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池饜足地摟著裴青時, 還想溫存一番再去洗澡，結果一低頭才發現懷裏的人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暈了還是睡著了。

這有點意外, 因為他們曾經做過, 在另一個世界。即便在那個世界的第一次, 也比這次激烈，折騰了大半夜，枝枝也沒暈。

“老婆？枝枝？”季西池有點擔心，小心翼翼地喊了兩聲。

裴青時還沒睡得太沈, 隱約聽到他的聲音, 應了一聲, 還往他懷裏貼緊了點。

她覺得自己答應得挺大聲，其實落在季西池耳朵裏，就是一聲蚊子叫的音量。

不過這充分說明她只是太累想睡覺, 不是暈了過去，他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於另一半的心, 則還在擔心裴青時的身體。以前枝枝身體很好, 幾乎從來不生病, 更不會這麽容易累。

早知道她現在這麽嬌弱，他應該再溫柔一點，不過大概也做不到。對枝枝的欲念，積攢了幾百年，兩輩子，他根本控制不住。

季西池心裏閃過很多亂七糟八的想法, 動作輕柔地抱起裴青時去浴室清洗。

疲憊的身體泡在溫水裏，無比熨帖。

裴青時迷迷糊糊中還以為自己在泡溫泉，她出生的大山裏也有溫泉, 對她最初的修煉很有裨益，所以她時常去泡溫泉。

有一次，她還在池底撈到一條傻錦鯉。

那家夥雙目緊閉，連呼吸都沒了。

雖然之前他跟她表白，她拒絕了，但她並不討厭錦鯉小妖，只是覺得自己不適合談戀愛而已。更何況，她是靈芝精，天生的醫者，治病救人是她刻在靈魂裏的使命，所以她迅速將小錦鯉撈了上來。

錦鯉小妖失去了意識，但並沒有化成原形，看來應該傷得不嚴重，只是熱暈了。

真是個笨蛋，明明是一條魚，不知道自己不適應溫泉嗎？怎麽還能熱暈在溫泉裏？

枝枝一邊吐槽，一邊給他輸了點靈力，試圖喚醒他。

可是，原本應該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到他這裏卻出現了意外。

靈力進入錦鯉小妖的身體，一點反應都沒有，小妖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不會真死了吧？

枝枝有點慌，湊近了去聽他的心跳。

連心跳也沒有了。

枝枝救人無數，沒有呼吸心跳也見過不少，但小錦鯉的情況是第一次遇到：她覺得他應該沒事，但他就是醒不過來。

她甚至對自己的醫術都產生了懷疑。

無奈之下，枝枝打算試試人工呼吸。

她還沒用過這種手段，低頭靠近的時候才覺得有點尷尬。

說實話，小錦鯉長得有點好看。此時在溫泉水裏泡了很久，白皙的皮膚變成了粉紅色，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更顯得又黑又密；單薄的衣服濕透了，貼在他身上，勾勒出勁痩的身材輪廓；長發居然也沒亂，鋪在地上……像個睡美人。

枝枝忽然就覺得有點下不去嘴，像在占人便宜。

尤其是她剛拒絕了小錦鯉，要是這時候親了他，雖說是人工呼吸，但也總歸有點暧昧，不是太好。

枝枝陷入了糾結，無意識停在距離錦鯉小妖不到十公分距離處，只要稍稍一低頭，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她沒註意到，睡美人的皮膚更紅了，睫毛也在輕輕顫動。

枝枝沒有猶豫太久，她還是不打算用這種方法。

她想要起身，才發現兩人實在靠得太近，加上剛才由人工呼吸腦補的內容，讓她覺得有點不自在，起身的時候就慌了一下，鼻尖從小妖的唇瓣擦過。

溫軟的觸感，讓枝枝更亂，下意識避開好幾步。

可就在這時候，錦鯉小妖的雙腿，突然變成了魚尾。

枝枝：“……”

美男魚出現得猝不及防。

雖然這樣子也挺好看，甚至有種詭異的性感，但是這說明小妖的妖力正在流失，已經不足以讓他維持人形。

枝枝來不及多想，急忙咬破自己的手指，餵了幾滴血給這小妖。

她的血向來好用，剛進嘴裏小妖就醒了。

“你是不是傻。”枝枝忍不住罵他，“你不知道大部分魚類都不能在溫泉裏存活嗎？就算你以人形泡溫泉，發現不對勁，也該早點出來啊。一個妖，怎麽還能發生溺水這種事情？不怕說出去丟人？！”

