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爹喊出口，安榮林差點沒有跳起來，這個孽障，天生就是來膈應自己的。當初若不是老爺子護著，他早就掐死這孽障了，哪裏還能留她活到現在。

他沒有應，素問也不惱，喊了一聲就又退回去挨著老夫人坐了下來。

屋子裏的氣氛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周氏忙不疊的打圓場:“母親，不知道素問丫頭的住處可收拾好了，媳婦瞅著流雲閣停不錯，裏面的一應家具都是去年新打的，離榮慶院也近，您看？”

“不用了，住處就不勞你費心了，就住在榮慶院，後面的思雨閣原就是她娘住過的，給她住也是使得的。至於日後的例銀開銷也都由榮慶院裏一並給了。知道你們夫妻二人都不喜歡她，日後也不會輕易讓她在你們跟前晃悠，一個小丫頭老婆子還是養得起的。”

話畢，周氏臉上的笑便再也端不住了，一口牙差點都咬碎了，偏偏就是不敢發作。

一旁的安素筠亦不再吭聲，低著頭在手裏扯著帕子。

別人家裏的主母宗婦是何等的榮耀，偏偏自己，這個安氏宗婦已經做了十多年，卻要被一個連院門都不出的老太太壓著。

真是，年年都有死人，偏偏這兩個老不死的命這麽長。

好在很快丫頭識香就打簾進了屋，福身見禮道:“老夫人，廚房那邊著人來傳話，說是菜都已經備好了。”

老夫人這才拍拍素問的手道:“既是已經好了就備吧，就在這屋子裏，橫豎就這麽幾個人。”

識香退了出去，不多時就帶著丫頭婆子在外間擺滿了碟碟碗碗。

老夫人站起了，手始終沒有將素問松開:“走，丫頭，看看這些菜有哪些合你胃口的。今兒我可是讓大廚房那邊幾個廚子都動手了，你喜歡哪些，日後讓人單獨給你做。”

一頓飯，估計只有老夫人並老國公爺和素問吃飽了，安榮林全程都沒有好臉色，至於周氏和安素筠，心裏翻江倒海的哪裏還有半點胃口。

用了飯，安榮林帶著妻兒率先出了院子，速度跟鬼攆似得。

安榮林並沒有進後院，而是去了前院的書房，周氏則帶著安素筠回了自己的長瓊院。

一進屋子，安素筠的臉就掉了下來，周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咬牙切齒半天才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老不死的。”

安素筠聞言冷哼一聲:“娘，您有精力把府裏的事情管好就行，榮慶院那邊少操些心，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你懂什麽？”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這可是她唯一的心尖尖，她心裏有再大的火也不能朝自己的心肝兒發。

“榮慶院本來就是歷代宗婦所住的地方，偏偏那兩個老不死的不肯讓出來，還將後面的思語閣打通，如今又讓給那小賤人住。先不說老夫人，就是那張氏，當年進府的時候可是滿滿一百二十擡的嫁妝，江南張氏是大族，底蘊深厚，陪嫁裏還能缺了好東西？”

不像她，雖然家裏也是小富，可是完全不能跟張氏比，更別說她是妾室扶正，當年進府的時候就一擡青頂小轎，什麽也沒有。

她雖是宗婦，可是月例也是有限的，年年都捉襟見肘，整日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好歹那老不死的還要些臉面，但凡重要往來都會添一些硬件。

周氏最擔心的就是一旦撕破臉榮慶院那邊完全不問，光各府之間的往來她都夠頭疼的了。

一說這些，安素筠也不吱聲了，她從小都是被周氏嬌養著的，什麽東西都是緊著她先來，原先她一點也不在乎榮慶院那邊親近不親近，反正安氏嫡支就她一個人，父親與母親夫妻情深，不願意納妾，榮慶院兩老東西就算再不喜歡自己又能如何？他們總要死的，那些東西遲早是自己的。

哪裏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妹妹，她才是正兒八經的嫡小姐，而自己的娘曾經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

早先她就被這消息擊的從裏到外都焦了，還沒有緩過神那個妹妹就進府了。

母親周氏雖然沒有說，可是她又不是不懂，那個安素問日後就呆在榮慶院了，養在老太太跟前，日後比她風光有面子多了。

“你別說了，往日你不是挺喜歡去討好嗎？以後繼續就是了，反正那個安素問老太太也說了，以後不會在你眼前轉悠，又不用你養，你愁什麽？”

周氏悵然的嘆了一口氣，有些話她沒辦法給自己女兒講，她年紀還小，講了她也不會懂。

如今的安素問像極了當年的張氏，就是橫在她心口的一根刺，青梅竹馬海誓山盟的許諾，就是夫人的臉上才因為那個張氏而改變了。

如今她是宗婦不假，可永遠也改變不了她曾經是一個妾的事實，這些年她差點都忘記了，可是眼下，安素問回來了，她便什麽都記起來了。

安榮林一家三口走了之後老夫人的臉上才重新帶了笑，外間丫頭婆子在收拾，她就攜了素問的手，重新回了裏面歪在榻上坐了說話。

“你的繡活做的不錯，只是如今回來了，不愁吃穿，日後還是少做，你還年輕不懂，若是傷了眼睛以後年齡大了就難熬了。”

素問乖巧的應了一聲是，然後繼續聽她絮絮叨叨:“以後你就是府裏最尊貴的嫡小姐，誰也越不過你去，府裏面，你若是喜歡清靜就在榮慶院待著，平日裏陪老婆子說說話，若是不喜歡，府裏地方大著，可去的地方也多，誰都不能拘著你。”

素問點點頭，她是無所謂的，老夫人的好意她自然是懂的，這個地方對於她而言眼下還算不得家，不過對於別人的善意她還是很喜歡的。

她其實是一個很活潑的人，十多年的道觀生活是枯燥寂寞的，所以如今就算是知道府裏有許多不喜歡她的人，她的心裏還是一樣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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