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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伊芙琳特意提到了湯姆臉上有黑眼圈,沒有睡好。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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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Static by Tom Adams

送走莉拉後,我宛如游魂般飄回了莊園,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花園一路走回來的——只感覺到壓滿了雪的地面非常難走,每走一步都得很用力地將腳□□。波比殷勤地接過我沾滿了雪花的鬥篷,低聲詢問我要不要熱茶。

“不需要了。你去做飯吧,波比。”波比答應一聲後就離開了,它是個善良的小精靈,在意識到我比它的主人更溫和後對我就比之前親近了許多。我難以確定它到底對誰更忠誠,但是顯然,家養小精靈的忠誠並不在湯姆的考慮範圍內。

我邁著沈重的步子,扶著剛打過蠟的扶手一階一階攀上鋪著厚地毯的螺旋樓梯。漂亮的枝形水晶燈折射著七彩的光芒,習習涼風從沒有關上的窗戶吹進來,將另一邊的窗簾撩起來,如同淡色的旗幟,迎風招展,在酒紅色地毯上起伏波動,投下一道影子,如同大風在海面上興風作浪。

鬼使神差的,我獨自走到了湯姆的書房前,看著那黃銅質地的門把手,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摸向它。令我沒想到的是,隨著“吱呀”的一聲,門居然應聲打開了。大概是我兩年以來的乖巧懂事讓湯姆篤定我不會做出越界的舉動,他甚至沒有設任何防護性質的咒語,我也未曾察覺出什麽保護魔法的氣息。

這是一間簡潔到了極點的書房,沒有多餘的裝飾與擺設。紅木書桌上堆著一疊整理好的信件,書桌背後是一個高達天花板的書架,被書填滿了。燙金的書封上印著覆雜的書名,還有一些殘破得邊角都翹起來的舊書,標題是晦澀的古代魔文。

在這堆雜書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書名,《尖端黑魔法揭秘》。出於某種直覺,我踮起腳尖將它從書架上拿了下來。伴著我的動作,幾張單薄的紙張從書頁的間隙中落了出來,我蹲下身去撿,發現這是幾封信,上面簽著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的名字,而日期……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一日。

我的呼吸在不經意間急促了起來,這個日期實在是過於熟悉,我實在沒有說服自己不將它拆開的理由。其餘幾封信也都簽著相同的日期,信上是馬爾福華麗花哨的花體字。我的手抖得過於厲害,險些撕壞早就幹涸了的火漆。

尊敬的主人:

如您所料,荊棘鳥與金雕已然獲悉G先生決鬥失敗的消息。艾博希望我轉告您:金雕向他詢問G先生及威森加摩的情況,可能有劫獄的企圖。

1945.10.11

短短兩三行文字就足以讓我的手腳冰涼,我當然知道信中的荊棘鳥和金雕指的是我和珀爾修斯,可我完全沒有想到……艾博竟然和阿布拉克薩斯互通消息……他竟然把珀爾修斯出賣給了馬爾福?他和珀爾修斯明明是很好的朋友……

那次我看到的煙頭……對話的另一個參與者……蓋著母親火漆印章的信……艾博……一直以來……都周旋在所有人之間?難怪沃爾布加在說“他們追逐的是利益”的時候提到了艾博。我已經來不及去細想所有事情的經過,急忙拆開了接下來的一封信。

尊敬的主人:

荊棘鳥和金雕極有可能前往威森加摩,我已在威森加摩,請問主人有何指示?

1945.10.11

我猛地想起那天前往威森加摩時,那個傲羅手裏拿著的本子,裏面最後一行簽下的名字是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一切早有端倪。早就有人知道了我們想要做什麽,甚至當時我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步下天羅地網的並不是魔法部的傲羅,而是……湯姆?

