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家?的養老院坐落在地勢平坦的郊區, 占地面積將近十平方公裏，環境清幽。大?片種植的草坪，一眼望去是屬於綠植的天堂。每隔五百米便能看到一個小型花園, 花園裏建有涼亭、石桌石椅等供人休憩的設施。

所有的道路都鋪設著鵝卵石，左右兩旁安裝了造型古樸的路燈。除此以外還有醫療用的緊急救助站，這是為了年邁的老人突發疾病時能第一時間進行救援。

養老院的主體建築就坐落在人工河畔，沿著蜿蜒曲折的銀色緞帶，暗色調的建築群井然有序地矗立在岸邊不?遠處, 被?郁郁蒼蒼的樹林所包圍。墻壁統一采用大?石塊堆砌而成、隨處可見的教堂式尖頂以及噴泉中央出現的天使雕像，這一切在淡金色晨曦的暈染下顯得神聖而高雅。

歐煌、齊木楠雄兩人特意早起了?一個小時, 太陽才剛剛從地平線露出一角。他沒有使用瞬間移動?的方式到達此處，而是乘坐出租車。為了避開監控，也因為他們?的這次行動不?能被任何人發覺。

“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看著不?遠處還亮著燈的保安亭, 歐煌躲在一處灌木叢後。“我可以叫式神幫忙。”

“我一個人更快。”齊木楠雄進入了隱身狀態，身體跟衣物都徹底變成了?透明狀。他之前飛到高空用透視能力觀察過，養老院的平面圖已經印在了?他的腦海裏。

“你在這裏等我?。”

歐煌考慮了?片刻，還是答應了?。“那好吧，早去早回?。如果超過半小時你沒?有出現，我?就進去找你。”

“嗯。”

……

潛入行動正式開始。

途中連續遇到了好幾個巡邏的隊伍，齊木楠雄每次都屏息凝神等著安保人員離開。警報解除後，他直奔檔案室。用了?點小手段, 他查出了?忍足陽介那幾位模特的姓名，現在只需要獲取他們?的醫療檔案。=

對於幾近萬能的超能力者來說, 這次行動一點難度都沒有。別說半小時，才過十分鐘, 歐煌就看到齊木楠雄的身形在他旁邊慢慢顯現。

“很快啊。”

歐煌的誇獎並沒有讓齊木楠雄有半分的松懈，他的表情反而有些凝重。

“解除結界吧。”

“好。”

一分鐘過後, 通過心靈感應的能力，歐煌看到了齊木楠雄在檔案室電腦上閱讀過的全部資料。

山本青、水戶正一、高橋健也、鈴木松太郎等等一連串的人名，他們?醫療檔案右上角的照片上都蓋上一個……代表死亡含義的紅章。死因一欄清楚的寫著：心臟衰竭。

同樣的文檔有足足三?十多份，但死亡時間在上?半年的只有十五位，這十五人中自然包括了?忍足陽介選擇的模特。

在一般情況下，年過七十的老人死於臟器衰竭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這些資料放到任何一家?養老院或者醫院，都不會引起過多的關註。人的器官本就存在使用期限，時間到了?自然無法繼續工作，到了?那時就會出現各種無法治愈的病癥。或許是心臟出問題，或許是心腦血管，通常人們稱之為果子熟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忍足陽介的經歷，歐煌也不會覺得這些人的死因奇怪。所以，他不得不誇一句忍足陽介真的很聰明，找的是一群本就時日無多的老人。

“這十五個人，大?概就是目標了吧。”

“嗯。”齊木楠雄微微皺眉，他本來只想著找到那幾位模特的檔案，結果發現了?一個文件夾，裏面出現的全是已死之人的資料。時間久遠的暫且不提，離得近的都死因相同，讓人不?得不?在意。

“忍足陽介延續生命的方式，跟你用過的不?同。”

歐煌冷笑一聲。“他是單方面的奪取，我?用的是最大限度減少對因果影響的換命。”

“你後悔嗎。”話一出口，齊木楠雄就想收回，那次事件對歐煌的影響不?言而喻。當初他想要救下五十嵐玲音時，歐煌說的那番話不止是針對他，同樣也是對自己的告誡。在開始陰陽師的工作後，類似的事對方應該看過多次，人類的貪欲是無窮無盡的。而每一次旁觀，都會聯想起自身的經歷。=

“不?。”歐煌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下意識重新開啟了?結界。“首先，我不?欠她了?，因果兩清。其次，這是一次寶貴的經驗，讓我在陰陽師一途少走了很多彎路。她教會了我很多，在擁有能力的情況下，心軟不是什麽好事。也讓我提前認識到人類為了?一己私欲，是可以毫不猶豫的傷害他人。最後……提早接觸地獄，對我來說是好事。”

“抱歉。”

“……道歉幹嘛？”

“你應該不想談論關於她的事。”

“並沒有，不?然我?就不?會當故事講給?你聽了?。”

“說謊，你的眼睛看上去很難過。”

“哈？”歐煌連退數步，一邊退一邊猛搓手臂。“餵餵，你到底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種讓人害羞的話啊？！！”

