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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各司其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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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剛毅嘴上沒說話,心裏非常的埋怨金效坤。

金效坤可以說是越活越糊塗,該斬草除根的弟弟,和該關門大吉的報館,全因他的優柔寡斷留存了下來,結果現在可好,弟弟成了隱患,報館成了明患,接下來有熱鬧看了。

半夢半醒的過了這一夜,翌日上午,果剛毅起了床,就見金效坤已經從外面回了來。

他問金效坤“幹什麽去了”,金效坤帶著一身寒氣,告訴他自己是去見了幾位新聞界的朋友——當然,為了安全,他並沒有離開法租界的範圍。

果剛毅含恨看著他,“恨鐵不成鋼”的恨。

金效坤獨自坐在客廳裏的大沙發上,窗外天陰,客廳內的吊燈亮著,燈光把他那個一絲不茍的腦袋照得亮晶晶。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保持著衣冠楚楚的形象,不是他愛美,是他自小就是這麽穿戴,對他來講,這不過是文明人類應有的面貌。

而一個人再怎麽苦惱,也依然還是個人,沒理由因為苦惱,就墮落成了野獸。

“剛毅。”

背對著果剛毅,他忽然開了口:“這次,恐怕還是要辛苦你了。”

果剛毅瞪了他的後腦勺一眼:“知道,又讓我給我舅舅打電話,讓他托人到霍靜恒跟前給你說情去,是不是?” 金效坤沒回頭:“謝謝你。”

“有謝我的閑心,你不如出去找個瞎子算算,看看你是不是天生的窮命。

如果是,那咱倆趁早散夥,我可是想發財的,你別連累了我。”

金效坤被他說得心亂如麻,可是連反駁的精氣神都沒有。

胳膊肘架上膝蓋,他俯下身低了頭,用雙手捂了耳朵,又嘆了口氣。

這一天,天津城內的幾家大報上,都刊登了金效坤的聲明。

僅從文字上看,金效坤是擺足了立正挨打的姿態,自認是對報館管理不嚴,導致督理大人清名受染,自己犯下了如此大罪,真是萬死不足以彌補其一。

與此同時,果剛毅也給陸軍部的次長舅舅打去了電話,讓他幫忙去向霍靜恒求情。

次長不樂意去,支使這位外甥去找連毅,外甥答曰:“您我要找,他我也要找,您二位雙管齊下,不怕靜帥不給面子。”

平心而論,金效坤和果剛毅的對策,全合乎道理,然而北京城裏的霍督理看了他們這一手,再次氣得犯了頭痛:你金效坤躲到租界裏不回北京,通過中國外國的報紙發聲是什麽意思?什麽致歉聲明,話裏藏刀,分明是怕大眾不知道你受了什麽委屈,要給我霍某人扣上暴政的帽子!你是求我原諒嗎?我看你是要逼我原諒! 金效坤可恨,更可恨的是金效坤背後的連毅,以及連毅的好友、陸軍部的譚次長。

誰讓他們串通起來一起傳話給自己的?難道自己是個傀儡,可以任憑他們擺布? 霍督理和連毅之間的新仇舊怨,已是數不勝數,他早就預備著要和連毅一戰,只是時機始終未到。

如今這金效坤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他忍無可忍,於是他決定在宰了連毅之前,就先拿這個靠著連毅耀武揚威的金效坤開刀。

刀子具體怎麽開出去,是不勞督理費心的。

督理只要簽下一紙軍令,就自然有忠心耿耿的部下,奉命開始行動了。

行動由陸健兒之父、陸永明師長負責。

因為在給督理大人煽風點火的過程中,陸大公子實在是出力不少,馬秘書長本來無意得罪連毅一派,全是因為從陸大公子那裏收取到了足夠的好處,才勉為其難的幫了陸家一把。

陸永明師長也很樂意接下這樁差事,一是他對連毅也有意見,二是想要向督理大人示好——督理大人年少有為,近來越發的奮進,有了點要大鵬展翅的苗頭,所以陸師長決定對督理好一點,萬一督理將來成了大總統,那麽自己也好弄個三省巡閱使什麽的當一當。

自從曲亦直下了大獄起,金玉郎就一直很興奮。

他覺得自己成了好萊塢驚險電影裏的男主角,興奮得甚至忘記了仇恨,單只是心慌慌。

這是一場連環計似的借刀殺人,他拿陸健兒做刀,目的是要殺金效坤;陸氏父子要拿霍督理做刀,目的是打壓連毅、順帶著向督理大人表一表忠心;霍督理則是要拿金效坤做刀,給連毅和陸軍部一點顏色看看。

金玉郎並不了解全局,也沒有興趣了解,這些天他幾乎是住在了陸家,興高采烈的觀察著所有風吹草動。

他想象自己是一顆小石子,“咚”的一聲落入靜潭之中,砸出一朵浪花,和一圈圈的漣漪。

漣漪越擴越大,整片湖面都被擾動、不能幸免。

而他這顆小石子,已經無聲無息的沈到了潭底,不留痕跡,不負責任。

躲在潭底一樣寂靜深沈的陸府裏,他問陸健兒:“他要是一直躲在租界裏不出頭,你們怎麽抓他?” 陸健兒來回溜達,且踱且答:“他犯了大罪,租界當局有義務把他交出來。”

