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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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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席開八十八桌,定在A市最老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中央大飯店。

除去白天的震撼,晚宴的時候,關卿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彌補了她不可言說的缺憾。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周笛才知道那張消失的請柬去了哪兒。

如此的煞費苦心。

莫瑤和她的父母就坐在最靠近主桌的位置。燈光劃過去,恍惚間會錯以為那就是女方父母坐的地方,他們飽含熱情和戀戀不舍,送他們的女兒走上新的人生旅途。

周笛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尤其在不明真相的周老爺子鄭重的偕著她走過紅毯,無比慈愛的將她的手交給關卿那一刻。

周笛再也忍不住,反身緊緊抱住了周老爺子。父慈女孝依依不舍的場面那麽感人,令人欷歔。追光燈後的黑暗中,閃光燈此起彼伏,照亮了新娘眼底的晶瑩,純潔如天使,沒有半點遺憾。

如果一切到了這裏結束,將是完美到了極致的一場婚禮。

只是誰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來意莫名的不速之客。

譚四進來的時候,司儀剛好告一段落,新娘和新郎即將返回後場更換禮服。

服務員腳踩風火輪樣的上菜,各桌端著酒杯談笑風生,一派美好祥和的氛圍。

閉合的紅木大門被推開,先是靠近的小範圍幾桌人發現了不對勁,停下了手裏的筷子和酒杯。然後很快的,這場風波迅速擴散開去,不過一分鐘,喧鬧的大廳裏漸漸安靜下來,齊刷刷的註視著站定在大門口的三個男人身上。

兩個保鏢樣的大塊頭落後一步,黑西裝白襯衫黑領帶,露出青皮的板寸帶著一種潛藏的殺氣,虬結的肌肉將衣服撐的鼓鼓的,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練家子。

居中的一個個子奇高,整個人瘦削且骨架又大,黑色繡暗花的錦緞中式對襟衣褲像是掛在衣架上,空蕩蕩的。他的鼻梁高挺且瘦,中有凸起,細長的雙眼在濃黑的眉毛下幾乎看不到半絲的熱度,削薄的嘴唇顏色略深,不笑的時候微微掛下,只顯得薄涼。整體看下來,是非常無情的長相。

此時此刻,即使這個男人仿佛在有禮的微笑著,眉目間依然帶著遮掩不盡的戾氣,與生俱來一般。

“譚四!”場子裏有人認出來人,倒吸一口涼氣牙疼樣的念出這兩個字,然後很快的在保鏢的註視下斂了動靜。

新郎新娘剛剛下了臺子,離得還遠。

大斌先一步去了更衣室,眼下已經不在大廳。

倒是想不到,最先趕過去的居然是夏侯宸和尉遲暻睿兩位。

“呵呵,這麽巧,二哥三哥都在。”譚四聲音低啞,帶著奇異的沙沙聲:“關少面子還真不小。”

“譚四。”尉遲先開了口:“人家正經生意人,大喜的日子你來鬧哪樣!”

譚四若無其事的,目光飛快的在兩人身上一掠而過:“大哥沒來?”

“譚先生,”夏侯宸不緊不慢的口吻:“有什麽事不能改天再說?宇文在不在並不重要,今天是關少的好日子。”

一句譚先生客氣的拉開了距離,那些貼心貼肺的兄弟之情已經不在,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龍天現下極度的厭惡他。

譚四哈哈一笑,竟也不著惱:“二哥三哥不拿我當兄弟,我可是一直記著這份情誼。放心,我譚四今天來的目的跟你們一樣,純粹道賀的。要說不同,就是你們是有請柬相邀而來,而我這個大老粗是心癢難耐不請自到。”

說話的功夫,關卿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江橋怕他吃虧,僅落後了一步跟在後面,反倒是安子比較反常,往日裏那麽冷酷相護的兄弟,這會兒遲疑的墜在後面,臉色微微發了白。

周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直覺裏對方來者不善。只是高跟鞋和曳地長裙走起來不方便,何況她一個女人總是不好意思這樣湊到一群男人中間,猶猶疑疑的,也就站在了關卿身後三步開外,靜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關卿若無其事的笑臉相迎:“這位是譚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初次見面照顧不周,不嫌棄的話,坐下一起喝杯薄酒?”

