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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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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

華滋突然有點想笑,李夫人這是打哪兒聽來的不靠譜的消息。碧雲和雲澹,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吶。

何況,碧雲自來都知曉華滋鐘意雲澹。

碧雲,可曾鐘意過何人?

華滋記得清清楚楚,碧雲跟她說:“不曾。”

華滋還曾惋惜過的,她想大抵一個人總要鐘意另一個人,才不負這大好春光。她還曾跟碧雲說,我一定保你跟你鐘意的人一世安寧。

華滋講得掏心掏肺。

她想碧雲對自己亦是掏心掏肺。

只聽李夫人還在說:“我已經派人去蔣家問了,還沒正式回話,但是蔣雲澹確實不在府中了。”

孟東聞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杯應聲落到地上,粉碎了。只聽孟東吼道:“蔣雲澹那個臭小子,不知好歹,我看蔣家怎麽跟我交代!叫人備馬,我馬上去蔣家!”

沒想到,李夫人卻伸手攔住了:“這個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好歹碧雲是咱們家的人,又是跟著華滋的,這事情一定得滴水不漏才能圓了華滋的臉面哪!”

華滋聽到這裏,已然站立不住,腦中似起了白茫茫一片大霧。她從屏風後走出去。

孟東和李夫人倒嚇了一大跳:“華滋,你幾時站在這裏?”

華滋仍笑了一笑:“不過一會而已,來找爹說點事情,眼下沒事了,我先回房了。”華滋告了退就要往外走,李夫人趕緊叫過貼身丫鬟送華滋回房。

華滋坦然接受了攙扶,往自己房中搖搖而去。

李夫人的目光在華滋身上留了很久,想著倒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丫頭。

華滋剛進門,謝過李夫人的丫鬟,叫茜雲送出去。

茜雲應聲去了,華滋回身坐倒在榻上,似乎剛才一路已經耗盡了身上所有力氣。

她的雙手狠狠抓住床單。茜雲推門進來,只聽見華滋一聲咳嗽,趕緊上前來探視,只見華滋的白手絹上一片鮮紅血跡。茜雲緊張起來,說要叫醫生,被華滋攔住了。

“碧雲跟蔣雲澹私奔了。”

華滋從未想到這幾個字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茜雲,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呆一會。”

茜雲見華滋臉如白紙,眼睛裏一點生氣也沒有,驚慌擔心不已,可是又不見華滋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這不可能吶!絕對不可能!”

茜雲上前摟住華滋,眼淚倒是跟斷了線一樣。華滋的身子軟綿綿的,像斷了線的風箏,隨著茜雲搖擺。

茜雲心裏更急,就要去請穆夫人。

華滋緩緩道:“茜雲,你放心,我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去門邊守著,誰來也不讓進,我就想一個人呆一會。晚飯我也不出去了,你拿進來給我。”

茜雲這才擦著眼睛出去了。

華滋感覺到從心底傳上來的鈍痛。果然,只有最親,只有你付出了感情的那些人,才能傷人至深。

她甚至來不及想外面人看笑話的嘴臉,她連自己的傷心都顧及不過來了。

第一次見到碧雲的時候,想這真是個可憐又有趣的姑娘。於是她不顧一切帶了碧雲回家。

碧雲換洗以後,從一個臟兮兮的少年變成清麗無雙的少女。華滋記得蔣雲澹和宋致朗都看傻了。當時只覺得他們的表情好笑,現在想起來,可是自那時起,碧雲就上了蔣雲澹的心?

可是,之後,很多時間裏,蔣雲澹對華滋是真正關心。

落水那年,蔣雲澹馬上就跳進湖裏救了華滋。他第一個救的不是自己麽?這不表示他最在意的是自己麽?

後來,在封家宅院裏,蔣雲澹試探華滋對封黎山的態度,他說,那樣他就放心了。

華滋曾經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她以為她也聽見了蔣雲澹心動的聲音。

碧雲,她不是知道的麽?她不是舍身救過自己麽?她們不是生死之交麽?若碧雲一直對蔣雲澹有意,為何她瞞著不說?