尊敬的主人:

將按計劃捕殺金雕,請問應該如何處置荊棘鳥?荊棘鳥註定會是後患,請主人三思。

1945.10.11

最後一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知道了,將按主人吩咐行事。我一把將手裏的幾封信都扔在了地上,扶著額頭緩緩地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整個世界都沈靜得可怕,讓我想起了媽媽去世時難以忍受的死寂,以及那朵徹底枯萎的紅玫瑰。

我一直都覺得那天的發生的一切都有些蹊蹺,比如湯姆為什麽知道我在那裏?他為什麽來得那樣巧?為什麽時機不早不晚,剛好將我救走?這麽久以來,我都為了逃避回憶會帶來的又一層創痛而不願意去思考與那天有關的任何細節。

這不是一場殉道,而是早已被計劃好的捕殺。

我本以為我會哭,然而我沒有,也許兩年前我就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眼淚。哭,有什麽用?它又不能讓我回到過去,讓所有選擇從頭再來一遍,也不能讓珀爾修斯由死而生。我只是空洞地盯著窗外純白的雪景,楞楞地發著呆。

窗外,一片枯萎的葉子離開了樹枝,緩慢地朝地上落下來,它在空中飄浮的模樣就像是一只蝴蝶在飛。這很奇怪,不是嗎?最悲慘的死的東西——卻跟最快樂的活的東西一樣。而活著的人,卻像是死了,如同一具空殼般麻木地做著行屍走肉。

透過瑟瑟發抖的樹葉,我好像在仰望一個並不熟悉的天空,發覺那些黑色的玫瑰花是多麽地怪異與醜陋,發現稀薄的日光照在純白的雪地上如此蠻橫。一個我從來都不熟悉的世界,在這裏,沒有什麽是真實的,一切都虛無縹緲、飄忽不定。

“麗亞,有時候你真是天真得可愛,就好像這個世界在你眼裏純潔得就像是這些雪一樣,就好像在你眼裏,裏德爾是一個溫柔體貼的聖人。你認為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上,以裏德爾的性格,他會允許我毫發無損地走掉嗎?絕不可能。你註定只能在我和裏德爾之間選一個。選吧。”

片刻後,珀爾修斯爽朗又無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真是輸給你了。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再主動去找他的麻煩了,可以嗎?” 珀爾修斯說得很對,我還是那個又傻又自以為是的伊芙琳,而他則是那個最清醒的旁觀者。從來都是。

湯姆果然不會讓他活著。我怎麽能幻想湯姆會容忍一個曾經威脅過他的人活著?湯姆對我曾有過的那些忍讓並不意味著他對所有人都那麽仁慈,他從來都是一個暴君、一個魔鬼。我到底是因為什麽被蒙蔽了雙眼?忘記了他的本質?

至於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機會主義者,他曾與珀爾修斯謀劃過陰謀,因為他並沒有完全臣服於湯姆,在被湯姆懲罰後又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騎士團的這一邊。還有艾博……他們明明是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艾博和珀爾修斯認識的時間明明比我和珀爾修斯認識的時間都要久。

可是他們……都不是害死珀爾修斯的兇手,他們做過推波助瀾的工作,但害死珀爾修斯的真兇依舊是我。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聽取他的建議,不去招惹湯姆,或許這一切就統統不會發生,說不定珀爾修斯……我失去了繼續想下去的勇氣。

這些未蔔先知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裏重覆著,就像是紮入靈魂的一把利刃,將裏面的血肉統統都翻了出來,迎著風時鉆心地疼。我攥緊了拳頭,任由留得有些長了的指尖刺入皮肉,隱隱的血跡染紅了白色的指甲,我卻仿佛毫無知覺。

愧疚是困擾了我太長時間的夢魘,我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個夜晚我是因為珀爾修斯與媽媽冰冷的屍體而驚醒的了。這好像成了一種定期的折磨,在我以為自己在時間的流逝下終於逐漸恢覆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夢魘打破我所有的希冀與幻想。

會有一個聲音悄悄地對我說:你知道嗎,他們都是被你害死的,他們原本可以好好生活。這個聲音很輕,卻宛如一把銳利的長劍,劃入心臟,刻意放緩了動作,皮肉牽扯之際使得傷口更疼,讓我永遠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平靜。

