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一直不承認過去的事是因為牢不可破咒，如果回答了伊芙琳的任何一個問題，其餘無數個問題必然接踵而至。第二十八章伊芙琳說“再說了，如果讓你在黑魔法與我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麽我們心知肚明。”刻意指出了湯姆的反應，就是因為這裏。

湯姆對愛的理解顯然是和伊芙琳不一樣的，他愛伊芙琳，所以想讓伊芙琳不要參與任何事，等著他送給她“不朽王冠”。可伊芙琳是肆意燃燒的野玫瑰，是寧願折斷喉嚨也不要金牢籠的飛鳥，她怎麽會甘心被豢養？被湯姆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她愛湯姆，所以什麽事都想陪著湯姆一起，哪怕他們面對的是一條未來不明的不歸路。

這個差異也是一直都潛伏在兩人之間的重要矛盾點。

湯姆和伊芙琳兩個原本精明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近乎笨拙地去愛對方，並且沒有意識是這種差異的存在導致了他們的矛盾。

Chapter 63 坍塌

BGM：Dynasty by Miia

我好像哭了很久，也許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也許是醒了又繼續哭。無盡的黑夜籠罩了我，我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只沈浸在突然回歸的記憶帶來的震驚與悲傷中，陪著幼時的我將我那短暫的童年時光重新回顧一遍，就像是重回了那條破敗蕭條卻孕育了我所有愛與希望的拉斯羅街。

我從沒有想到過自己身上有這麽多曲折而悲哀的過往，那麽多無奈而糾結的悲歡。我現在全部都記起來了，什麽都記起來了，往事在我的腦海裏被重新鋪開，將我的心臟硬生生地撕扯開來。叔叔與母親每人給我的一道一忘皆空咒現在都被某種我所不熟知的原因給破解了。

母親。我在心裏咀嚼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芙羅拉格林德沃從來都不是我的母親，她可憐我，卻更恨我，所以她用種種病態的方式來要求我、束縛我。我的存在就是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丈夫的不忠，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有過的恥辱。

叔叔。蓋勒特格林德沃願意親近我、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在魔法上非常難得的天賦，他認定我會對更偉大的利益有用。曾經那些親密與快樂的時光，如今只會讓我只覺得諷刺。如果我是個啞炮或者魔力平庸，他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

親情。我突然想仰頭大笑，我所認為的親人從來都不是我的親人，那個會為我變出一群藍色蝴蝶的男人從來都不是真的在乎我，他只是認為有了親情這層溫情脈脈的外衣可以讓我更容易被他掌控，我可以更死心塌地地為他的巫粹黨賣命。

父親。我從來都沒有過父親，他像玩弄一只貓貓狗狗般對待我的媽媽，先是對她百般溫存，玩夠了之後又一腳踢開。他不愛我，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更有趣的是，如果我的存在在更早的時候被他知曉，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扼殺在搖籃裏。

格林德沃。他們不需要一個混血的格林德沃，不需要一個由麻瓜娼妓所生的女兒格林德沃從來都不是我的歸屬，我從來都不屬於他們，我只是一個從貧民窟裏走出來的野姑娘，所以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都被排斥在中心之外，游走在邊緣。

家。我從來都沒有過真正的家，我的家在我九歲時就徹底被死神帶走了。還記得幾年前的聖誕節舞會，我抽中的那張塔羅牌嗎？愚者。它代表著流浪。是啊，我這個沒有家的人，無論住在哪裏，都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流浪罷了。而我有關格林德沃祖宅唯一溫暖的回憶，那只家養小精靈，它甚至就沒有存在過……

媽媽。她的臉已經在我的腦海中變得模糊了，就好像永遠都隔著一層淺淡的霧氣。她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麻瓜女人，你甚至可以說她愚蠢、淺薄、天真、軟弱。她對我的愛覆雜至極，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她是為數不多的、不抱任何目的愛我的人。