小妖恢覆了正常，眼眶微紅地看著她，對她的指責沒有回應，只是問：“你剛才餵我吃了什麽？”

枝枝：“……”

感覺氣了個寂寞，不想搭理他。

她也就真的沒搭理他，直接走了。

錦鯉小妖的靈力遠遠比不上枝枝，想追也沒追上。

過了幾天，枝枝差不多忘了這事，又去泡溫泉，再次在池子裏撈起來一條美男魚。

不過這次很幸運，她一點靈力輸過去，對方就醒了。

“你是真的腦子不好吧？”枝枝直接氣笑了，“一次教訓還不夠？”

小妖眨巴著清澈的眼睛，無辜地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枝枝：“……”

“對不起，是我錯了，枝枝你別生氣。”小妖急忙道歉，“我只是聽說，這溫泉池能夠輔助修煉，我想快點成長起來。”

“你要成長那麽快幹什麽？”枝枝忍不住問。

“保護……自己。”小妖說，“上次碰到一個除妖師，差點被收了，還好跑得快，不然就見不到你了。”

枝枝聽到最後一句還是有點別扭，沈默了一會兒跟他說：“修煉這事急不得，你要是怕，就少去外面晃悠，這山裏都是我的地盤，除妖師一般不會主動來找事，護你周全還是沒問題。”

錦鯉小妖在她這裏就是個小傻子，她完全沒有懷疑過他的話。

但小傻子也有自己的算計，他嘴上認錯特別快，枝枝說什麽也都乖巧答應，行動上就是死不悔改。

枝枝後來又撈過他好幾回，有一次直接把他從山上踢下去，恨不得真讓他摔死算了。

當然這有違她的天性，所以她還是把他撿了回來，只是嚇唬他：“我不會再來了，你再這麽執著，就自己溺死在這裏吧。”

小錦鯉這次沒有唯唯諾諾地答應，而是認真地說：“我是一個執著的人，認準的人認準的事，都不會半途而廢。你不來也沒關系，但我一定會再來。”

枝枝氣得甩頭就走，並且決定再也不去那溫泉池，但第二天她還是出現了。

而這次，小錦鯉已經變成了一條魚。

枝枝嚇了一跳，急忙跳下去。

然而不等她有更多動作，水裏“嘩啦”一聲響，小錦鯉一躍而起，在空中化成人形，抖落一身水珠，輕飄飄落在枝枝面前，興奮地跟她分享喜悅：“枝枝，我終於學會了在溫泉池底呼吸！”

美男出浴，陽光將他抖落的水珠都照成了彩色的泡泡。

枝枝卻不高興，她抿了抿唇，轉身就走。

小錦鯉在身後喊她：“枝枝，你是不是也有一點點關心我，不然為什麽會每天來看我？”

枝枝本來就後悔今天過來了，被他戳破，更加生氣：“天下眾生，在我眼裏都一樣，我見誰要死都會救。”

她這才反應過來，一只妖就算不適應溫泉，也沒那麽容易溺死，他從一開始應該就是在試探她，見到她對他也有點好感便得意了，枝枝忍不住冷笑：“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你一點都不傻，是我傻。”

她說完直接消失在原地，再也不想看到這個狡猾的小妖。

小錦鯉在溫泉池等啊等，等到花兒都謝了，等到他靈力猛增，卻還是沒等到枝枝出現。

小傻子這才意識到，枝枝是真的生氣了。

他入世不久，並不清楚枝枝到底為什麽會生氣。

小傻子從大山離開，去向別人請教，才明白枝枝以為他在試探她。

其實第一次他溺水的時候，確實是騙過枝枝。

那天他一開始是真暈，但枝枝給他輸靈力的時候他就醒了，只是還沒來得及睜開眼，枝枝就湊近了來聽他的心跳。

小錦鯉很喜歡很喜歡枝枝，從來沒有機會這樣靠近過她，他什麽都不懂，憑著本能想要跟她親近，便裝死沒動，只是想聞聞她身上的香氣。

可後來枝枝用自己的血餵他，小錦鯉就後悔了，他才舍不得枝枝流血，哪怕是救他自己也不可以。

所以那之後他再暈過去，枝枝只要一救，他馬上就睜開眼，不敢再拖延。

但他反覆去溫泉池底，不是為了試探枝枝，是真的在尋找速成的修煉方法。

他聽隔壁的螃蟹精說，有個很厲害的除妖師正在大殺四方，他想成仙，一邊獵殺妖物，還一邊尋找那些能帶來好運、有助於修煉的精怪。

這個描述，讓小錦鯉一下子就想到了枝枝。

他擔心除妖師找枝枝的麻煩，擔心枝枝受傷，他想保護她。她不喜歡他沒關系，只要她好好的，他就開心。可小錦鯉知道自己靈力低微，他想快速成長，哪怕試探的過程兇險，可能會搭上自己的小命也沒關系，他卻沒想到會因此讓枝枝誤會。