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我面無人色、毫無生氣的臉。我很久不曾照鏡子了,如今倒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我原本還算飽滿的雙頰早已凹陷下去,將那對很高的顴骨襯得益發突出了,過於尖削的下巴、缺乏血色的嘴唇令我看上去就像是只幽靈。

我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好讓自己不倒在地上,另一只手則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臉頰。看著鏡像中這個神經質的女人,我死寂已久的心臟似乎在一點點覆蘇,某種異樣的感覺讓我的心無法再像之前那樣死水無瀾下去。

伊芙琳,看看你現在糟糕的模樣,這就是你期望的生命嗎?你捫心自問,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做籠中的金絲雀嗎?是要做拋棄靈魂成為千萬分之一個只會聽話的溫順奴仆嗎?是要成為一個全然聽從別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嗎?你要的是看似平靜安穩卻早就腐朽、了無生趣的生活嗎?

這不是你,這根本不是你。

你是一朵肆意生長的野玫瑰,你喜歡張揚地活著,沒有什麽能難倒你,相反,你甚至希冀著暴風雨的到來,你熱衷於挑戰與冒險。你生來就是要做一只自由的飛鳥,而不是一只籠中的金絲雀。這些安逸平穩的生活不過是更漂亮的牢籠,讓你遺忘自己原本是向往著完全的自由。

想想曾經的你,寧願折斷自己的喉嚨也不願意做一只囚鳥,即使那是純金打造的牢籠。曾經的你為了自由和底線幹脆利落地主動選擇離開湯姆,而現在,你卻坐在這裏,順從地接受著永恒的囚禁。你好好想一想,這樣的活著,帶著沒有盡頭的絕望和愧疚活著,有什麽意思?

你是伊芙琳,你永遠都是伊芙琳,一個完整的伊芙琳。沒有人能質疑這一點,更沒有人能左右這一點,即使那個人是湯姆裏德爾。如果連這一點都被壓制,那麽,你還想要這份纏上了鐐銬與鎖鏈的愛情嗎?如果連本性都被剝奪,那麽,你還想要這種根本不屬於你的生活嗎?

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生命。

“她在歌唱著因死亡而完美的愛情,歌唱著在墳墓中也不朽的愛情。”

莉拉曾給我講過的那個故事驀地闖入我的腦海,那只用心血澆灌出一朵鮮紅玫瑰的夜鶯。愛情因死亡而完美,我默然回味著這句話,看著窗外逐漸暗淡下來的藍黑色天空,竟然覺得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會是我生命中最合適的閉幕詞。

我搖搖欲墜的內心已經在向天平的一側傾斜,我這場生於黑暗的人生,也許就應該終結於黑暗。我這個命運的棄兒,也許就應該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流浪,安心走向所有人最終的歸宿。我已經強撐了太久,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堅強下去了。

湯姆。

我想起了湯姆,他在那條道路上走得越來越遠,或者說,我的存在註定會阻攔他的腳步。遲早有一天,他會主動放棄我,與其枯坐在這裏等那一天的到來,還不如自己選擇一種更瀟灑、更不拖泥帶水的方式;與其被毫無體面地拖拽進刑場,還不如高昂著頭顱高視闊步地走進去。

這是一個沒有星月的夜晚,陪伴我的只有壁爐又熱烈又蕭索的木柴燃燒的劈啪聲。我好像做了一個夢,那是久違的溫柔夢境,彌漫著童年的金色光芒與童話色彩。夢中的珀爾修斯與媽媽向我揮揮手,歡笑著離我越來越遠,走進了一個我無法到達的美好世界。

就好像那個夢燒毀掉了我所有的記憶與昨天,我的腳步一點點變得輕快起來了。在第七次見面的時候,我央求莉拉替我弄來點黃日光蘭的粉末。她似乎是奇怪我為什麽要這種東西,但是也沒有多問,畢竟黃日光蘭是最常見的野花了。

