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連下了個把月的雪，草房子裏裏外外都夠潮濕，一把火將廚房燒了半個，而後就被聞訊趕回的人給澆滅了。可即便是這樣，院子裏也免不了一片狼藉。

那二十幾個人被二郎和張庭月幾人用麻繩捆成了粽子一樣丟在院子裏，這種冷的伸不出手的時候一群人只能瑟瑟發抖的蜷縮在一處彼此汲取溫暖，沒有人會同情這種掠奪者，就是他們此刻全部凍死也得不到別人的惻隱之心。

趙錢是下午才到的上河村，隨行的還有四名捕快六名衙役，二郎的臉色很難看，去報案的許寒錚可是兩個時辰前就回來了，村子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可衙門卻是如此怠慢的態度。最客氣的是他不能因此說什麽，有些事情一旦開口可就回不了頭了，氣憤之外他心裏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趙錢在房檐下坐著半天沒有說話，擡頭看了看君遠山，看看二郎，又看了看張庭月三人，一臉的欲言又止。

“趙捕頭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張庭月的耐心不會比君明月的多，趙錢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第二遍之後他就不耐煩了。

趙錢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半天才道:“大人的意思是將這些人略家懲戒一番就放了。”

“放屁！他們是土匪，是強盜，搶了我們家的東西燒了我們的房子，你們家大人居然還要放了他們？”這種吃虧的事情君明月怎麽會答應，絕對不會應的。

趙錢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各位有所不知，眼下非尋常時刻，北方雪災嚴重，許多村落都被雪埋了，很多人直接就凍死了餓死了，還有少數逃出來活下來的人都是他們這樣。為了能活下去，為了能填飽肚子無所不用其極，燒殺搶掠什麽都敢幹，縣裏的大牢裏這會兒關的都是人，我這趟來的這麽晚也是因為被絆住了，城西那邊來了大批的流民，我們人手不夠，還有幾個兄弟受了傷，沒有幾個月怕是都不能下床了。”

聽見他的話在座的人都沈默了，但凡災年這種情況總是會發生，只是近年風調雨順大家都淡忘了，這種時候殺人放火的事情屢出不窮。更有甚者都是爭先恐後的想犯點事情進牢房，牢房這種管吃管住的地方無疑是眼下最好的避風港。

見一堆人不說話趙錢又繼續道:“這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就是再往北的涼州那邊，涼州接近匈奴，往年年年入冬匈奴人都會隔三差五的騷擾邊境，今年北方這麽大的雪，那邊居然沒有半點風吹草動，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這大概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了，靜的讓人窒息。

“趙捕頭的意思是契丹準備大規模的犯境了？”張庭月眉頭一擰，上一回契丹犯境是在十年前，那時候當今還是太子，主上是襄王，兄弟倆聯袂出征，各自帶著自己的人領著十萬大軍重創了匈奴，以至於匈奴人這十年都未敢來再犯，至多也就是入冬以後不痛不癢的騷擾一下。

張庭月當年也在隨行的隊伍之中，在坐的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涼州那邊的情況了。匈奴乃是極寒之地，一年十二個月只有那麽兩三個月是冰雪消融的暖季，其餘的時候都是寒風刺骨大雪紛飛。偏偏那樣的地方竟然奇跡般的出現了一個游牧民族，一個極其強悍的民族。

下馬可種草牧羊，上馬可征戰天下。

匈奴人不多，可無論男女個個彪悍，一到秋後至入冬這段時間，那邊大雪覆蓋牧草枯死，匈奴人無以生存，他們便想方設法的靠近邊境，到個個村子搶東西。

人為了活著，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話到此處，遲鈍如君遠山也隱隱擔憂起來，若是匈奴人再犯境，怕是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只怕到時候北方這些地方的日子會更加難過了。

趙錢再三強調，最好在春天來臨前不要獨自出去，畢竟北方跟中土不一樣，防守沒有那麽嚴密，萬一遇到流民活著溜進來的匈奴人就麻煩了。登州和涼州雖然間隔千裏，可上陽縣和涼州可是交界的，真正的也算不上遠，這種時候什麽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等他帶著手下的人把那群難民都攆出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張庭月三個跟著大郎兄弟二人趁天上還有點餘光麻利的將一片狼藉收拾了一番，只盼晚上不要再變天，等明日天明先將廚房修補好。

廚房的墻還在，就是半個草房頂子沒有了，半面墻也燒的漆黑，總歸那邊新房已經開始動工，等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就要搬家，所以只需要簡單的拾掇一下，能擋風雨即可。

等收拾完天已經黑透了，忙了一天都乏的不行，各自燒了熱水洗漱之後回屋睡覺，君明月卻一點也沒有睡意，抱了兩塊木頭疙瘩扔進快要熄滅的火裏面繼續烤著。

二郎將院子門插上正準備回屋卻被她叫住了:“二哥，你知道不知道匈奴離這裏有多遠。”

“此處離涼州不過二百餘裏，過了涼州一直往北出了玉門關就是匈奴。”二郎自己也不知道匈奴離此有多遠，這些東西還是以前在府中的時候看的地域志，那時候是硬背下來的，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用上。

見君明月聽的專註他便又繼續道:“匈奴分南北，地跨幾萬裏，一點也不比我們蜀國的領地小，可是因為氣候的關系匈奴幾乎是終年積雪不化，寸草不生 ，一到冬天就會有很多老人，孩子熬不住相繼死去，所以他們的人很少。”

“據說匈奴牧民很多，都是以放羊，放馬為生，他們那裏有一種馬，流的汗是紅色的，能日行千裏，是不可多得的良駒。汗血寶馬千金難求，多少人打破頭都買不到的東西。”話畢，君明月歪著頭看著他:“為什麽要掠奪呢！用自己有的換別人有的，你來我往沒有殺戮和犧牲豈不是更好？”

二郎一楞，怔怔的看著她，半響都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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