她聽見華滋的心意,她一直知道華滋有意於蔣雲澹。可是碧雲卻已經與蔣雲澹相交?那自己算什麽?碧雲與蔣雲澹之間的一個笑話麽?碧雲一直當自己是笑話麽?

華滋似乎感覺到憤怒就站在窗前看著自己,可是太傷心,連這憤怒都承受不起。

沒多久,就響起了有人拍房門的聲音,是穆夫人來了。

華滋坐起來,兩下擦幹了眼淚,又拍拍眼睛,希望不要那麽紅腫。

穆夫人走進來,坐下。她看著華滋,卻不知從何說起。她與華滋自來不親近。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也沒看出華滋有依靠她的意思。她想上去抱一抱自己的這個女兒,卻又似乎有些生疏。

穆夫人只是看著華滋。

華滋依然請了安,端坐於一旁。而誰明白,此時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的話。

穆夫人不開口,華滋亦懶得多言。

穆夫人多少也懊惱自己當年看走了眼,眼瞅那碧雲一副知書達禮,文文弱弱的樣子,背地裏卻能做出這不知廉恥的事情。想來到底還是李夫人當年眼光毒辣。

李夫人一直不喜碧雲,正如她不喜穆夫人一樣。在她眼裏,穆夫人和碧雲都是一類人,整天做出個病西施的樣子。

華滋小時候也不多言,一樣不被李夫人喜歡。李夫人一直以為穆夫人生出來的女兒多半也是那個做派,所以自來也不喜歡華滋。尤其是看到華滋帶碧雲進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後來華滋大一點,李夫人看華滋表面上不聲不響,實際上倒是個爽快的伶俐人,於是對華滋的態度不動聲色變了變,還提醒華滋不要留碧雲在身邊。

可惜華滋從頭都沒明白過。她也曾狐疑過,李同嚴要娶碧雲的時候,蔣雲澹那一臉心焦的模樣。每次蔣雲澹過來,碧雲那含羞帶怯的表情。

想著這些,華滋又心頭火起。

穆夫人不善言辭,滿腹心痛又無從說起。她著急華滋過分傷心,又著急人言可畏,蔣雲澹和碧雲倒是一走了之,剩下華滋一個人被人戳脊梁骨。穆夫人能夠想象那話能有多難聽。真是悔之晚矣。

可是穆夫人一貫修養好,背後從不說人,心裏盡管怨毒了蔣家,嘴上依然不願挑明,只說:“這親事我看就罷了。”

華滋點點頭。當然要罷了,這點骨氣孟華滋還是有的,此時哪怕蔣雲澹回來跪在地上,孟華滋也不會回頭了。恨只恨沒有他回頭這個戲碼!

華滋端不住了,“娘,我想得開,您不用操心。我就想一個人待待。”

穆夫人無奈只得出去了。

那個晚上,茜雲不敢離開,又不敢進房打擾華滋,直在華滋門口坐了一夜。

華滋在房內哭了一夜。她知道只有這個時候,沒人來打攪她,沒人知道她是否傷心至極。

華滋蜷縮在大床的一角,把被子都裹在身上。雙臂抱住自己,頭深深地埋進去,眼淚一邊落,一邊咬自己的手臂。她緊緊緊緊地抱住自己。不發一聲,眼淚急流。

十年來一直篤信的事情不過是笑話一場。

信任之人,深愛之人,雙雙背叛。你給過多深的感情,他們就鍛造了多鋒利的毒箭,見血卻不封喉,日日作痛。

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一片隱秘的白。華滋看見桌上的飯食已經冷掉。她摸自己的臉,也是冰冷刺骨。

當日光的溫度也透進來,華滋還是覺得冰冷一片。庭院裏響起熟悉的嘈雜的聲音,可這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了。

直到茜雲來拍門,“蔣老爺,蔣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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