他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就說出來了?！仔細想想，還真是肉麻得要死啊豈可修！都怪昨晚玩的那款戀愛養成游戲，本著學習的心態結果打出了?各種BE結局。而且，主人公的臺詞簡直過目不忘！齊木楠雄默默捂臉，想要發動時間回溯。

“我只是記起了這幾年遇到的某些人，說我?傲慢也好，看著他們犯下跟我?同樣的錯，給我?的感受都是一種空洞到極致的悲涼。一開始還會覺得痛心，次數多了就麻木了?。就像五十嵐玲音，她短暫的人生令人惋惜，但錯了?就是錯了?，苦果自嘗。”

吐槽歸吐槽，歐煌還是得解釋一下。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表情漸漸柔和了許多。

“至於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感謝她。不?是她也會有其他人，說到底陰陽師也只是普通人。母親離開前囑咐過我?很多，可有些事不?親身經歷一遍，成百上?千次的說教都是無用功，人類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啊。”

齊木楠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歐煌身上?移開，內心深處升起一股酸澀感。知曉得越多，越覺得眼前這人背負的東西太過沈重。是不是行走在陰陽兩界的人都要付出代價才能換取成長？

“不是啊，所有人都一樣。”歐煌聳了?聳肩。“只不?過我們?這類人容易早死罷了?。”

齊木楠雄張了?張嘴，原來他不?小心問出來了?……

“你已經少了二十年壽命了?。”

“嗯啊，連死後的工作都找到了?，是不?是很羨慕？”歐煌笑嘻嘻地說道。“五險一金，帶薪年假，節假日加班工資加倍，年終還有大?紅包！在地獄就職，待遇可是相當不錯的。”

=口=重點是這個嗎？認識歐煌以來，齊木楠雄覺得自己心累的次數成倍增長。

“你是不?是忘了?，一千年，無償。”

歐煌一秒死機，整個人都褪色??。“QAQ我?……我?哇——”

等等，哭了？！！被?撲了個滿懷的齊木楠雄頓時手足無措，這次真的說錯話了?，明知道這家?夥有攢錢的強迫癥。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安慰人。戀愛養成游戲裏主人公的攻略技巧就算了吧，回去就把那些游戲光盤分解了?。

“我?陪你，工資分你一半。哪怕在地獄，超能力者也是稀缺的人才吧。”

“啊咧？”眼角還濕漉漉的歐煌暫且放過了?齊木楠雄的肩膀，他呆楞楞地擡頭，做出承諾的人表情罕見地認真。

“……你、你確定嗎？”

“嗯。”齊木楠雄輕輕嘆了口氣，說話的方式也有了?溫度。“活著的時候你給我?發工資，還有封印的事，根本算不上?收費吧。”

本以為歐煌會稍微開心一點，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歐煌哭得更兇了?。

三分鐘後，有苦難言的陰陽師瞪著一雙兔子眼，惡聲惡氣地命令超能力者用瞬間移動?把他送回龍之家。

又過了三分鐘，一頭霧水的齊木楠雄離開了?。歐煌坐在客廳的榻榻米上?，懷裏塞了一個抱枕。他吸了?吸鼻子，委屈無限大?！

“你死後根本不?會去地獄啊混蛋！你的功德多到可以直接入住高天原！”

然後，他就收獲了小紙人的愛心麽麽噠。

=v=整個人都治愈了?。

“還是你好，會一直跟在我身邊。”歐煌拋棄了?抱枕，摸了?摸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紙人。“哎——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錢買食材，地獄的物價最近漲得可厲害??。一千年拿不?到工資，估計只能天天吃免費食堂了?。雖然味道也不?錯，但我?想吃你做的。”

小紙人指了指自己，又做出一個健美先生的動?作。

“嗯？你說你去賺錢養我?？”

如果不是小紙人體型太小，歐煌一定要狠狠地抱住這個小可愛，再揉揉蹭蹭重覆一百遍！

“真可惜跨物種不?能結婚，不然我?一定娶你。”

小紙人嚇得差點腳下一滑，直接從歐煌的肩頭摔了?下去。幸好歐煌眼疾手快，把小小式神給?接住了。

“要不要反應這麽大?！我哪裏不?好了?！”

如果小紙人能說話，大概要吼回去了?。很可惜不?能，他只好繼續比手畫腳。

“……別叫我父親大人，求你了?。”歐煌一頭砸在矮桌上，隨即額頭與桌面接觸的地方傳來一聲悶響。“沒?錯，是我把你制作出來的，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小紙人：=.=結婚是不?可能結婚的，阿爸你好好做人。

“好了?，喪完了?，該辦正事了?。”

歐煌讓小紙人準備一份甜品給?齊木楠雄送去，當作賠禮。人與人之間的影響是相互的，或許兩人氣場太過相合，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壓抑著自己的真實情緒，這種轉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安排好後，他撥通了?忍足蒼介的電話。

小紙人背著裝有便當盒的小包裹出了?門，在臨近齊木宅時，他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幼年時期的主人便深知自己看到的世界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一路被?迫成長起來的陰陽師……其實內心還藏著一個孤獨的小孩兒。

只有我?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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