她脾氣不好，甚至經常無緣無故地打罵我、將我扔到閣樓上關禁閉。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因此恨過她，我甚至理解她。梅林在上，這個從頭到腳都布滿了不公平、都滴著骯臟鮮血的世界已經帶給她太多苦澀的痛苦了。她曾經也是受嬌寵的小姑娘；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一個愛做夢的女孩子。

錯誤的愛情與選擇打碎了她的夢，將她趕出了平靜的生活，丟進了難以掙脫的淤泥。可她還是堅強地拾起了做母親的責任，帶著幼小的我艱難地在那個並不歡迎我們的世界努力活下去。你能說她軟弱無能嗎？唯一能指責的，只會是我那冷酷無情的父親。

無論怎麽樣，她都是一個母親，她會給我唱好聽的搖籃曲，會給我背莎士比亞的詩歌。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依舊是我，她考慮的依舊是我應該怎麽獨自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她用一個母親最真誠簡單的心願去要求我不要做一個壞孩子，也不希望我重蹈她的覆轍。

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忘記她，我一直都本能地珍藏著那枚玫瑰花形狀的戒指。我甚至給那些小貓頭鷹取名“凱西”，只因為我覺得這個名字親切。我不喜歡紅玫瑰，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漂亮的紅玫瑰，而是因為它會讓我想起媽媽因為父親破碎了的心和她去世時的情景——那支衰敗雕謝成了黑色的紅玫瑰。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的世界在頃刻間崩塌了，將你卷入了深不見底的暗色深淵，你揭開所信奉的神祗塑像的幕布時，卻發現那不過是一塊腐朽的爛木頭。你所愛戴的、你所敬佩的、你所信仰的都是假的，華而不實的，你渾渾噩噩活著的好多年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而我現在，就在清晰地經歷著這一切。我能感受到我內心的某個角落在傳出微不可聞的哭嚎與悲鳴，我能看到天空飄滿了某種黑灰，好像是災厄天空中墜落的黑甘露。我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應該往哪裏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一忘皆空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天性，也愚弄不了一個人的本心。所以這才是為什麽我身上有那麽多奇怪的市儈習氣，我本來就不屬於那個精致脆弱的世界，我本身就不是文明的一部分。換上再漂亮的馬鞍和再精致的馬轡也改變不了我不是一匹漂亮的賽馬而只是一匹騾子的事實。

在那個文明的世界裏，我註定找不到自己的歸宿，我是那裏的游魂，那裏的過客，註定無法與它相融的一份子，我永遠都無法被馴服、被同化。我的內心永遠在渴望著類似拉斯羅街那樣粗俗而直接的地方，那個愛與恨都會直接說出口的地方。

我一直都愛著湯姆，即使我早就忘了這段過往，可我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明明知道他的靈魂裏隱藏著一個微小的地獄，可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我想我將永遠記得那個雨夜，煙花下我們的第一次親吻，我們初見時的拉斯羅街。

我的心上真的有一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缺口，它是個空洞，呼呼地往靈魂裏灌著刺骨的寒風，而湯姆就是那個可以完美地填上那個不規則的空洞的人，他填補了那個缺口。所以在遇到他之後，我的心就再也無可抑制地為他燃燒了。

那麽湯姆呢？他明明一早就認出了我，所以在霍格沃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反應格外古怪。那麽為什麽——他又閉口不提呢？在我和他爭吵的時候，他明明有一萬個機會向我解釋我就是伊芙琳，就是那個E.J，可他為什麽還是選擇了用沈默回答？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將這些真相告訴我？為什麽我們之間總是有這麽多秘密與不可說的東西？為什麽我們永遠都無法對彼此完全坦誠？我們要互相懷疑到什麽時候？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像普通的情侶那樣彼此信任？為什麽？

這些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快要將我逼瘋了，我們的愛情又不是戰爭，針鋒相對並不會成為我們的共舞之曲。我們也不需要通過殊死搏鬥來分出勝負。在一場失敗的愛情裏，沒有誰會是贏家。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會將原本還算簡單的感情硬生生變成現在這個逼仄的境地呢？

