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到中天時分，兄妹幾人各自扛著自己的東西下了山。君大郎與二郎自是不用說，各自扛著一捆修長筆直大拇指粗的樹枝，而君明遠與君四郎年幼，背上都背著各自量身定做的背簍，背簍裏裝的並不太滿。

正午時分，太陽曬的整個村子火辣辣的，地裏忙碌的人陸陸續續的都扛著農具往家走，君家兄妹幾個剛下山便遇見了君家老大君遠林。

“大伯。”既是遇上了，君大郎君二郎便停下了步伐跟他打了招呼。君四郎此刻倒是跟君明月行為一致了，皆別過頭裝作看不見。

君遠林也沒計較這個，只是怵眉看了看他們肩頭的東西，這幾天地裏都陸續忙開了，這幾個侄子不去地裏上山弄這些樹枝是做什麽？心中這樣想嘴裏也就跟著問了出來。

“大郎二郎不去地裏弄這些活樹枝做什麽？”

做什麽？君大郎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答話，一旁的二郎一貫存在感就很低，此刻便更不會開口了。一時間氣氛就冷了下來。

“做什麽大伯不知道嗎？當然是防賊了。”君明月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忍住話的人，也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

“我們家那院子跟大路沒啥區別，那賊進去偷東西更是如自己家一般，眼看要收糧了，當然要做一些方便措施。”

她這一開口，君遠林這才將目光放到她與四郎身上，見他們竟然背的全是帶著青皮的野栗子，忍不住怵眉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哼，大伯還不知道吧？前兒我們家裏又進了賊，家裏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如今都揭不開鍋了。這不大忙天的都沒法下地，得到山上找東西裹腹呢！”

她這樣一說，君遠林本就難看的臉越發的陰沈，自家媳婦和老娘這些年對老二一家子做的那些事他還是知道些的。雖說沒有表示支持讚同，但是也是默許了的。畢竟家裏條件不好，婆媳倆隔三差五從老二家順回來的東西也能補貼一二。此刻被幾個小輩在他面前提前他滿身的不自在，何況三丫頭張口閉口都說賊，他就感覺是在赤裸裸的打臉，只覺得心裏和臉上都火辣辣的。

君二郎瞥了一眼他難看的臉，暗地裏扯了扯君大郎的胳膊朝著君遠林站的地方奴奴嘴。

“小三小四人，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未吃早飯呢，抓緊回去吧！”君大郎會意的微點了下頭，後退兩步扛著一大捆樹枝就將君遠林跟君明月隔了開來。

君明月心中一暖也不答話，冷哼一聲背著自個的東西繞過兩人便往家走去。背上的東西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可是不輕，她才懶得跟君遠林磨嘰呢，不過是咽不下那口氣罷了。

君遠山帶著小五在家也沒能閑著，最基本的運稻谷的篩子，割稻谷的鐮刀都需要拾掇。雖然這些家什都有，奈何破的破銹的銹，不重新收拾根本就沒辦法用。

“爹！”剛將手中的活弄的七七八八外面便傳來幾個孩子的聲音。

呼啦一聲，幾個人將身上背著扛著的東西放到墻角，就地坐下來大口的喘著氣。

“這是做什麽？”君遠山看著草房邊的那一堆東西有些不明所以，栗子還好些，這些日子幾個孩子都沒能吃飽，應該是揀回來墊肚子的，可是這些鮮活的樹枝是做什麽用的。

君大郎喘足了氣，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沖著他咧咧嘴道:“今日不去地裏，下午我們再跑一趟多弄寫樹棍回來把這院子整整，等糧食收回來也安全些。”

君遠山聽他這樣說，面上明顯一楞，繼而說道:“哦，圍院子啊，行，下午爹和你們一道去。”一貫繃著的臉讓人看不出喜樂，但是兄妹幾個還是敏感的感覺出他不高興。

“爹，我和二郎就可以了，再說我們已經帶回來這麽多，下午就可以著手拾掇了，不是還得您動手？”君大郎撓撓頭沖他再度咧咧嘴，目光卻不敢往他身上看。他怕自己一看就會看見自家爹那條殘了的腿。

君遠山抿嘴不語，他知道老大是好意，但是心中依舊不是滋味。自己有多久沒有上山了，這輩子怕也是上不去了吧？這條腿這輩子最遠怕是也只能走到村腳的山腳下了。

一陣撲騰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擡眼望去卻是君墨兮將背簍裏的東西倒了出來，一只野雞在背簍口子上撲騰著深呼吸。

“好家夥，命真長，我以為早捂死了呢！”一路都沒有動靜，上面又壓了那麽多的野栗子。

“爹，你瞅瞅，這雞要是帶去鎮上賣了能換多少錢？”君明月說話間一把抓住了野雞的翅膀，院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賣了？”君遠山愕然的看著她:“你不是一直鬧著要吃肉嗎？”他是越來越搞不懂這些孩子了，明明天天都吃不飽，得了野雞卻想著去賣了。

“一斤豬肉是兩文錢，野雞應該比豬肉貴那麽一點……”看著她那亮閃閃希冀的目光，君遠山還是開了口:“應該能賣幾文錢吧！”

幾文錢？果然少的可憐。君明月再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一口鍋得多少錢？”

君遠山看著她一臉突如其來的喪氣樣莫名的心酸，原來是想買口鍋，自己這個做爹的真是太不稱職了。

“一口鍋大概要十幾文錢吧。”

君明月聞言輕噓了口氣，還好，不多，三只或者四只這麽大的野雞鍋就能買回來了。目光不由得期待的看著君二郎道:“二哥，下午我們早點去山上好吧？我也去。”

一家子聞言皆無語的看著她，君遠山看口道:“小三，不要胡鬧，這玩意是碰運氣的，哪能次次都抓的到。”他是知道二郎有些手段的，可二郎不說他也從來不主動問。那樣一個非富即貴的孩子如今在這裏跟著自己受這樣的罪，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什麽要求的話來。好在他也很懂事，總是隔三差五的悄悄帶回一些東西補貼著這一家子。

“爹，不妨事，說不定運氣好又遇上了呢！我先去做飯，下午再去看看。”君二郎看著君遠山，嘴角輕輕上揚，起身便往屋裏走去。這一家子雖然窮，但是總是讓人感覺很貼心，這個男人有時候雖然有些懦弱愚蠢，但是總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看的很明白讓自己心裏很暖。這輩子，也許這裏就是自己的歸宿了，以前的以前，什麽都不想了，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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