在蘇格蘭高地上,有成片的黃日光蘭蓬勃生長,它們代表著野生,代表著最強大的生命力,真希望我還有機會能去看一看。

莉拉告訴我,她懷孕了,是個女孩,她和阿爾法德已經選了月亮女□□字。我打趣說,終於不是星星了,莉拉笑著回答總得有人打破陳規——西格納斯最小的女孩叫納西莎,也沒有按照星座取名。她和阿爾法德都很喜歡賽琳娜這個名字,還理所當然地詢問我能不能做賽琳娜的教母。

驀地,我的眼角浮起一點朦朧的霧氣,我忙取過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當放下茶杯後,我才輕聲回答她,或許賽琳娜的教母選沃爾布加更合適,我可以做她第二個孩子的教母,如果是個男孩兒,我們就叫他安德魯,如果是個女孩兒,我們就叫她辛西婭。

莉拉和阿爾法德的婚姻生活能算得上是圓滿,莉拉意外地發現阿爾法德其實也對麻瓜的東西挺感興趣,只不過礙於布萊克家族對於麻瓜的極度排斥不敢外露。實際上,四年級時在文人居羽毛筆店對莎士比亞的詩同樣感興趣的黑發男生就是他。

三月下旬的時候,湯姆再次風塵仆仆地回到了莊園。我主動抱住他的脖子親吻他,他似乎是很享受我的熱情,也熱烈地回吻我。我輕聲問他:“下個星期四你會在家嗎?”他大約也記得下個星期四是四月一日,因為他答應得很爽快。

我笑得很溫柔,伸手替他整理著有些淩亂的領帶,“那我會親自做點吃的,不會再是焦糊的蘋果派了。答應我,那天晚上一定要在,好嗎?”“好。”他低頭吻了一下我的指尖,沒能留意到我眼睛裏最後一點翻湧而過的絕望與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 想成為Dark Lord的湯姆不會讓自己有軟肋,伊芙琳和他所追求的榮耀與不朽是沖突的,註定只能取其一。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最終都是會犧牲伊芙琳的。不是湯姆不愛伊芙琳,只是他對權力的渴望太極.端了,這種不擇手段的執著會傷害很多人。他還是給了伊芙琳信任,否則沒有魔杖的伊芙琳也不會看到那些書信,可惜,這份信任遲到了。

湯姆想建立的魔法界也是伊芙琳不想看到的,她從來都不讚成凈化血統,無論有沒有珀爾修斯的事的催化,她最終還是會選擇自殉。她不是沒有想過逃走,只是無論如何都會牽連到無辜的人,比如莉拉,伊芙琳不想再牽連別人,背負上新的內疚了。

誠然,湯姆最後成為伏地魔或許是有苦衷的,但是他本來有無數其他的選擇,更何況,他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了,沒有人有權利替那些犧牲的英雄、無辜的逝者做出原諒。

在十六章的時候就寫了“獨角獸血液與黃日光蘭粉末混合制成無解毒藥”,預言裏的“野生之花”,五十一章的“我垂下頭看著書上畫著的黃日光蘭的圖案,突然覺得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五十六章的“比如白蘚香精和很久以前維達送我的那瓶獨角獸血液。”

結局是HE,我不知道它算不算傳統意義上的HE,但是我覺得挺甜的,而且是屬於湯姆和伊芙琳最好的結局,也是最適合他們的結局。除了這個HE外,其他任何一種HE我都覺得不合理。

就我的感性來講,磕他們cp極度上頭的我當然希望湯姆能夠立刻放下對權力的執念,去t.m的魔法界,去t.m的不朽,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是我的理性終究是無法做出妥協,因為我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從來不覺得《壞種》虐,它只是太現實了,現實到殘酷,而大家或許更期望看到的是童話故事,即使可能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不過我還是想盡量寫一個更貼合原著的故事。