那天他看到枝枝出現，只是單純很開心，說的話也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

枝枝後來聽到他的解釋後，還臉紅了一下。

是的，小妖很單純，是她自己心裏有鬼。

沒錯，枝枝心裏有鬼。

雖然她一直說小錦鯉傻，但在相處的過程中，她卻總能從他傻乎乎的言行中獲得快樂。她覺得他傻得可愛，更何況他還長得那麽好看。

那天從溫泉池生氣離開後，枝枝就離開了老家，到處游蕩，給自己找了不少事情做，但空閑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小錦鯉。

他真的找到修煉的辦法了嗎？

他會不會再次溺水？

她離開了，會不會有除妖師去找麻煩？

山裏小錦鯉的天敵太多了，他能活下去嗎？

……

枝枝意識到自己對小錦鯉有點喜歡了，但她一開始並不想承認，找了很多借口來否認這件事。

後來，小錦鯉一直沒有消息，她到底是不放心。

之前小錦鯉沒事就喜歡跟著她，有一段時間，她覺得他有點煩人，就會悄悄使些手段，將他甩掉。可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追上來，每次都很狼狽，但笑容卻一如既往地燦爛。

這一次，她其實還有意無意留下了痕跡，小錦鯉卻始終沒有再找來。

他到底是出事了，還是生氣了？

枝枝決定返回老家，為了節省時間，她還乘船走了一段水路。

她一般不會靠近水邊，因為她是千年靈芝，被很多人覬覦。在陸地上，她自認為自保沒有問題。但在水裏她沒底，她一直生活在大山裏，雖然愛泡溫泉，然而並不會游泳，甚至有點怕水。

那一次也是怕什麽來什麽，船行到一半，還真遇上了厲害的妖怪。

危急關頭，小錦鯉出現，將即將落水的枝枝接到懷裏送往岸邊，然後回去將作怪的大妖殺得片甲不留。

枝枝發現，小錦鯉的能力突飛猛進，幾個月時間修為增進好幾倍。

但是，面對實力比他強悍的大妖，他還是受了不輕的傷。

再次看到他，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枝枝心情覆雜，悶頭替他處理傷口。

“我沒事，都是小傷，很快就能長好了。”小錦鯉一點不覺得疼，反而特別高興，他終於能保護心愛的人了。

枝枝心裏莫名有股怨氣，刺道：“那是，你現在可厲害了。”

但手上到底沒停。

小錦鯉看著她輕手輕腳的模樣，更是笑開了花：“那是因為我找到了快速修煉的方法，你知道的。”

枝枝手一頓，那真不是試探嗎？

小錦鯉比之前聰明了許多，更何況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向枝枝解釋，便把自己的心路歷程一一剖白給她聽。

枝枝安靜地聽完，沒有說話。

“枝枝，我現在不會拖你的後腿了，以後我們可以，可以結伴出行嗎？”小錦鯉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我不煩你，但是我會水，多少也有一點點用。你需要的時候我就離你近一點，你不想理我的時候，我可以離你遠一點……你看，行嗎？”

他都不敢再說表白的話，但心思已經呼之欲出。

枝枝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小錦鯉臉色慢慢蒼白起來，但黑漆漆的眼睛依然清澈透亮。

他說過，他是個執著的人，認定的人認定的事，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處理完他身上的傷，枝枝忽然問了句：“我一直叫你小妖，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錦鯉楞了下，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迅速道：“我沒有名字，你那麽聰明，要不你幫我取個名字？”

枝枝盯著他看了好久，久到小錦鯉以為她不會搭理他的時候，她說：“要不，你叫木木吧？”

“木木？”小錦鯉挺有自知之明，“是因為我像根木頭嗎？”

枝枝抿唇一樂，微微側頭看向遠方：“山有木兮木有枝，木木與枝枝，聽著像情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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