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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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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苑裏的一場鬧騰,元煜連中山王的第二眼都沒看到,他就被那女官用衣物裹得見頭不見臉,然後被呼啦啦湧來的內侍擡走了。

“暈了麽?”田彬望著那女官匆匆離去的背影,踮踮腳。

元煜沒說話,卻忽而望向那架子上的白綾。他走過去看了看,那白綾上有些細密的褶痕,再湊近鼻子嗅嗅,有一股淺淺淡淡的香。

眉頭微動,他盯著白綾,若有所思。

*****

“初華,你要縮到什麽時候?”西殿裏,暮珠看著蜷在被褥裏一動不動的初華,又好氣又好笑,“露出臉來讓我看看,還流鼻血麽?”

“……”

初華簡直羞憤欲絕。

不管她多用力閉眼,或者甩頭,池邊看到的那一幕就像只討厭在蒼蠅,在她腦海轉啊轉啊,揮之不去。

而最令她氣惱的是,她居然對著一個男人的**流鼻血!

簡直恥辱。她夏初華自幼走南闖北混跡三教九流,什麽葷話沒聽過,什麽陣仗沒見過,戲班裏那幾個無賴整天光著膀子走來走去她也從沒覺得有什麽,如今只不過是多露了那解手之物啊!

也許……大概……朔北王身上的比他們好看……?一個聲音在心底道。初華不由地又想起那身體,氤氳的水霧中,光潔的,修長的,解釋勻稱的,還有下面……

啊啊不要再想了!!!

暮珠聽到那被褥裏“咚”一聲悶響,似乎誰在用頭撞床板。

“別想了,那邊將你的衣物都送了回來。”她無奈地說。

初華一楞,這才想到自己留在那湯殿裏的衣服,還有裹胸的白綾……她一驚,忙掀開褥子坐起來:“朔北王說了什麽?該不會看出來了?”

“應當不曾。”暮珠似笑非笑。

“怎講?”

“他派內侍送來的,那內侍還說,下次大王去沐浴可提早說一聲,朔北王會送幾位美人來陪侍。”

美人?初華眨眨眼,忽然想起暮珠跟她說過的一樁典故。睿華的祖父中山莊王在世時,最喜歡與美人蘭湯共浴,而且共浴的時候,一定要美人的身上披一條絹綾,觀賞她們裸身嬉水之態。

想到這裏,初華長長地松一口氣,大石落定。

還是托睿華的福,有一個低級趣味的祖父……

“放心好了,你就算脫光了站在他面前,只要把下面擋住,就不會露陷。”

初華楞了一下,見她瞥著自己的胸部,隨即明白過來,紅著臉大怒:“你……你胡說!”

“初華,”暮珠不以為忤,神色賊兮兮,“你方才所見,朔北王身體如何?”

初華的臉更加熱,那些萬惡的畫面又跑了回來。

“一定很不錯吧,我方才路過瞥了一眼,他穿著薄底衣,那身形,嘖嘖……”

“我可沒看見!”初華鄙夷地說。

“那你流什麽鼻血?”

“池子裏太熱了。”

“是麽。”暮珠意味深長地笑笑,卻朝銅鏡裏望了望,扶扶頭發,“不知道他覺得我怎麽樣。”

“嗯?”初華狐疑地看她。

“我聽說朔北王沒有帶女人回來,甘棠宮中也沒有什麽美貌的宮人。”暮珠嫵媚地拋了個眼波,“如果能與他共度一宿,這趟京城也不白來了。”

初華:“……”

*****

初華自認為心胸寬大,打算將溫湯池那破事遠遠拋掉。但還沒拋遠,朔北王在東殿住下來的消息就傳到了她耳朵裏,初華的臉再度拉下來。

當夜,朔北王派人邀她去前殿共膳,初華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了。

“我去告訴他。”暮珠露出狐貍精一樣地笑,扭著腰一搖三晃地走了出去。

“中山王不適?”殿上,元煜聽了這話,一點也不意外。他看著那女官,溫聲道,“他身體如何?我遣太醫為他看一看。”

暮珠道:“大王從國中帶了許多醫師跟隨,殿下不必操勞。”她面帶微笑,“大王有驚嚇之癥,方才遇到殿下,猝不及防,故而失態。大王心中深愧不已,特命小臣獻來中山國特產的雲露酒,以饗殿下。”

說罷,她讓內侍將酒呈上,親自用玉杯盛出,雙手捧前,溫婉側首,“殿下請。”

元煜看著她,唇角微微彎起:“中山王一番心意,孤王甚慰。”說罷,將酒接過,輕啜品嘗。

暮珠的手指觸到他的掌心,見他面含淺笑,心中得意。未幾,卻聽他忽而問:“中山王平日用什麽香?”

