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翼眉心的憂郁散不盡，一下下地順著他佝僂著的脊背，聲音輕飄飄的，似乎生怕驚擾到他一般：“親愛的，起來喝一點粥好不好？喝完再睡就舒服了。”

他的雙目睜開時帶著血絲，似乎疲憊到了極致，那出口的話讓舒翼險些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翼兒，我困，也難受，可不可以不吃呀。”

那雙蒙上一層水霧的雙眼中有揮之不去的脆弱，那小心翼翼的語氣刺痛了她的心，但此時她必須狠下心來拒絕他的提議：“那寶貝閉著眼睛喝一點粥好嗎？我餵你。”

“可我...”他往後縮了幾分，手依舊捂著胃腹，被她輕柔地拽入懷抱之中哄著：“乖噢，張嘴，就一口。”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餵完大半碗也不讓他起身，只是用盆接著讓他用漱口水漱口再繼續睡，炎彬身體也實在難受又困倦，故而倒頭便睡。

舒翼在一旁為他小心地揉著剛吃下軟粥微微發脹的腹部，見他連著嗳氣幾下腹部弧度消下去才又將新的熱水袋塞入他的懷裏，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著他的背。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曙光上躥下跳地迎接突然回來的炎曦，她墊著腳尖回來見母親守在父親身邊打著手勢擺著口型：“媽媽，你出來一下。”

舒翼和女兒擁抱表示歡迎，炎曦已然初見醫生的素養，一臉正色的問著父親的情況，眉宇間的悵惘消散不去，久久縈繞，輕掩上門低聲說道：“咱們出去走走吧，暫時不打擾他。”

母女倆一起攜手走進超市，炎曦於前方行走挑選食材，舒翼則一臉茫然地跟在後面，這些年女兒與她的父親越來越像，甚至還繼承了他一手拿手的廚藝，但和父母的距離也越發地遠。

待再回到家時他已然睡醒，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胃腹出來倒水，炎曦撲進父親的懷中默默支持他的力量，轉而觸診，凝於眉心的悵然越來愈濃：“爸，有空再去做個胃鏡吧。”

炎彬久久地註視著女兒最後將下巴搭在她的頭頂低喃：“小曦長大了，不是爸爸的小娃娃了。”

炎曦使了些力道將父親扶到桌前坐下，指著桌上的菜讓他們品嘗，清一色的清淡溫養菜色，這是女兒第一次在家中做飯，他吃著吃著鼻頭發酸，卻見手邊遞過紙巾，那雙手上下翻轉，晃動著紙巾：“爸爸你太會煽情了，怪不得媽媽叫你寶寶。”

“胡說八道什麽！！！你怎麽知道的。”起初炎彬感動於女兒體貼溫柔，但當反應過來之後才發覺自己被女兒擺了一道，急於爭辯卻見炎曦已經盛了一碗熱湯推到他面前。

“好啦，我老爸英明神武，工作太辛苦了，所以都不舒服了，你太幸福了呀，有兩個美女照顧你。”

女兒的好意他自然不會拂了，細品竟發覺這湯完全可以滿足味蕾，醇香可口，讚許的點頭：“味道不錯。”

心裏暖洋洋的外加吃了藥藥效開始發揮，似乎也不再那般難受，妻子、女兒圍繞於身邊，女兒回到家中接替了洗碗的活計，待一切處理完時他正微笑著靠坐於沙發上翻看著一本閑書。

炎曦示意母親自己有事情請教父親，舒翼便起身去洗切水果，只見女孩將手蓋在父親膝上輕聲問著學術上的問題，他側目與她一一探討，讚許溢於言表。

說完這一系列的解答後炎曦心裏的烏雲散開，感激地擁抱自己的父親，像他對舒翼那樣蹭著他的臉頰撒嬌：“世上只有爸爸好，爸爸，小曦可喜歡可喜歡你了，不要再生病了好不好，我和媽媽都特別心疼你。”

喉結上下滾動之際咽下了千言萬語，他這回真的紅了眼眶，妻子折返過來坐在一旁，兩個人將溫熱的手交疊在他腹上異口同聲：“胃還難受嗎？”

頭搖得厲害，他左擁右抱，兩顆頭靠在他的胸口，填補了他內心的孤獨，這一輩子何其有幸擁有她們，妻女溫婉動人，那些工作上的苦與累都變成了值得的事。

終於輪到休息的日子他格外珍惜，第二天中午時已然精神抖擻地和女兒一起準備著菜品，有好幾次炎曦都想將他趕去客廳休息，但父親的背脊挺立，像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峰，他的眉宇間的堅定又讓炎曦不忍心說那些話。

“爸爸，你去客廳休息一下吧，昨天還不舒服呢，交給我。”最終她到口的話成了那般，炎彬久久地凝視女兒，聲音卻是飄渺：“小曦，你也覺得我弱不經風？”

炎曦正在洗菜，慌忙擺手把水濺了兩人一身：“沒沒沒，那絕對不會。”

“不會就好，現在擦手出去，女孩子進什麽廚房，你爸爸還沒不能動呢，以後找老公也不許進廚房，聽見沒有？”

“爸你可太霸道了，沒見過你這麽霸道的哇。”

炎曦的後衣領被拽了一下，母親舒翼的個子比她高許多，氣勢上也比她強太多，炎曦不得不一個踉蹌：“媽媽，你咋就由著他呀，我可是你的寶貝女兒。”

“噓，聽他的、聽他的，我倆出去嗑瓜子，他可是說了除了手術室廚房是他第二戰場，人家享受著呢，咱不理他。”

母女倆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坐在餐桌上嗑瓜子，炎曦看了一下父親聽不到他們的對話與母親咬耳：“爸他胃病又嚴重了，觸診上去疼痛感還是挺強的，有時間你陪他去重新做個胃鏡看看。”

“你也知道，他倔得像頭驢，昨天早上回來的時候臉色跟青菜沒什麽兩差，這個工作性質我照顧得再好也白搭，你說能咋辦，只能多順著他點兒，別生氣傷身。”

“這樣吧，我拽他去。”

“也行。”

她們嘰嘰咕咕地密謀著啥時候帶他去做胃鏡，卻不知道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站到了身後，翻轉手指敲著桌面：“說什麽呢？說什麽呢？帶我上哪？你們母女倆密謀著什麽陰謀詭計。”

炎彬只聽到後面幾句，總感覺這母女倆沒商量什麽好事，一臉警惕地看著無事獻殷勤的女兒把他按在椅子上捏肩捶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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