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我沒有，我……”緊緊拉住沈二伯母的胳膊, 沈夢萱別提多委屈了, “我就是想要好好跟公主嫂嫂道個歉，讓公主嫂嫂原諒我。只要公主嫂嫂不再生我的氣, 我肯定不會動輒跑回將軍府了。”

“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五公主那邊，不需要你再跑來鬧事了。不管你是真心想要道歉也好, 是存了心思打算幹別的也罷，都不要再打擾五公主了。”沈二伯母怒氣沖沖的瞪著沈夢萱, 當著莊嬤嬤的面下了死命令, “沈夢萱, 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了。再有下次，看我還會不會理睬你。”

沈夢萱眼中的淚水就這樣斷了。委屈的淚珠定在臉上, 怎麽也掉不下來。

“莊嬤嬤，真的很對不住。是我沒教好自家姑娘，給您和五公主添麻煩了。”不再理睬沈夢萱的委屈, 沈二伯母轉過頭，誠懇的向莊嬤嬤道歉。

“二夫人言重。”莊嬤嬤是很擅長人際關系的。哪怕心下確實很看不上沈夢萱, 但是當著沈二伯母的面，她半點也不會顯露出來。

沈二伯母連忙賠笑, 將莊嬤嬤送走。

沈夢萱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毫無預兆的, 猛地嚎啕大哭。

尚未走遠的莊嬤嬤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過也只是回過頭看了一眼沈夢萱，就面不改色的離開了。

沈二伯母則是氣不打一處來，實在覺得丟臉又難堪。

待到莊嬤嬤消失在視野裏，沈二伯母轉過頭，沖沈夢萱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沈夢萱，你的嬌小姐脾氣還沒鬧夠？”

“娘，我明明就什麽也不想做。”跺跺腳，沈夢萱委屈不已，此般喊完，又弱弱的說道，“我就是想跟公主嫂嫂道個歉。”

沈二伯母已經不想跟沈夢萱多說一個字，指了指將軍府大門的方向，直接示意沈夢萱趕緊離開沈家。

沈二伯母這邊的動靜，莊嬤嬤在回去後，如實向五公主稟報了。

周月琦對於這件事倒是沒有太大的觀感。她這個人本來就很清冷，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完全自我。沈夢萱也不過是沈清河的一個堂妹罷了，她既然已經不想理睬，當然不會再委屈自己去接受沈夢萱的所謂道歉。

更何況比起沈夢萱，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莊嬤嬤，此次江南一行，宮裏沒有其他動靜嗎？”

“有倒是有，但並不大。”莊嬤嬤在宮裏是有足夠人脈的。只要是宮裏發生的事情，她都能輕易查探到。

五公主之前離開帝都之前，已經叮囑過她要多多註意宮裏的動向。是以這麽一段時日以來，莊嬤嬤盯的很緊，無一遺漏。

“蘭妃那邊呢？”其他人，周月琦暫時不關心。她主要關註的，還是蘭妃。

比起她上次見到蘭妃的時候，現如今的蘭妃委實變化甚大，迥異不同。

“蘭妃最近很受寵，說是專寵也不為過。聖上的一顆心，都撲在了蘭妃的身上，可謂用情頗深。”莊嬤嬤在宮裏呆了大半輩子，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也格外透徹。

諸如聖上的專寵，蘭妃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莊嬤嬤看在眼裏，倒也不足為奇。

“蘭妃和賀宰相那邊，沒有通信？”見莊嬤嬤似乎真的沒有發現端倪，周月琦直言說道。

“什麽？蘭妃和賀宰相？”莊嬤嬤確實沒有查出這一點。突然被五公主這麽一提及，登時就變了臉色。

片刻後，莊嬤嬤低下頭，語氣極為誠懇：“五公主息怒，是老奴辦事不力，疏漏了這麽重要的細節。”

“看來，咱們的人手需要再重新梳理梳理了。”周月琦並未責怪莊嬤嬤，如是說道。

只要有心，不可能查不到蘭妃的所有舉動。哪怕蘭妃和賀宰相的通信再是隱秘，也做不到絲毫蛛絲馬跡也不留下。

而莊嬤嬤居然一直沒有得到消息，只能說明，他們的人手要麽有缺失，要麽就被收買了。

沒有永遠的忠誠關系，也沒有永遠的利益關系。如若他們的人真的出現了叛徒，周月琦並不意外。

“是，老奴領命。”同樣意識到這一點，莊嬤嬤立刻著手去處理此事了。

“綺羅。”送走了莊嬤嬤，周月琦轉頭看向綺羅，“去給我母後送個口信，告知她此事。”

