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臨終

風淞有點愕然地看著身邊的人，只見他雖然沒有動彈過一分，可那俊美無儔的臉上，明顯交集著矛盾的神色。

老人顯然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便嘆了口氣道：“如今他也快去了。看在他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好歹過來看一眼吧。他撐了這麽久，可不還是在等你來？！”

風瀛猛地擡起頭，恨恨地說道：“誰稀罕他的養育之恩！若不是他，我父母可會死得這樣慘？！”

老人搖著頭，不讚同地說：“我已經對你說過，情若能自己，便不為情了。上一輩的孽，你不應該包攬到身上的。清靈的死，他也足足痛苦了一世。”

“他痛苦一世，那是他應得的！那我的父母呢？難道他們那也是應得的？！”風瀛雙拳攥得青白，咬著唇，眼淚早已無法控制。風淞驚訝而擔心地看著這個從小就沒有落過淚的弟弟此刻竟淚流滿面。

風淞心裏一緊，不由得看向風瀛，一字一句地問道：“九弟，難道你真的覺得父皇沒有還這個債嗎？！”

風瀛驀地一怔，眼中覆雜的神色瞬間萬變。

風淞苦笑：“難道到了今日，你還要裝糊塗嗎？父皇為你所做的一切，比起為我們兄弟幾個所做的，加起來還要多！難道你真不明白嗎？”

風瀛聽著他的話，拳頭依然攥得死死的，可是眼中卻漸漸起了溫熱。

過去的畫面，隨著風淞的話，在他們的腦中重新一一呈現。

父皇是個很喜歡孩子的父親，他總是瞇著眼看他們兄弟玩耍，笑得開懷。可是，他們幾乎人人都知道，不管風瀛做什麽，父皇都不喜歡。

小時候，風淞看見小小的風瀛因為這個關系，幾乎連飯都不能正常吃到。那時的他，真心覺得風瀛可憐。所以他雖與太子一樣都是最受父皇寵愛的皇子，可他卻沒像太子那樣帶著其他兄弟去欺負那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可是，隨著年歲漸長，他才知道父皇表面的冷落，其實是對風瀛最好的保護。因為只有這樣，風瀛才能躲開後宮的那些陰謀毒害，得以順利長大。

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當皇後與太子都看出了這些以後，盡管父皇心裏再想保護風瀛，也無法徹底為他擋去所有的陰謀暗算。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早在風瀛幼時，父皇就動用淩霄子與風瀛生父舊日的關系，讓風瀛得到淩霄子的親手教導，練就一身絕世武功，不僅能有自保的能力，更有了絕世的軍事之才。

而風淞，雖然貴為皇子，卻要自己在雨中苦求淩霄子五日，才拜到其門下。若不是天生優秀，只恐不知道早已死在沙場上多少回了。

及至弱冠，父皇借口不喜風瀛，早早把他封王打發到東南三省。但，那是俞國最富庶的地區。

雖然世人皆看到天子對璠王的不喜，可是誰又看到璠王在紈絝不羈的表象下，早已運用自己的治世之才，日漸在封地裏強大起來？

到風瀛愛上淳於致，不惜一切地做出幾乎讓自己深陷危險的事時，父皇明知道殺掉淳於致會引來風瀛一輩子的痛恨，但他依舊對淳於致動了手。即便犧牲了太子，他也在所不惜。

若這樣的付出都不算還債的話，那還要怎樣的付出？！

風淞苦笑，從小到大，究竟誰才是最不受重視的人呢？

自小就挑燈夜讀、聞雞起舞的他，用對自己的殘忍換來了一身文治武功的本事。沒有其他的想法，他只是希望得到他從小就最敬仰的父皇的讚許。

及至弱冠，他就立刻隨軍出征。這麽些年來，見慣了刀光劍影，看慣了殺人如麻。他的軍功不是徒得虛名的，他身上每一處傷疤都是他在死人堆裏跌摸滾爬才換到的勳章。

但是，父皇除了進爵升官，其他的，依舊沒有為他想過一分。甚至，連對他拍拍肩膀讚揚一句，都沒有。

他也曾在心裏埋怨過父皇居然如此偏心，甚至可以說，是用心良苦。

而這一切，只源於一個人，一個讓他的父皇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那日，太子當著父皇的面，被風瀛一刀抹了。他見到父皇從沒有過的青灰臉色，也感受到父皇從沒有過的震怒。他本以為，從此父皇就真的要放棄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兒子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當聽說風瀛失血過多昏迷不醒以後，父皇在呆了一刻之後，就立刻傳召了太醫院裏的所有禦醫暗中去為風瀛療傷。

那一刻，他知道，風瀛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不僅他們兄弟比不上，甚至連哭喊著抹脖子撞墻來要挾父皇以命償命的皇後娘娘，也比不上。

後來，他刻意去找有關的消息。他很想知道，為何風瀛能如此得寵。

可是，他卻知道了父皇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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