“名下的報館亂登文章而已,罪過有那麽大嗎?還能驚動租界當局?” “他的罪名可不是這個。”

陸健兒,相當罕見的,向他微微一笑:“他的罪名,是走私煙土。

這個罪可不小,殺頭都夠了。”

金玉郎恍然大悟:“這個罪名可以用?不怕得罪連毅?” “我們奉命行事就是,怕也輪不到你我來怕。”

金玉郎笑了起來,笑得有氣無聲,肩膀直顫,等到笑過勁兒了,他才說道:“這裏頭沒我,只有你們。

不信你查去,看看裏頭有沒有我的事?” “那篇文章,不就是你動的手腳?” 金玉郎一攤雙手:“文章是曲亦直寫的,稿子是排字房小徒弟拿去印廠的,和我還是沒關系。”

“既然一切都和你沒關系,那你這些天留在我家裏做什麽?你回家去吧。”

“陸兄,你真沒意思,我這麽說,是想讓你誇我聰明,結果你可好,不但不誇我,還想攆我走。”

“你若是不把這話說透,我還可以算你聰明;可你膚淺至此,我還沒問你,你就把心裏話全講出來了。

這麽一點點的城府,你怎麽還好意思自誇自讚?” 金玉郎笑道:“我當然是比不了你,可我有一點好,就是傻人有傻福。”

然後他換了話題:“你說,曲亦直會死嗎?” “你希望他是死還是活?” “當然是希望他活著了,我和他又沒仇。”

陸健兒踱到了金玉郎面前,停了下來:“錯了,他應該死。

他一死,死無對證,你和這件事情,才算是徹底的沒了關系。”

金玉郎垂眼盯著地面,微微蹙了眉頭,做了個思索的姿態。

後來他擰著眉毛一歪腦袋,自己笑了,仿佛是沒想明白。

“我聽你的。”

他說:“反正,你比我懂得多,聽你的不會錯。”

然後他對陸健兒一笑,笑得非常天真甜蜜,因為忽然心虛,怕陸健兒把自己也殺了,雖然好像自己算不得什麽“證”,對方完全沒理由殺自己。

況且自己若是死了,他上哪兒接收金效坤的遺產去? 陸健兒這時又問:“你真不用回家看看去?” 金玉郎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絕不回家——他怕自己一見傲雪,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等金效坤當真進了大牢,他再回去對著傲雪大笑吧。

況且,現在他也舍不得離開陸健兒,陸健兒真是個寶貝,幾年不露面,一露面就幫了他一個天大的忙。

就因為這一點,他現在是發自內心的喜愛這位老朋友——不是虛情假意,是真的喜愛。

他願意留下來,陸健兒也沒意見,正好他這個家庭氣氛沈悶,偶然來個活潑的朋友小住幾日,他也能夠得些陪伴和消遣。

兩人達成共識,正要繼續笑談,哪知陸家的丫頭進了來,說道:“大少爺,金先生家裏打來了電話,要找金先生說話呢。”

金玉郎擺擺手:“就說我不在,出去了。”

陸健兒推了他一下:“這樣不好,現在都知道你哥哥那裏出了事,你對家裏太過冷淡,看著不像話,反倒容易招人懷疑。

電話你該接就接,一個女人,你還應付不了嗎?” 金玉郎倒是肯聽他的話,依言出門,到外間屋子的電話機旁抄起了話筒:“餵?我是金玉郎。”

隨即他聽見了傲雪的聲音:“你若要出門冶游,那也請先對你的朋友們交代清楚,不要讓他們跑到家裏來向我要人。

況且就算是你打算把我這裏當成你的一處聯絡站,那你也應該把你的行蹤告知給我,免得我照著電話簿子打了一圈電話,才打聽到了你的下落。”

金玉郎聽了傲雪那老氣橫秋的語氣,登時就想翻臉:“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天津來的段小姐,要見你。”

“段——哪個段小姐?” “就是那天,我們在公園散步時,遇到的那位段小姐。”

說完這話,她掛了電話。

而金玉郎握著聽筒楞在原地,心裏七上八下的,萬沒想到段人鳳會忽然跑了回來。

金玉郎決定回家去見段人鳳。

而在他穿衣戴帽預備出門之時,金宅內的大客廳裏,傲雪和段人鳳相對而坐,段人鳳一眼一眼的看她,目光鋒利得像刀子,傲雪則是面無表情的昂了頭,認定面前這位乃是自家丈夫在外的姘頭。

她不吃醋,但對待肯做姘頭的女子,當然也無需抱有敬意。

段人鳳目光不善,於是她也心裏有氣,暗想像你這種不男不女不正經的東西,若是放在過去,都沒資格進我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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