我想我確實是沒有離開湯姆的力氣了，但是我也不想將這場病態的、令人窒息的關系進行下去。我們之間總是有那麽多問題，總是有那麽多得不到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遲早有一天會把我逼瘋，會讓我成為一個自殉者，走上比媽媽更極端的道路。

過於劇烈的頭痛讓我呼吸困難，就好像有某種重擔在壓著我的身體往下墜，直到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我突然想起之前發生的事……蓋勒特格林德沃愛上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我終於大笑了出來，可是笑了兩聲後就又捂著臉哭了起來。

世界上有那麽多人你可以選擇去愛，而你卻選擇了去愛你的敵人，你為了他答應了這場原本就不應該答應、毫無意義的決鬥，你為了他自願被關在威森加摩旁的高塔上，你為了他甚至寧願被成千上萬恨透了你的人審判！而那些忠誠於你的巫粹黨成員，他們相信的神徹底成了天大的笑話！

蓋勒特格林德沃就是更偉大的利益的背叛者！所有人都被他愚弄了！所有人都像是傻瓜一樣被他騙得團團轉！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可以歌頌這場感天動地的愛情的詩篇！一位黑魔王居然愛上了正義的衛道者！多麽精彩又具有戲劇性的愛情！

我隱隱替維達和珀爾修斯不值。珀爾修斯。這個名字又在我的腦海裏刮起颶風，掀起了難以估級的海嘯。我死命告誡自己不要去回憶那一天發生的情景，然而珀爾修斯那雙光彩暗淡的藍眼睛卻在我的心裏揮之不去。那雙眼睛再也不會笑了。

他想對我說什麽？

是希望我活下去還是別的？比起某些祝福的話語，我寧願覺得他是想咒罵我，咒罵我沒有頭腦，咒罵我沒有心肝，咒罵我缺乏最基本的種種認知。或者他就應該詛咒我快點死，最好一起去陪他，而不是他。媽。的他祝我幸福。

珀爾修斯才十八歲……他本應璀璨的人生不應該就這樣草率又倉促地結束。他就應該穿著嶄新筆挺的巫師袍游走在種種宴會上，將沒有享受過的快樂統統玩上一遍。他就應該瀟灑地活著，而不是……這麽年輕地死去，死在那個該死的鬼地方。

我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力道大得像是想將它們統統拔起，終於傷心地尖叫了起來，尖叫聲在並不寬敞的房間來回游蕩，像是一顆被踢來踢去的皮球。“啊啊啊啊！”我又尖聲驚叫，又放聲大哭，幾乎像是一個失去了神智的瘋子。

事已至此，我已經無法確知珀爾修斯願意走這一趟有幾分是為了他所信仰的更偉大的利益，有幾分是為了我。可無論是哪個占的比重更多都不會讓我好過。他們都死了，而我活了下來，只有我一個最多餘、最累贅的人活了下來。

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希望我存在，對於媽媽，我是她最顯而易見的累贅，對於父親，我是他恥辱的標志，對於格林德沃家族，我的存在玷汙了這個家族的純粹。而偏偏是最多餘的我活了下來，偏偏是我，是我。

我不敢去想珀爾修斯的父母得知他的死訊會是什麽反應，珀爾修斯是他們唯一的、珍愛的孩子，而現在，他們只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屍體。至於格林格拉斯家族，他們原本不用受巫粹黨失敗的牽連，而現在，他們也無可避免地被扯進了這場漩渦裏。誰知道魔法部會怎麽對待格林格拉斯家族？

格林格拉斯夫婦對我一直都很好、很親切，無論怎麽說，無論他們的動機是什麽，都無法改變他們對我的確很好的事實。而現在，我害死了他們的獨生子，要是……死的那個人是我該多好？我本來就不該活著，珀爾修斯本來就不應該替我去死。