Chapter 68 絕歌

永恒愛情只有強扭的。沒有鬥爭就沒有激情。這樣的一種愛情只在死亡這個最後的矛盾中得以結束。必須要麽當維特,要麽什麽也不是。

——阿爾貝加繆,《西西弗神話》

BGM:Let Her Go by Ja□□ine Thompson

那是個很美好的四月夜晚,濃烈的春日氣息從窗戶處飄進來,我依稀能辨別出玫瑰和木蘭花的香氣。輕柔的風吹起白色的紗質窗簾,露出窗外景致的一角。今天的晚霞格外漂亮,一道紅,一道黃,一道紫,就像是麻瓜印象派畫家莫奈的名畫,《黃昏》。

我小心翼翼地用麻瓜的打火機親自將桌上的蠟燭點燃,往桌子中間的花瓶裏放了幾朵開得正好的黑玫瑰。透過這黑色的花瓣,我好像都能看到自己靈魂在一點點地腐敗,一瓣瓣地雕零。對此我完全無能為力,因為只要輕輕一碰,花瓣就能在瞬間破碎脫落。

餐桌上擺著整整齊齊的幾盤菜肴,有山葵蛋黃醬燉鱈魚,用蘑菇、略顯辛辣的第戎芥末和紅酒汁調味的菲力牛排,還有蔥末醬油沙司蘆筍,蘆筍煮到剛剛軟。不過已經擺在我們盤子裏的只是一小片毫不起眼的吐司面包,裏面加了點砂糖和黃油。我檢查著所做的一切布置是否都妥當了,確保一切萬無一失。

“伊芙琳。”湯姆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他側過臉來親了親我的脖頸,“我希望你不要告訴我這些都是你做的,否則我是肯定不會相信的。”兩年多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用開玩笑的語氣同我說話。我有點恍惚,就好像我們又回到了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還是那個有點吊兒郎當的斯萊特林級長。

“沒有,要是我的廚藝能達到這個水平,至少得炸掉十個廚房。我才不希望自己身上總是有股燒焦的味道呢。可是這個面包確實是我烤的。”湯姆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餐盤裏放著的邊緣稍微有點糊、賣相相當不怎麽樣的面包,輕笑出聲,“我毫不懷疑這是你的作品,伊芙。”

“閉嘴吧,湯姆。”我一邊笑,一邊踮起腳尖去親吻他,他也低下頭熱烈地回應我的吻。“你知道嗎?”我抱著他的脖子“咯咯”直笑,“我一直很奇怪,我們四年級的那個情人節,你明明說自己是初吻,但是你的吻技,一點都不像初吻。”

“有些人就是天資聰穎,無論在什麽方面。”湯姆用相當無賴的語氣回答我,我不滿地揪了一把他的腰。“伊芙。”他突然溫柔地叫我的名字,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隨手玩著他嶄新的銀灰色絲綢領帶,將它打上一個醜陋的結。

“嫁給我吧,伊芙。做伊芙琳裏德爾,做我的裏德爾夫人。”“什麽?”我幾乎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著他。“看來非要這樣你才能聽懂嗎?”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然後握住了我的一只手,將戒指直往我手指上套。

是那枚祖母綠寶石的戒指,它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湯姆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它果然很襯你的眼睛。”我不滿地撇了撇嘴,“這很敷衍誒。你都沒有征求我的同意,也沒有單膝下跪。哪有求婚的時候直接把戒指往別人手指上套的?”