呃?暮珠一怔,道:“大王身體孱弱,不喜用香。”

“哦?”元煜目光深邃,“如此。”

“中山王好艷福。”待得暮珠告退,田彬嘖嘖道,“一個女侍都那麽漂亮。”

“你上次到劉太守家,還說他女兒天仙似的,換人了?”徐衡道。

“沒情趣,美人都是用來誇的,我不像你,看女人只考慮做飯好不好吃。”

“嘁,我娶了我家婦人之後,可沒看過別的女人第二眼……”

“徐衡”,元煜忽然道,“我記得你的叔父曾在中山國做長史?”

徐衡道:“正是。”

“你去向他詢問詢問中山王之事。”

徐衡訝然,“中山王?”

“嗯。”元煜道,“生辰,生母,起居雜事,平日喜好,諸如此類,越細越好。”

徐衡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殿下這是?”田彬不解。

元煜淡淡道:“不過問問。”他看向西殿的方向,目中露出玩味之色。

元煜望著空中的月光,心中雖疑雲重重,卻微微彎起了唇角。朝廷一直想撤藩,各諸侯國的花招層出不窮,元煜也見識過不少。京城裏比不上朔北有趣,不過,有這麽一件趣事,也不錯呢。

*****

太和苑的夜晚寧靜,初華百無聊賴,睡得很早。將到人定之時,她忽然聽到鴿子咕咕的聲音。心中一訝,她連忙起身,跑到窗前。果然,一只灰鴿子停在窗臺上,腳上拴著一小段細竹筒。初華將竹筒小心地取下來,取出裏面的紙條。

齊王至京城,即刻東門晤。

初華的心沈下,盯著紙條,雙目映著火光,銳利如刃。

甘棠宮的宮墻不算很高,湯苑裏,挨著圍墻有一棵漂亮的大松樹,枝頭伸出了墻。初華敏捷地攀上去,輕松地翻出墻外。

陳紹選的地方離甘棠宮不遠,望著燈火明亮之處,就是東門。初華躲開一隊夜巡的衛兵,快要到的時候,突然,橫裏伸來一只手,將她拉到旁邊。

“初華!”月光淺淡,照在陳紹的臉上,兩道濃眉下,眼睛笑得彎彎。

“阿紹!”初華見到他,也很高興,卻又不由地埋怨,“你呀……這可是禁苑,你潛進來被捉到,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才不怕。”陳紹笑著說,“你都不怕,我怎麽能怕。”

初華看著他,嘆口氣,臉色一整:“你說齊王來了。”

“嗯。”陳紹點頭,“今日我在街上,正看到齊王入城。”

初華的手緊緊攥起。

“我又到齊王府去打聽,正遇到裏面的管事對仆人說,齊王明日要到太和苑赴宴,要他們好生準備。”

“明天?”初華目中寒光閃過,望著遠處東門上的燈火,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初華……”陳紹看著她,有些不安,“還是我來吧,你……”

“不,我要自己來。”初華低低道,聲音決然。她沈默了一會,看向陳紹,“你不必擔心我,我不會出事。”

陳紹有些猶豫,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將此事告知你是對是錯。”他苦笑道,“老何他們要是知道,一定會宰了我。”

初華也笑,提到他們,臉上露出柔和之色:“他們好麽?”

“好,老何帶著一群人回家種地,他婦人高興死了。”

初華笑起來。

“你們都放心,等我這邊完了事,立刻就回去。”她說。

陳紹頷首,也笑笑:“好。”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又一隊夜巡的軍士朝這邊走來。

“回去吧,小心些。”初華對陳紹道。

陳紹答應,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她:“你也一切小心。”說罷,轉身而去,未幾則消失在樹叢中。

*****

夜色漸深,元煜正打算歇息,內侍忽然來稟報,說舞陽侯夫人來用湯苑。

元煜訝然,想起那日太皇太後給呂婧賜湯的事,頷首道:“打開湯苑,請侯夫人用浴。”

內侍答應退下,沒多久,殿外傳來一聲輕笑:“表兄好閑情。”

元煜擡眼望去,呂婧笑盈盈地走進來。

夜裏風涼,她身上披著一件裘衣,卻絲毫沒有臃腫之態,步履搖曳,珠釵墜墜,還未近前,身上的香氣已經飄來,似蘭似麝。

“表妹。”元煜微笑。

“這般深夜,本不該來叨擾,只是近日陪著祖母游苑,身上困乏,念著好好沐浴一番。”呂婧柔柔地說。

元煜看著她,道:“表妹不必客氣,湯苑就在殿後,但去便是。”

呂婧一笑,款款行了個禮,轉身而去。

湯殿裏點上了燈,燦燦一片,如同星辰。湯池中霧氣繚繞,蛟紗輕拂,更如同仙境一般。

呂婧看著這美景,脫下狐裘。

“夫人。”侍婢走過來,道:“夫人吩咐之事,都備好了。”

呂婧道:“知道了。”

侍婢有些猶豫:“夫人,殿下要是不來怎麽辦?”