我扯過了一旁的枕頭，用它牢牢罩住了我的臉，那種窒息感顯然很難受，卻令我覺得解脫。我低聲抽泣著，就好像這樣做我就可以遠遠地逃離整個世界。我應該拿什麽面目去面對這個世界？我的世界已經在想起一切的瞬間完全坍塌了。

格洛麗亞格林德沃從來都不存在，她只是一個由魔咒制造出的幻影，一個被希望是這樣的存在。伊芙琳從來都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家夥，一個徹徹底底的邊緣人。她不被任何人喜歡，或者說，她就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棄兒。

我楞楞地盯著壓在我身上的黑暗，甚至都忘了那近乎本能的害怕。我已經沒有功夫去想我現在是在哪、又是什麽情形。我只是在為自己哭泣，在為珀爾修斯和維達哀悼。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任何與我的現狀有關的問題，因為我連自己的過去都遺失了，又談何現在與未來？

此刻，我正身處現實留給我的大片廢墟中，不知道應該如何做，也不知道該怎麽培育些微小的希望。我看不到我的未來在哪裏，更遑論通向未來的坦途。我突然羨慕起了格蘭芬多，至少他們還有勇氣，眼下，勇氣顯然已經成為了我最需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我整個“寫作生涯”中寫的最順手的一章，一個小時敲完4500字，仿佛伊芙琳就在我的面前崩潰。因為心疼伊芙琳，一邊敲一邊哭，寫完後看著word文檔發了很久的呆。我深愛我筆下創造出的的每一個人物，所以我一直在努力讓每一個角色都擁有靈魂，也一直在通過種種嘗試與練習讓自己做的更好。

因為是一氣呵成，沒有片刻停頓，所以不存在什麽斟酌字句，這章可能存在我一直都有的較嚴重的習慣性表達的問題，但是我不願意做任何修改，這樣的言語、邏輯混亂也符合伊芙琳奔潰的心態。

通過回憶部分，前面埋的不少伏筆就這麽收回來了，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四十一章伊芙琳會在得知湯姆的身世後自己那麽難過了，因為他們都是不被歡迎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

還有GG，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確實沒有真的把伊芙琳當一回事，只是覺得她有利可圖，參照神動裏對待克雷登斯。後來，還是有一些真情了吧，不然也不會有意阻止她去圍觀決鬥，也有意放伊芙琳走，後來劫獄的變故是GG沒有意料的。雖然我們磕GGAD很快樂，但是他們的感情對於巫粹黨成員來說，肯定不亞於晴天霹靂。

Chapter 64 決絕

BGM：Too Late by Big Fox

當靈魂受了創傷的打擊，肉.體還未死，靈魂貌似會與肉.體一起痊愈，然而這只是表象，只是習慣的覆原機制在其作用。慢慢地，慢慢地，靈魂的創傷開始顯露，就像肉.體的傷痕開始發疼，初時輕微，逐漸劇烈，直到占據全部心靈。當我們以為自己痊愈了，忘記了，這後遺癥才顯露出來，讓我們痛徹心扉。

——DH勞倫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當我稍微從種種情緒中緩過勁的時候，才遲緩地察覺到自己是身處一個封閉的房間。質地柔軟的法蘭絨被告訴我這裏不是阿茲卡班或是什麽審訊室，我應該是在一個莊園。我摸索著走到窗戶前，“嘩啦”一下拉開了遮光效果過於好的天鵝絨窗簾。

刺目的陽光令我立刻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適應了這樣強的光線。距離……過了多久了？一天還是兩天？真的有人救了我？那溫暖的懷抱是真的有人救了我而不是死亡帶來的幻覺？一想起發生的所有事，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是一間並不大卻布置得很雅致的臥室，百合形的水晶燈高懸在天花板上，桃心木的床頭雕刻著漂亮的紋路，天藍色的帷帳隨風輕輕飄動，輕盈得就像是一個夢。墻壁上鋪著同色系的碎花壁紙，地上鋪著厚重的灰色絨毯，旁邊還有一個白色的梳妝臺，最左邊有一扇小門，連通著單獨的衛生間。

