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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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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過了雨季,進入了更寒冷的天氣。雪花以極慢的速度飄落下來,把樹梢染成銀色。獵場看守的小屋上冒出了青煙,宣告著裏面的人在生火取暖或是做飯。阿芒多·迪佩特從未對魯伯特·海格還留在校園內提出任何異議,其他教師自然不會說些什麽。學生之間的流言蜚語也逐漸少了下來。

人們對奇特事物的接受能力是驚人的,往往只需幾個月便能習以為常,甚至無法想象沒有它的校園會是什麽樣子。

但我註意到了朱利安態度的轉變。他開始刻意躲著我,我們常常一連幾天都見不上。他總是待在自己的公共休息室裏,只有貓頭鷹才能聯系到他。我隱約猜到這跟他告訴我的事情有關,所以盡可能尊重了他的——我推測的——想法,只在魔藥課上去找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松了口氣,反而恢覆了以往的態度。我被他時而疏遠時而親密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但又不知該怎樣委婉地提出問題。我甚至有了個愚蠢的想法,那就是他認為我等同於不斷的提醒,會讓他想起一片光明的背面。

表面上來看,我們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聖誕舞會的早上,我和特蕾西總算上完了這學期最後一節草藥課。我們半是開玩笑地爭論著處理龍糞肥的時候是否要戴手套,我認為這樣會影響移栽後長出來果實的大小,她對此卻不以為然。我們跟在一群學生後面,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味,還有對假期即將開始的期待。

特蕾西忽然用胳膊肘搗了搗我的肋骨,神神秘秘地趴在我耳邊低聲說:“梅林啊,那是馬爾福嗎?”

我順著她的指的方向看去,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了下巴。在一扇門邊,希西利婭·馬爾福正跟一個男生旁若無人地擁吻著。兩個人摟在一起,像是要將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似的用力。其實特蕾西根本不用那麽小聲。所有路過的學生都不住回頭看著這對,要麽驚嘆,要麽竊笑。當然,誰都沒那個膽去打擾他們。

過了得有好幾分鐘,他們兩個才分開。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堵在門口,趕緊挪到房間外,讓身後兩個滿腹牢騷的男生擠出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湯姆·裏德爾從容地整理了下衣領,然後大步穿過人群,走出長廊離開了。希西利婭則靠著墻,不慌不忙地用手梳理著頭發,接著立起鬥篷的領子,擋住了大半張臉。除了她露在外面的一小塊泛紅的皮膚,沒有別的能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希西利婭忽然朝這邊走了過來。我以為她是想進教室,趕緊讓到一邊。特蕾西抓緊了我的胳膊。

“看夠了嗎,史密斯?”

經過我時,希西利婭突然冷冷地說,咬重了我的姓氏。她沒等回答,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繼續朝前行去。要不是上課的鈴聲忽然響起,或者沒有特蕾西使勁拽著我的手腕把我朝反方向拖去,說不準我就跟著她沖到室外。至於我會做什麽就不一定了。

希西利婭,如果你在讀的話——這顯然不可能,但我還是想問——你為何如此憤怒?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歡我。準確地說,你鄙視我。但你為什麽恨我?我不認為自己做過激怒你的事,可你總是像處理鞋底的汙漬一樣對待我。所以這就是即使我丈夫再三邀請、你都不願來參加我婚禮的原因嗎,因為我是一塊汙點?我得說,他可失望透了。

為什麽,他問,沙比尼夫人會拒絕我的邀請?你那時候已經是沙比尼夫人了。

不過最後你還是來參加了那場婚禮。也許你是被拽到會場的,尖叫著、哭喊著、掙紮著、哀嚎著。你來了。你最後還是出現了,就像之前那些鬧劇沒發生似的。就像你沒有別的選擇。就像你對人生沒有任何控制。

當我們坐到圖書館裏時,特蕾西不得不壓低聲音,但還是沒停下連珠炮似的問題:“你怎麽會認識希西利婭·馬爾福?她為什麽那麽生氣?你們——”

“特蕾西!”我惱火地小聲說,“我們都是級長,她當然會知道我。另外,如果你一直被別人盯著看,大概也會心情不好。”

然而別人盯著看她倒全然不介意,我沒什麽底氣地想。特蕾西懷疑地盯著我,不高興地撅起嘴,但沒再說話,而是轉過頭狠狠翻了幾頁課本,好像那可憐的羊皮紙對她做了什麽錯事。我拍拍她的手臂,權作安撫。

我想起之前聽說的傳言。有人說希西利婭·馬爾福跟湯姆·裏德爾走得很近,還有一個由他們倆帶頭的神秘組織,據說正在校園裏悄然興起。前者確鑿無疑地發生了,我不禁好奇起那個組織的存在是否也會很快得到證實。