“那些程序都很多餘,不是嗎?你是不可能不嫁給我的,伊芙。”他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迷人的微笑。“看在這麽漂亮的戒指的份上。”我動了動手指,鴿子蛋大小的寶石在指關節上的感覺格外笨重,“就算你勉勉強強吧。其實還是看在你的份上。”

“我們五月的時候就結婚,好嗎?”我微微瞪大了眼睛,“這麽快?”他聳聳肩,“反正我們就剩下我們自己了,也不需要誰來做我們婚禮的觀眾。之後旅行的目的地……巴塞羅那或者巴黎?你一直都很喜歡南歐的天氣和那裏的陽光。”

“啊?”我小聲感嘆了一下,問道:“那你的……工作呢?”他的臉色微微一沈,“我想偶爾休一個假沒關系的,不是嗎?”我懷疑地撇撇嘴,“真的不是因為你剛好有事需要去南歐一趟嗎?”他倒是承認得很爽快,“那是次要目的。”

我輕嘖了一聲,“我就知道。”“好了,我答應你會去巴黎購物、去西班牙的海灘曬太陽,這樣可以了嗎?”“勉勉強強吧。”“看來裏德爾夫人很難被滿足。”“才沒有。你要是娶了別的女人就會發現和她們比起來我多麽省心。”

“問題是我不會娶別的女人啊。”他低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了那種他很擅長的無辜神情。我猛地咳嗽了起來——我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當然。”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我一邊咳嗽一邊朝他斷斷續續地說:“你要是敢娶別的女人我就……呃,撕了她的婚紗、刮花她的臉,把你光明正大地搶回來。”

他繼續向我開玩笑:“放過那可憐的婚紗吧,我不會娶別的女人的。”“我知道。”我向他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食物,“我們先吃飯吧?不然我做的面包都要涼了。”“好。”他伸手刮了刮我的側臉,漆黑的眼睛裏盛著一抹難以忽略的溫柔。

我走到墻角,隨手塞了張唱片放進留聲機裏,唱片悠悠地旋轉了起來,伴隨著清冷的配樂聲,低沈而溫暖的男音緩緩地響起。他的低音在唱至回轉、大幅變化音階時留有一種絕對是個人特色的磁滯音,仿佛永遠隱藏著滄桑的嘆息。

“For all we know, we may never meet again. Before you go, make this moment sweet again. We won’t say good night, until the last minute. I’ll hold out my hand, and my heart will be in it.”(我們都知道,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在你離去之前,讓此刻再次甜蜜起來吧。直到最後一刻,我們都不要說晚安。看到我伸出的手了嗎?我的心,就在這裏。)(1)

我們分別在桌子的兩端坐下,我直接撕下了一小塊黃油面包塞進嘴裏。黃油與糖帶來的松軟與甜味頓時就填滿了口腔,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味道。湯姆沒有立刻嘗面包,而是指了一下花瓶裏放著的幾支黑玫瑰,“怎麽選的是黑玫瑰?”

“這裏只有黑玫瑰啊。”我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又吃了一小塊面包。“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讓家養小精靈把它們換成白玫瑰或者紅玫瑰。”我朝他溫柔地笑,“好啊,如果能這樣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還是紅玫瑰或者白玫瑰更好看。”

“For all we know, this may only be a dream. Wee we go, like a ripple on a stream. So love me tonight, tomorrow was made for some. Tomorrow may never, nevere.”(我們都知道,這可能只是一場夢。我們分分合合,就像溪流上的漣漪。所以今晚盡情愛我吧,明天是屬於別人的。或者,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最喜歡去偷戴爾做的面包,因為他的面包裏放的黃油最多。我還會給他演戲,他總是會被我的演技給騙到。”見他沒有動盤子裏的面包,我輕聲問:“你不嘗嘗嗎?這至少代表著我的嘗試,雖然不一定是好的嘗試。”

湯姆也跟著我笑了幾聲,“當然記得,有一次我還差點被他抓到。因為你踢翻了路邊堆著的油罐,險些讓我摔了一跤。”我哈哈大笑了起來,“誰讓你在逃跑的時候沒有我靈活?”他盯著盤子裏的面包,而我則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For all we know. For all we know, this may only be a dream. Wee and we go, like the ripples on the stream. So love me love me tonight. Tomorrow was made for some.”(只有你我知道,我們都知道,這可能只是一場夢。我們分分合合,就像溪流上的漣漪。所以今晚盡情愛我吧,明天是屬於別人的。)