“喝酒就算了,”譚四歪歪頭,左手邊的大塊頭適時遞過來一個巴掌大小的精致盒子,四四方方通體金燦,上面精雕細琢的花枝極盡妖嬈。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純金首飾盒:“看來這裏都不太歡迎我,日後若關少看得起我譚四,咱們再約就是了。小小賀禮不成敬意,關少還請別嫌棄才好。哦,對了,新娘子很漂亮。”

譚四風度極佳的側過頭跟周笛揮揮手,很是友好的表情。

關卿也不多客氣,當著幾個人的面就打開了盒子細巧的扣鎖。

波濤暗湧間,裏面裝的東西讓四個男人齊齊色變。安子離得遠看不到,關卿一瞥之下已經飛速的合上了盒蓋。

金屬的清脆撞擊聲還響在耳膜,尉遲氣急敗壞語氣很沖:“譚四你是不是瘋了!”

一向溫潤的夏侯宸都沈了臉,銳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註視著譚四,看他怎麽回答。

倒是當事人關卿,經過最初的訝然後,很快穩住了陣腳。

譚四笑的清白無辜:“禮輕情意重,二哥用得著這麽瞧不起我麽。”

“裏面裝的是什麽?”夏侯宸問出了關鍵,想通後緊縮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

譚四再跋扈囂張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那種東西他怎麽敢如此堂皇的當成賀禮?

“三哥真是個通透人。”譚四濃眉一揚:“幾個月前到鄉下收的小麥,自己親手磨的粉,純天然無汙染,關少要是喜歡,回頭打個招呼我可以多送點。”

“這份大禮關某心領了。”關卿隨手將盒子遞給身側的江橋,微笑溫和的愈發純良,讓人看不懂:“譚先生費心。”

譚四點點頭,客氣的禮尚往來:“如此譚某就不叨擾了,祝關少夫妻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至始至終譚四和安子連視線都沒碰過一次,就像從來不認識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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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安有個極為不堪的過去。

看上去秀氣安靜的少年,因為性格沈悶而在孤兒院長到十四歲都沒人肯收養。一大群的孩子裏,只有一個小他一歲的少年跟他走的比較近,同樣因為性子的陰騖不討喜而滯留在院裏雜草樣的成長。那個少年很少說話,大家都叫他小啞巴。可是偏生這個單薄的少年有著狼一樣的眼神,刀鋒似的,看誰傷誰。

那時候所有未被領養的孩子都跟院長媽媽姓,譚安不叫譚安而叫謝安,小啞巴叫謝強。

那年的夏天,知了沒完沒了叫著的時候,有個渾身上下帶著寒氣的中年男子來孤兒院,一身中式的黑褂黑褲架在瘦削的身上,沒有富貴之氣倒是讓人聯想到幽冥之地的閻羅王。

閻羅王一眼相中了謝安謝強兩兄弟,痛快的辦妥了手續後,將他們帶離了那種安寧安詳堪比退休的舊日生活。

然後是顛覆,徹底的顛覆。

他給了他們姓氏,譚。同時他們也知道了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是A市黑道排名前十的鴻幫掌門大當家,脾氣暴躁無惡不作,走私販毒買賣人口,什麽來錢做什麽。

譚安盡管沈默,可是骨子裏善心未泯,在譚老大的無情訓練下吃盡了苦頭,渾身上下被皮鞭抽的幾乎沒一塊好肉。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譚強挺身而出。他沒有為譚安說情,只是事事搶先狠辣無情,爭寵樣的讓閻羅王轉去了關註在他身上,很快就是滿意至極的最貼心弟子。連鎖效應就是譚安被無限期的冷落,不再受皮肉之苦的好處來的不顯山不露水。

譚強是真狠。一把砍刀揮舞出不要命的架勢,閻羅王讓砍誰就砍誰,不管良善不問因果。不過月餘,整個A市的黑道都知道閻羅王座下有名年紀不大卻毒辣異常的悍將,下的了死手狠得下心腸,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開始為閻羅王沖鋒陷陣。

鴻幫當時雖說是黑道前十,畢竟規模尚小,真正的江湖老大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碰到這種楞子自是怕糾纏的麻煩,吩咐了下面只要不過分避其鋒芒就算了,沒必要死磕下去損了自家的面子。