不過這份疑惑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從餘光裏看到兩個人站在角落裏,認出他們是誰後我詫異地一抽冷氣,在手下的書面上捏了個小坑。

朱利安同阿布思·鄧布利多站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整個人幾乎被後者蓬松的褐色長發全擋住了。根本看不清兩人的表情,我只能分辨出鄧布利多教授移動時,袍子上亮片反射的光斑。我沖動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沒理睬對面人的抗議,快步走進最近的兩排書架中,然後放緩腳步,貼著墻移了過去。一直到很近我才勉強聽到幾句斷斷續續的話語。

“……加強警備……是的,需要觀察……與別人隔開……”

交談聲戛然而止。我明白自己被發現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教授,呃,您好。”我支支吾吾地說。鄧布利多教授轉過身,面上沒有一絲不快。

“你好,史密斯小姐。今年高級變形術的花名冊上似乎少了你的名字。”

我感到自己臉紅了,剛要道歉,隨即註意到他眼睛裏閃著調皮的光芒。我尷尬地笑笑,將一只手背在身後,捏緊手指。

“抱歉,”我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話——”

朱利安清清嗓子,打斷了我可憐的辯白。“那我等您的通知,先生?”

變形術教授不易察覺地微微頷首。朱利安終於沒了借口,幾乎是不情願地看向我,點了下頭。

“阿米莉婭。”他說,公事公辦的語氣叫我有些受傷,便沒有回應。他沒有邀請我一同離開,也沒做出任何友好的姿態。我咬起嘴唇,看著他走出圖書館,背影顯得十分僵硬,比平時小了很多,如同上了發條的機械玩具。

“你知道他可能會離開。”

我略微驚訝地扭過頭。鄧布利多教授似乎在我的臉上讀到了想要的回答,濃密的眉毛向中間移去,嘴角在胡子後面向下撇去。我決定說實話。

“是的,先生。”

“真令人惋惜。戰爭如果現在就停下來,那是再好不過的。不幸的是,我們機會不大。”

他走到了一列書架前,從上面一排取下了幾本積滿灰塵的皮面書。我看著他打開了酒紅色封面的那本。燙金書面已經褪了色,發黃的紙頁因為上了年紀而脆弱無比,在他的翻動下帶起了一陣小小的灰塵旋風。

“古代魔文。不是你選的課,對嗎?”

我搖搖頭。他示意我拿起其他幾本,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朝外走去。我們在書架的叢林外停了下來。鄧布利多做了個手勢,讓我湊上前去看書裏那些陌生而奇特的符號。它們靜靜地躺在自己所屬的句子裏,我能清晰地透過薄薄的羊皮紙看到下一頁寫了什麽。

“朱利安選了這門課。”我說。

“啊,總是挑戰自己,選擇別人眼裏不可能的事物。”

鄧布利多教授的目光越過眼鏡,落在我身後的某個點上。

“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但究竟是誰的利益,誰又能從那中間得到好處,我想沒人能說得清。”他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和藹地說:“一個老師多愁善感的自言自語,希望不會影響到你的心情,史密斯小姐。”

鄧布利多臉上悲傷的神情讓我感到驚訝。過了很久,我才反應過來,他所引用的口號是誰提出來的。在與他的幾次交流中,只有這一次,他話裏的情緒暴露了自己和蓋勒特·格林德沃的關系。

明白這一點後,我忍不住猜想:他們究竟有過怎樣的過去?是什麽歷史,才能讓年輕的阿布思·鄧布利多,在一個十六歲的學生面前失態?我不知道這是由於信賴,還是因為我無足輕重的身份。無論是哪個,我都只是牢牢地閉上嘴,將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之後想出來的問題藏在心裏。

現在,我只感到一陣恐慌,為自己面臨的難題,為看到成年人流露情緒的震驚。在能仔細思考前,我脫口而出:“先生,你會去參加聖誕舞會嗎?”

鄧布利多的表情有些詫異,但隨即反應過來。“既然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請了我,那就沒有不去的理由。不過我最期待的還是黃油啤酒。或者說,霍拉斯自己私藏的飲料。”他沖我眨眨眼,恢覆了常態。“這個問題代表我會在那裏見到你,對嗎,史密斯小姐?”

“是的,先生。”

他笑了起來。“那麽到時候見。”

“再見,先生。”

我在原地沒有動,看著他朝門外走去。等我回去時,特蕾西已經專註地寫起了作業,我在她對面坐下來時連頭都沒擡。我略松了口氣,用一只手擋住臉,假裝在讀書,眼睛偷偷掃視著四周學生的反應。除了窗外的一只貓頭鷹,沒有其他長眼睛的東西看向我這邊。

我將手放下來,恰好與對面剛剛發出噓聲的人對視了一秒。他垂下眼簾,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我盯著湯姆·裏德爾嘴角揚起的微笑,從裏面讀出了嘲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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