我的魔杖不見了，顯然是被人拿走了。幸好口袋裏藏著的小手提包還在，也許是沒有被人發現，至少還不算最壞。清點了一下手提包裏的東西後，我就近乎本能地把它藏在了床底。房門是鎖著的，我剛試探著轉了幾下門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啪”的一聲。

一只家養小精靈憑空出現了，它低著頭用恭敬的聲音問道：“請問小姐有什麽吩咐嗎？”我試著發出一個音節，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喑啞得可怕。過於幹澀的喉嚨帶給我一種作嘔的錯覺，使我的音量近乎氣音，“這是哪？”“翡翠鳥莊園，小姐。”我確信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不由繼續問：“你的主人是誰？”

“現在波比屬於裏德爾先生。”湯姆。我楞了一下，將我救走的人真的是他。可他是怎麽知道我會去劫獄的？“他人呢？”“波比無權過問主人的行蹤。”“那你總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來吧？我的魔杖呢？還有，為什麽房間上了鎖？”

“波比只是遵循主人的意思辦事，請小姐不要為難波比。如果小姐還有其他吩咐，波比一定會完成的。”說著，波比燈泡大小的眼睛裏瞬間就彌漫上了一層水霧。我知道為難這個家養小精靈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更何況湯姆的脾氣不好，對待家養小精靈只會更糟糕，便只是搖搖頭，“拿點水來吧。”

小精靈打了一個響指後就消失了，過了片刻，它端來了一個裝滿熱騰騰的食物和水的托盤。“如果小姐沒有別的吩咐的話，波比就先離開了，小姐需要波比的時候只需要叫波比的名字。”我還沒來得及點頭，波比就立刻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機械地吃著盤子裏的食物，有點想不明白湯姆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又不會跑掉，他沒必要把我軟禁起來。填飽肚子後，我就拿過了手提包裏一直帶著的日記本，潦草地在上面記了一個日期，然後又將它合上，沈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致。

在這樣的情形下，時間的流逝變得格外緩慢也格外難熬。我只能靠著在日記本上畫了多少筆來計算過了多少天。在無休無止的寂靜中，人很容易失去希望，我想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我的活力在這場軟禁中一點點流逝，只能靠著寫點東西來保持自己的理智，好讓自己不真的瘋掉。

當窗外的黑色玫瑰花快要開了的時候，湯姆第一次出現在了我的房間。起初，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便抱住他的脖子親了一下他的側臉，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可他身上的溫度是那麽真實。我立刻死命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鉆心的疼，我驚得跳了起來，險些撞到他的下巴。

“湯姆？”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長時間沒有好好開口說話的舌頭笨拙得像是被打了個結。“怎麽？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嗎？”他鎮定地看著我，眼睛裏閃著冰冷的光，臉上露出了一抹我再熟悉不過的嘲諷的笑容。他的頭發比以前長了點，卻很適合他。

在那一瞬間我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他，比如這幾個月你到底去哪了？你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外面的情形到底是什麽樣的？這幾個月裏發生了什麽？但是這一連串問題凝結在我的舌尖上，使得我只能顫抖著說出一個“滾”字。

“看來你很不歡迎我啊，是因為我不是格林格拉斯嗎？”湯姆微瞇起眼睛看著我，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臉頰。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地提起珀爾修斯。珀爾修斯的結局以及一切我所不清楚的後續讓我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和他大吵一架，然而現在，被軟禁在這裏的幾個月時間已經消耗掉了我僅存的活力與生機。我甚至考慮過主動終止這一切——如果不是實在缺乏合適的手段的話。那些只會讓我心痛的回憶與負罪感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的折磨。

於是，我只是木然地搖了搖頭，“提他做什麽？”湯姆似乎是挺滿意我的反應，“因為之前我聽說了不少有關你們的故事，他們都說，你們經常在一起待到很晚。”我還給他一個無力的笑，隨口問：“他們是誰？”“很多人。你不需要知道名字。”