“奴婢遵命。”沒有半點的含糊，綺羅領命而去。

周月琦抱著小貂，獨自坐在書房內，許久都沒有出聲。

原本，沈清河和賀宰相的爭鋒，沈清河才是最終的勝者。可是如若蘭妃站定在了賀宰相那一邊，沈清河這邊的勝算就沒有那麽的大了。

說實話，前世周月琦沒有過問太多外界的事情。對於沈清河凱旋之後的種種境遇，她也全然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因著沈清河，賀宰相栽了。而隨後，沈清河因著功高震主，受到了聖上的忌憚，最終沒能護住整個將軍府。

因著不想成為聖上算計沈清河的籌碼和由頭，周月琦首先想到的，還是跟沈清河和離。

只不過，她幾次跟沈清河提及和離，都沒能順利成功。反之，卻被沈清河牽著鼻子走了。

現下回過頭來仔細想想自打沈清河歸來之後的所有種種，周月琦出乎意外的冷靜了下來。

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因為舍不得沈清河難過，所以她每次都選擇了退讓。拖來拖去，非但沒能幫上沈清河的忙，反而將沈清河推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好在，現下意識到這一點，還不算遲。為了沈清河和將軍府，她不能再心軟了。

和離，必須和離！

這應該是第一次，周月琦主動走進了沈清河的屋子。兩人同住一個院子這麽久，每每都是沈清河去找的她，而非她來找的沈清河。

“琦兒。”見到周月琦走進來，沈清河登時笑了。

“和離書。”將才剛寫好的和離書送到沈清河面前，周月琦的語氣很是冷冽，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和堅持。

“好。”順手將和離書接了過來，沈清河當著周月琦的面，繼續折疊起了小燈籠。

“我明日就會搬出將軍府。”沒再理睬沈清河的舉動，周月琦轉身就走。

沈清河正在折疊宣紙的手頓住，連忙站起身，上前拉住了周月琦的手：“怎麽了？”

“和離書已經給了你，你也已經收下。既然已經和離了，本公主自然不會繼續住在將軍府。此後一別兩寬，各自婚嫁自由，再無半點牽扯。”迎上沈清河的註視，周月琦沒有躲避，也沒有退讓，坦言道。

最近一段時日，她已經被牽扯的太遠，遠離了自己的初衷，也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是以，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必須遠離沈清河，才能摒棄對沈清河的貪念。

偷來的時光，到底是虛幻的。就算她再努力試圖粉飾太平，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一手擺平，可她終歸做不到。

她甚至不知道，再接著這樣下去，前世的軌跡會扭曲成什麽樣子，沈清河又會被她牽連至怎樣的境地。

“我沒有答應，也不會答應。”沒想到周月琦此次的態度會這般強硬，沈清河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這件事情，你說了不算。”周月琦從未見過沈清河在面對她的時候，除了溫和的笑容以外的其他表情。更別說，還是此般冷冽的語氣。

她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已經傷害到他了。可是就算這樣，她也不能心軟。比起一時的難過，沈清河的命才是更重要的。

“這件事情，你說了也不算。”一模一樣的語氣和態度，沈清河不過是加了一個“也”字，已然將他的態度表現的淋漓盡致。

周月琦並不擅長口舌之爭。此刻見沈清河並不配合她，她除了冷臉還是冷臉，完全不想繼續跟沈清河說話。

然而，沈清河卻是跟周月琦杠上了，執拗道：“明日不準搬出將軍府。”

周月琦別過臉，不理睬沈清河。

已經很多次了。她每次都被沈清河的節奏帶著走，漸漸都快要變得不像她自己了。

既然幫不上沈清河的忙，那麽她索性自己離開，反而能對沈清河有利。

“不說話也沒用。”被周月琦的反應逗笑，沈清河也不再冰冷相對，只是強調道，“反正琦兒你搬去哪兒，我就跟去哪兒。和離書我不認，也不答應。”

“你剛剛明明就收下了！”冷著臉瞪向沈清河，周月琦怒道。

“是，我收下了。”也不急著跟周月琦爭鋒相對，沈清河的語氣轉為溫和，“可是我又反悔了。”

周月琦登時被氣得不輕，好半天後才憋出兩個字來：“無賴！”

“嗯。”沈清河點點頭，直接伸手將周月琦抱在了懷裏，“我就是無賴了。”