“他會來的。”呂婧朝泉池裏走去,拉開系帶。衣衫輕薄,隨著她的步子,褪落而下。呂婧看著自己在水光中婀娜誘人的倒影,自信地一笑。

這位表兄,她等了許多年,如今只差一步。據說在朔北數年不近女色,自己的手段,諒他抵抗不得。

水從滴漏上慢慢落下,元煜在殿中看書,不覺已經過去了許久。

突然,一聲驚叫傳來,元煜一驚。

“殿下!”一名侍婢匆匆跑進來,“侯夫人……侯夫人請您過去!”

元煜目光一凜,立刻從架上拿了劍,朝湯苑奔去。

進了殿裏,卻見呂婧嬌弱無力,被侍婢扶著,看到元煜過來,忙上前,嬌容失色:“表兄,有野獸!”

“野獸?”元煜皺眉,看向四周,“何處?”

“在……”呂婧往庭院中指了指,“跑到那邊,又跑到那邊,就不見了。”說著,將身體倚在他懷裏,目光盈盈地望著他,捂著胸口,“表兄,阿婧可嚇死了。”

元煜低頭看她,楞了楞。

呂婧剛剛從浴池裏出來,身上的衣裙又薄又透,隔著衣料,能感覺到軀體的溫軟。她的頭發上還帶著水珠,一縷濕發黑黑亮亮,貼在雪白的脖頸上,延伸而下,像一只勾人的手,探入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壑之中……

四周的人不知何時都不見了。

“表兄……”呂婧目光迷離,嬌不自勝。

*****

初華回到湯苑的圍墻外,剛爬上墻頭,就發現湯苑裏有人。

回西殿有一條小徑,好巧不巧,那兩人所在之處,很容易發現。

這麽晚了還沐什麽浴……初華抱怨著,躡手躡腳地鉆進花叢裏,待得靠近,眼睛忽而定住,心中“哇”了一聲。

湯殿裏,霧氣氤氳,明燈熒熒。

一名絹衣單薄,幾乎能看清豐滿誘人的身體,好像喝醉了一般,倚在一個男子懷裏。美景美人,香艷暧昧,而更重要的是,那個女子是舞陽侯夫人,那個男子,正是朔北王。

只聽朔北王低低的聲音傳來:“野獸已逃走,表妹還是穿上衣服……”

“表兄聽阿婧一言。”舞陽侯夫人卻抓住他的衣服,聲音柔媚,“自從夫君離去,家中冷冷清清,夜夜獨對空床,教人惆悵……”

初華望望頭頂的月亮,快到子時了,她記得,暮珠每夜這個時候會去殿裏巡視……

朔北王聲音平緩:“這有何難,京中什麽子弟沒有,挑一位新夫婿改嫁了去。”

“表兄此言輕巧,其實說找就能找的……”

初華皺起眉頭,怎麽辦好呢。

*****

“並非阿婧不想改嫁。”呂婧的聲音含羞帶嗔,“若能有一人能像表兄這般英武無雙,又才華卓著,我真是死也……”這時,一個白色的物事忽而掠過檐下,呂婧瞥見,楞了楞。待她看清, 陡然嘶聲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煜一驚,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是一個人頭,披著黑發,卻沒有五官,隱約露出慘白的臉。似乎被呂婧的聲音所驚,那鬼物晃了晃,忽然化作鬼火,飄然而去。

什麽?元煜睜大眼睛,卻不為所懼,立刻追去。

“殿下!”

“夫人!”

殿外的人被驚動,紛紛跑進來。

“鬼……啊……”呂婧面色蒼白,抓住侍婢的衣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元煜一路追到庭院裏,可是那鬼物被檐角擋住,再過去看,卻什麽也沒有了。

“殿下!”田彬和徐衡匆匆趕到,卻見元煜立在花叢裏。

“拿燈來。”他說。

田彬回神,連忙將侍從提的燈籠交給他。

元煜舉著燈籠,從一棵橘樹上小心地取下什麽來。光照下,細細的,猶如發絲。

絲線?

元煜看著那一小段絲線,神色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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