“也許你該將他們的嘴黏上。”當我平淡木訥地說出這句話時，再也沒有了曾經的肆意和底氣。“沒關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話了，而且那個時候的我，也不知道這些話的真假。”他轉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桌子上的熱茶，或許這樣做能夠緩解他冰冷的語氣。

我苦笑了一下，順著話題繼續問他：“那你現在知道了嗎？”湯姆沒有理會我，我只能看到他那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落下一小片陰影，顯得神情很陰郁。“他……還活著嗎？”“如果你問的是格林德沃的話，那麽，恭喜。他逃過一死，被判了終生□□，而地點則是他自己建造的紐蒙迦德。”

“紐蒙迦德？”我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自己對此應該是什麽心情才能被歸為“正常”的範疇。幾秒後，我還是感嘆了一句，“真是諷刺。”湯姆轉過身打量我，目光銳利得像是兩柄利刃，“在我的預想中，你的反應會更激烈。”

我平靜地回答：“我記起來了，湯姆，什麽都記起來了。我記得我曾是伊芙琳約翰遜，也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我知道他和芙羅拉各自給我施了一次遺忘咒，芙羅拉的魔力不如格林德沃強，所以我先記起了九歲時她想讓我忘掉的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直呼芙羅拉的名字，而不是“母親”。

芙羅拉格林德沃。蓋勒特格林德沃。我曾無比敬畏這兩個名字，也曾用一種純真的稚氣去仰望崇拜他們，也曾以一種純粹的心態試圖親近他們——我認為的親人。而現在，我突然被動地知道，他們才是導致我世界分崩離析的始作俑者。

湯姆握著杯子的手大概是輕微顫抖了一下，幾滴水順著瓷杯的邊緣滑落到桌面。“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指尖隨意地點著茶杯，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既然牢不可破的見證者已經死了，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了。”

他的聲音裏有種平靜的殘酷，“我和格林德沃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你們的條件是什麽？”“他讓我永遠都不能告訴你以前的事，作為回報，他會教給我一些黑魔法知識。”果不其然，我悲哀地想，他會為了黑魔法而毫不猶豫地放棄我。

即使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但是親口得到他的承認又是另一回事了。某種酸澀的液體在我的內心翻滾，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確保自己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異樣。 “那麽，我現在什麽都想起來了，你可以把我的魔杖還給我了吧？”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想你必須待在這裏了。魔法部的傲羅們都還在繼續抓捕巫粹黨的餘黨，你最好保持你的死亡。有什麽需要做的，有家養小精靈幫你。”一根煙被點燃了，暗紅色的火星慢悠悠地落下來。我不鹹不淡地答應了一聲，“那等風頭過去了呢？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他冷笑一聲，擡眼去望淺藍色的墻紙——上面畫著幾支黃日光蘭。“我想這並不是暫時的決策，它的期限是永久。也許我這樣說，你能更明白。”“我不明白。”我的大腦運轉得很遲緩，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為什麽不能出去？我又不會離開你。”

“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嗎？”嘲諷的笑仍是掛在他的臉上，那笑容的溫度就像是他袍子上純銀領帶夾的反光。“如果你已經記起了以前的事，那你就應該記得，你離開了我不止一次。你的很快就回來讓我等了五年，那你的一年之後回來又該是多久呢？”

這句質問不禁讓我語塞，畢竟湯姆說的也是事實，他這麽想似乎也無可厚非。“現在不會了。”我的語氣軟綿綿的，就像是一團棉花做的謊言。湯姆顯然和我想法一致，他揚起一邊嘴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畢業的時候，你就在想著擺脫我。”

“沒有。”我輕聲嘆了口氣，“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擺脫你。真的沒有。”“你一直都沒有回覆我寄給你的信。與此同時，我還聽說了你和格林格拉斯越演越烈的婚訊。”“信？”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你的信。”