在十幾秒難以忍受的靜默後,他還是撕下了一小塊面包塞進嘴裏。我看見他的喉結跟著滑動了一下。高腳杯裏暗紅色的液體很好地掩飾了我臉上一閃而過的淒楚,我裝出興致勃勃的聲音問他:“怎麽樣?”湯姆擡眼看向我,幽黑的眸子裏閃爍著不定的光,他微笑著說:“比它的賣相更美味一點。”

“那也不壞。湯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小時候我沒有離開你,我們的生活會不會不一樣?”他凝眉看著我,似乎也認為這是個引人深省的問題,他反問我:“你覺得呢?伊芙琳?”“我覺得你會比現在愛笑一點,可能話也會多一點。我們肯定會做更多傻事——我不會後悔的傻事。”

“Tomorrow may nevere, for all we know. Tomorrow may nevere, for all we know.”(只有你我知道,明天也許永遠不會到來。只有你我知道,明天也許永遠不會到來。)

我用一只手托著下巴,擡眼看向我們頭頂上方的水晶燈。湯姆則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我繼續說:“小時候的你有時候真的好討厭,有時候又真的很好。以前你還用星星的故事來安慰我呢。”他淡淡地回答:“只是一個道聽途說的麻瓜童話罷了。”

“不管怎麽說,小時候的你都比現在可愛多了,我挺懷念小時候的你的。”聽到這話,湯姆將放著面包的盤子推到了一邊,臉上帶著點嘲諷,“可愛從不是值得保留的品質。更何況,別忘了,小時候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那些東西。”

我想要什麽?我現在真的想要的是什麽呢?湯姆,你真的知道嗎?你真的有想過嗎?我也將盤子推到一邊,臉上仍帶著點笑意。“現在我覺得那些東西都不重要了。你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那些東西,愛卻不一樣。”

湯姆凝視著我的眼睛,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陰晴不定。我繼續說:“現在我才發現,最簡單的東西,反而是最重要的。和愛比起來,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挺不值一提。我知道你會說我現在說話聽上去就像是鄧布利多,可是,我真的覺得比起錢或者漂亮衣服,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說著,我就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找到了一個他懷裏最舒服的角度坐下,嗅著他身上那股雪松與墨水混合的氣味。兩個人坐在這張椅子上其實有點擠,但湯姆並沒有說什麽。他只是用指尖勾起我的一小縷頭發,纏繞在指尖,一言不發。

“湯姆。你說,要不我們放棄這裏的一切……去麻瓜的世界生活吧。你去教書,我去做服務生。或者我們去鄉下,種點玫瑰花。我們還可以生幾個孩子,給女孩兒取名阿奎拉……希望她會長得更像你。我們一家人一起平平淡淡地過完下半輩子。現在這條路……太辛苦了,稍微一個不留神,就可能失去所有。”

“伊芙琳。”過了好久,湯姆才開口,嗓音略微有些沙啞。“我們已經在這條路上回不了頭了。”其實我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於是只是沈默地笑了笑,沒有表態,輕聲說:“那也好,無論是什麽地方,只要我們兩個人還在一起,就好。”

一陣頭暈目眩驀地襲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被拽進了一團棉花,綿軟的,卻不真實,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將你和其他事物分隔開了。是毒藥開始發揮作用了。不知道它發作起來到底有多快。但是……我清楚,有一個問題再不問,就沒有機會了。於是,我小聲地開口:“你愛我嗎?湯姆?”

這麽久以來,除了那一次聖誕節他趁我睡著時在我耳邊小聲而不知真假的表白,他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我愛你。”我真的很想再聽他說一次,哪怕是個謊言也好。頭暈目眩的感覺益發加重了,我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一點點變慢,直至徹底凝滯。

時間在我的腦海裏變得那麽長,或許只過了幾秒,或許已經過了好幾分鐘。終於,湯姆的聲音柔和地自我頭頂處傳來,“我愛你,伊芙。”我緊緊攥住他的衣襟,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一滴淚緩慢地滑落臉頰,然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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