏鴉抖幹凈身上的雪粉,撲騰著翅膀,飛到了同樣熱鬧的東宮。

——

東宮。

秦姒在睡夢中昏昏沈沈,突然聽見一向寂靜無聲的殿外起了喧嘩,緊接著,是冰涼的鐵器碰撞在一起大動幹戈的刺耳聲音。

她頓時驚醒,瞥了一眼殿外,只見火光四起,將外面照的亮如白晝。

這時候,紅袖匆忙從外面進來,見她醒了,一臉慌張的上前替她穿鞋子,“殿下,有刺客夜闖東宮,被巡夜的寧小將軍發現了!”

秦姒立刻起身向外面走去。

只見殿外早已經亂成一團,東宮巡邏的禁衛軍已經全部出動,將院子中央那個身形頎長挺拔,全身裹在玄色鬥篷,卻絲毫不見驚慌的人團團圍住。

這時他大抵瞧見了沖沖趕來的秦姒,眼神下意識的在她身後掃過。

秦姒瞧見來人,楞了一下,原本極其糟糕的心情竟然奇跡般的好起來。

他總是這樣有本事令她高興。

她收回之前的話,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日日哄著她高興該有多好。

她沖院子裏的侍衛揮揮手,眾人對視一眼,遲疑了片刻,讓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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