“就像你從來沒有給格林格拉斯寫過那些信，是嗎？”他偏頭看著我，眼神裏藏匿著太多覆雜的情緒。“那是兩件事，不能——”“不管怎麽說，伊芙琳，我受過你的那些借口了。”他用了“bullshit”這個詞，這麽久了，他幾乎沒有主動說過臟話。

成為籠中的金絲雀是我最難以接受的局面，我做著最後的掙紮，“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出去了你會做什麽呢？去哀悼格林格拉斯？找機會徹底逃離我？”他冷酷地打斷了我的話，“你甚至在睡覺的時候都喊過他的名字，伊芙琳。”

我楞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是辯解自己沒有這麽做還是感慨他那令人發指的控制欲。但他的話成功地讓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轉過臉來看著我，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冰冰的，“伊芙琳，你總是無法讓我無法放心，一如既往。”

“如果這讓你不舒服的話，我很抱歉。”我遲鈍地回答他，在過去的無數個夜晚，我都在做噩夢，各種各樣的噩夢，不是夢到了那天在威森加摩的情景，就是夢到了媽媽去世，甚至是我在乎的人一個個地在我面前死去。我不止一次向梅林祈求——永遠都不要再讓我陷入沈睡。

湯姆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繼續抽煙。我們就在這陣繚繞的煙霧中沈默著，煙霧在空氣中緩慢地上升，沒有被風輕易吹散，就好像是有生命一樣。“伊芙琳，你總是很擅長說謊，小時候的你就很會演戲了，每次都能騙到那個戴爾。”我語氣篤定地說：“我現在沒有說謊。”

話題就此進入了一個不生不死的僵局，他沒有對我的話進行表態，只是將剩下的半截煙重重地碾進了幹凈的白色煙灰缸裏。“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搬來整個圖書館的書，你也可以在整個莊園裏走動，這是我所能給你的最大的自由了。”

“那你呢？你又要去哪？”我伸手拽住了湯姆的袖子，他的動作停滯了一瞬，然後，他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開了我緊緊攥著他袖子的十根手指，語氣冷漠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我說過了，這不是你應該過問的事。以後也不許再問了。”

說完，隨著“啪”的一聲，他就幻影移形離開了，我手裏捏著的實體就變成了一團虛無的空氣。我垂下了手，緩緩地順著墻根坐在了地上。這次的我們誰都沒有像以前那樣歇斯底裏地爭吵，湯姆沒有對我發脾氣，我也沒有朝他大吼大叫。可是這次，卻讓我覺得，也許，我和湯姆，真的無路可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罵我，寫這幾章我也很難過。_(:_」∠)_

要罵就罵湯姆那個狗.男.人（超大聲）

伊芙琳已經沒有力氣像以前那樣和湯姆大吵大鬧了，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罵湯姆不正常、病.態，不懂得什麽是友誼 _(:_」∠)_

伊芙琳視角並不能敘述這部分事實：在畢業後、決鬥之前的幾個月裏，湯姆是給伊芙琳寄過一封信的，但是那只貓頭鷹被芙羅拉截下來了。之前偽造信件、搞事情的人是芙羅拉，是她讓許珀裏翁·艾博去拍照片。艾博又將照片及信件轉寄給了沃爾布加，沃爾布加看到這些一時氣急，沒有細想就直接將這些東西交給了湯姆。

之前也暗示過芙羅拉和艾博家族有聯系，並且多次指出芙羅拉的控制欲非常病.態。因為伊芙琳的身世，芙羅拉非常討厭伊芙琳，並且根本不希望伊芙琳得到她自己沒有得到的東西——愛情。

伊芙琳始終沒有懷疑到芙羅拉頭上，是因為她沒有意料到芙羅拉的執念會這麽病.態。而且在她的認知裏，芙羅拉是她的母親，她們之間可以劍拔弩張，可以不親.密，但是伊芙琳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會用這種手段害她。_(:_」∠)_ 童年時，伊芙琳也曾懷著小孩子本能的愛去接近認識裏的母親芙羅拉，可惜……得到的只有冷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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