猝不及防被沈清河抱住，周月琦下意識就想要掙開。哪曾想她還沒成功掙開，就聽到了沈清河的驚駭言語。

沈清河是無賴？就算所有人都這樣誤會，周月琦也決計不會相信。

冷哼一聲，周月琦抿抿嘴，認真的開始苦苦思考起了對策。

明明按著她的原定計劃，很多事情都能順理成章的成行，順利走到下一步，最終成功保住沈清河和整個將軍府。可偏生，打一開始，她的計劃就被沈清河給打亂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率先說服沈清河乖乖配合她，後續的事情才能進展下去。再不然，她再多的籌謀和算計都是無濟於事。

緊緊將周月琦抱在懷裏，感覺到周月琦的困擾，沈清河忍不住啞然失笑：“朝堂上的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琦兒你別擔心，也不用那般著急。”

“你根本就不知道。”旁的不能說，也不想說，周月琦嘴邊嘟囔的就只有這麽一句。

“嗯，我不知道。”沈清河點點頭，很好說話的應和道。

遇上這樣的沈清河，周月琦越發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事實上，每次一旦碰上沈清河，她總是會失算，滿滿的無奈。偏偏，她又極為無力，下次會是會照樣重蹈覆轍。

“琦兒，真的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也知道我該做什麽。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我自己，更加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沈清河的語氣尤為鄭重，更類似承諾。

周月琦到底還是認輸了。咬咬牙，很不爭氣的又一次服軟。

“沈清河，我有話要跟你說。”深吸一口氣，周月琦說道。既然沒辦法順利和離，那就攤開了把話說清楚吧！

“好，你說，我聽著。”只要不是提和離，沈清河肯定都會滿足周月琦的所願。

“你先放開我。”就著被抱住的姿勢，周月琦根本沒辦法好好跟沈清河說話。

沈清河對她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她必須適當的遠離沈清河，才能靜下心來仔細跟沈清河將立場分析清楚。

沈清河臉上的笑容再度綻放，很順從的松開了周月琦。

周月琦抿抿嘴，目不轉睛的看著沈清河：“你應該知道，何為功高震主。你現下手中的兵權，並非你的保/命符，而是你的催/命符。”

“我知道。”這麽淺顯的利益關系，沈清河很清楚，也看得分明。從頭到尾，他都不曾被蒙住眼睛，更加沒有被蒙在鼓裏。

“所以你現在只是那人手中的利刃。他想要借你的手，先除掉賀宰相。再然後，就輪到你被那人對付了。”既然已經決定說開了，周月琦就不再隱瞞，直接說了。

“嗯。”沈清河點點頭，絲毫沒有感覺到意外，也沒有受到震撼。

周月琦一直盯著沈清河，卻沒看到沈清河更多的反應。心下既是嘆息又是為難，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安慰的話來。

她就知道，以沈清河的正直和高潔，根本不可能會想象得到這裏面的黑暗。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君臣之間的權謀爭鬥，全都不適合沈清河。

沈清河的主場，更應該是在刀劍無影的沙場之上。哪怕沙場很危險，卻沒有那些比鮮血和死亡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腐爛不堪。

“你，沒事吧？”令人窒息的沈默中，周月琦忽然開口，小聲問道。

“有事。”沈清河走到一旁，神情頹廢的坐了下來。

“你……”周月琦張張嘴，卻怎麽也想不出合適的言辭來安慰沈清河。楞了片刻，她緩步走向了沈清河。

“琦兒，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擡起頭來，沈清河望向周月琦的眼神滿是真摯和懇求。

周月琦剎那間就沒了聲音，差一點點就棄械投降，徹底向沈清河臣服。

然而最為關鍵的時刻，周月琦搖搖頭，守住了立場：“不可以。”

她已經退讓了太多次，非但沒能把事情兜圓，反而令得眼下的狀況越發緊張和急迫。不管是對沈清河，還是對將軍府，都太不利了。

“琦兒，我真的不想跟你和離。”沈清河的語氣很沮喪，一副受到莫大打擊的模樣，可憐兮兮的望著周月琦。

周月琦是真的不敢繼續看沈清河了。唯恐再多看一眼，她肯定再也堅守不住，會一口答應沈清河的。

見周月琦不說話，沈清河便也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看著周月琦。

盡管移開了視線，可周月琦還是清清楚楚感覺到了來自沈清河的打量和註視。

雙手微微握緊拳頭，她盡可能維持住了臉上的清冷，不為所動的站在那裏。

無形間，兩人就這樣陷入了對峙和僵硬的狀態。誰也不肯妥協，誰也不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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