就這麽著,鴻幫在大半年之內竟然從敬排末座慢慢爬了上去,等到過年黑道老大坐下來喝茶的時候,這才恍然發現,鴻幫已經排除了幾個異己,穩穩坐到了第六的位置。

就在那些大哥還在猶豫要不要打擊一下閻羅王囂張氣焰的時候,鴻幫出事了。

十五歲的譚強把閻羅王給砍死了,明目張膽連借口都不屑於找的,堂皇的反了。

這種以下犯上的事兒在黑道很是忌諱,譚強太年輕氣盛,只想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和兄弟一起盡享榮華富貴不再吃苦,忍了那麽久,殺氣一起頭腦一熱,直接揣了匕首割了閻羅王的喉嚨管。

閻羅王那時候也是大意放松了,他以為自己養了條聽話的狗崽子,殊不知那是一條野性難訓的狼,隨時蠢蠢欲動著伺機咬死他。

譚強感情冷漠,沒有婦人之仁,閻羅王不過給了他一個梯子,遠遠不夠恩人的級別,死了也就死了,在他心裏跟砍死那些街頭的小混混沒什麽區別。

他譚強當時唯一認的親人只有一個,譚安。

只是世事的變化永遠超過人的預料。譚強以為他們兄弟兩個終於苦盡甘來的時候,兩件事情將他徹底打入地獄。

第一,譚安心裏有了女人。偏生那個懵懂的初戀是個外表純潔內心放蕩的女人,當著譚安的面羞澀又靦腆,背後就譚強知道的,不少於一雙手數量的男人上過她的床。

譚強訥於言說,直不籠統的講過一次實話,結果譚安很生氣,說他血口噴人,兄弟兩個第一次紅臉,不歡而散。

然後譚強幹了一件很愚蠢的事兒。用了跟對付閻羅王一樣的辦法,直接揣了刀把人捅死了。

其實如果譚強不殺她,總有一天安子會看清她的真面目,心裏也會漸漸淡去對她的好印象。偏偏死亡定格了一切,在安子的心裏,那個女孩永遠活成了純潔的百合花。

兄弟兩個因此徹底鬧掰,大打出手後一拍兩散。

其二,譚安走後不到一個月,A市黑道猝然發難,以三比一的人海戰術誓要抹平鴻幫的存在,直接將譚強一棍子打下風頭正健的殺將神壇。萬幸的是譚強機靈反應快,沒有頭腦發昏的死扛到底,趁亂閃入暗巷跑了路。所以即使他被傷的很重,還是留了一條命下來。只是先前打拼出的一切風光都被清了零,除了狠辣和經驗教訓,什麽都沒剩下。

在這之後,譚強學會了低頭和低調。而且世道輪回萬般怪誕,奇跡般的讓他搭上了一條富貴的黃金大道——

青春期叛逆的富二代宇文龍天和尉遲暻睿跟他搭上了線,慢慢玩在了一起混江湖。

如果譚強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如果他願意從良經商洗頭換面,那鋪在他前面的是一條看得到的星光大道。只可惜他志不在此,而熱血少年的心裏又不耐學那些覆雜難懂的經商之道,終於還是走上了歧途。

幾年後,宇文龍天他們三個終於按照家族的期許回歸了軌道,譚四臨了用了一招脫殼計留在了江湖,並因為對宇文龍天不正常的感情而鬧掰。兄弟四個至此決裂,再不往來。

譚四借力出招,將當年領頭滅他的三大幫派各個擊破,最終掀翻了第一大幫派風嘯門取而代之,坐上了A市人人聞之色變的黑道頭號交椅。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已過去。只是譚強在涉足江湖之初,是認認真真掏心挖肺待譚安的,那時候他還懵懂不知自己的性向有問題,對譚安像是比兄弟更親的微妙感情,只是他不曾深想。

所以面對閻羅王下死手整譚安的時候,他敢於眉頭不皺的站出來——

我把自己浸黑,換你純白安生。

譚安的離開傷的他很深,不過也讓他頓悟了自己的感情。後來宇文龍天出現,他已經很明白自己的那種濃厚的占有欲,並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對宇文龍天出了手。只是他的冒進換來了宇文龍天的暴怒和極度的反感——

人家是直的不能再直的主兒,你連迂回都不曾,直接想掀翻,怎麽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喜歡譚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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