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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盛世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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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那日,長安下了一場大雨,仿佛將整個長安都沖刷了一遍,幸而那場雨未持續太久,雨過便是天晴,我趁著這幾日的大太陽趕緊將之前費力尋來的花藥拿出去曬幹。

“夫人,這些東西真的有用嗎?”

翠濃聞了聞簸箕上的幹花詢問道,說實話,我對此也不是很明了,但我也有著我自己的自信。

“這可是我快馬加鞭讓人從北師藥宗帶回來的方子,怎麽會沒用。”

自從上次我從岫離那得知徐淩睡得不好之後便定下心想給徐淩做個安眠枕頭,我對這些藥物不熟,不過有了北師藥宗的交情,便不愁了,這藥方的來源還全靠了他們。

用各色安眠的花草和藥材曬幹,放入枕頭裏做成藥枕,既實用又貼心,定下這個想法後,我便加緊了工程,從買藥到挑揀加工曬幹,為了效率,我連金鈴鐺都沒放過,有空就讓他來幫忙。

如今翠濃和陶珠傷好了,也成了幫工,再加上莫折霽三天兩頭的往陶珠這跑,跟要住在侯府一樣,我自然有人用人,絕不浪費一點人力,將他也拉成苦工。

如今我這小院倒有意思了,當朝紫殊侯和皇商,都挽著袖子和我在這翻曬草藥。

“紫殊侯夫人,小人想誠心誠意問您,您什麽時候才能放陶珠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莫折霽拿著一朵雛菊,望著我悠悠嘆了口氣。

我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陶珠,她只羞紅了臉在那偷笑,有意思了,曾經大大咧咧的陶珠,如今還會臉紅害羞了。

“想什麽呢你,又不是我叫你來侯府的,不想幫忙,回你的岐山閣去啊。”

“嘶,侯爺,你不管管你的夫人?”莫折霽被我噎得說不出一句話,轉而叉起腰對蕭玦道,只是蕭玦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忙手裏的動作。

“我聽我夫人的。”說罷,又指了指莫折霽,“誒,幫忙的,別偷懶,快點弄完我和我夫人好出去散步。”

“蕭玦!”

“嗯?”

蕭玦只微揚了下巴,莫折霽指著蕭玦抿緊了唇,氣得一句話說不出,只能洩氣得怒道:“我好歹也是個皇商好嗎?”

“陶珠還是我的貼身丫鬟呢,我沒同意她的婚事她就還是我的人,怎麽?想入贅?我可養不起你。”

“誒!別鬧了,快點弄完,我還想去街上逛逛呢。”

一旁的陶珠偷笑了好一陣,看我提到她了才去扯了莫折霽的袖子。

好笑的是,方才還趾高氣昂的莫折霽,如今跟焉了氣的大貓一般,連連答好,又乖乖聽話去忙手裏的事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午飯後,我看那些藥草總算幹得差不多了,之前讓雲繡房做的枕套也早已做好,如今只剩將那些藥草填塞進去枕套的活了,我也不為難那些想休息和想幽會的人了,放了他們的假。

“行了,如今做得也差不多了,都休息吧!”

“夫人英明!”

陶珠自然是最樂意的,挽著莫折霽的手就走了,翠濃也心疼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轉身回去好好休息,章姑姑則去找章崎,至於金鈴鐺,一聽休息就跟放了圈的羊一般撒歡去了,如今院子裏,竟只剩下我和蕭玦在那無所事事。

而我,又不想著急將藥枕弄好。

“要不我們也去街上走走?”

我一想這些日子都在忙藥枕的事,前兩天又趕上下雨,確實有好些時日沒和蕭玦出去走了,既然蕭玦提起,我自然樂意。

“行!”

朱雀街依舊繁華,可今日又好像趕上了什麽特殊的時日,道路兩側都特別擁擠,堪比節日游燈。

“今日怎麽這麽多人?”

看著路旁熙攘的人群,連逛小攤販的位置都留不出,我更好奇了。

這邊,蕭玦卻握緊了我的手:“抓緊了,別走丟了,我們往前看看。”

我點點頭,隨他擠進前方後,耳邊便傳來鼓鈴和胡琴的聲音,往街道中心看去,才發現是一架用彩綢花車搭建成的舞臺上,異族女子穿著色彩斑斕的舞裙正扭動著腰肢翩翩起舞。

她們的皮膚偏黃,卻蓋不住那些深邃眼眸的魅力,微卷的長發編成大辮子,裸露的胡服將她們纖細的腰肢和手臂展示出來,中原的男子何等見過這樣香艷熱情的舞蹈,一個個都跟著魔一般隨著花車移動,仿佛那些女子的玉指一勾,就能勾走他們的魂似的。

“這是?”

我不奇怪那些男人的反應,畢竟這種胡舞確實嫵媚熱情,男人被吸引很正常,白幼姬曾經也跳過,更加攝人心魂,我好奇的是這些異族女子,怎麽會出現在這。

“是北夷人。”

蕭玦看了我一眼,又解釋道:“鄭國與北夷修好,關卡也自然開了,他們是北夷的游演車隊,如今兩地互通,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賺錢的機會,不過這個游演隊怕是有些來頭,竟然是第一個進鄭國的車隊。”

聽蕭玦這麽一解釋,我也明了了,又想起蕭玦說的北夷會有使臣來,不知來的是何人。

“那北夷使臣呢?”

“已經在趕往長安了,晚不過幾天的事,倒是明日,是會試放榜之日,雖然結果並沒什麽好意外的,但我聽陛下口吻,說新晉狀元郎要與北夷使臣交涉。”

“說起來,外祖父派誰去接待北夷使臣,不會是你吧?”

我方想到這個問題詢問蕭玦,蕭玦就搖了搖頭,順帶嘆了口氣:“上次硯懸讓陛下吃了個啞巴虧,你說這次陛下會找誰?”

我不語,抿緊了唇,也隨著蕭玦嘆了口氣,心道,我這二舅舅,還真是個勞碌命。

是夜,朱雀街因為有了北夷游演車隊的加入變得更加熱鬧了,就第一天,思結奇就賺了個滿缽,笑得眼角皺紋都多了幾條。

招待了勞累一天北夷姑娘們,他才側頭去看銀蓮。

銀蓮的興奮在臉上蓋都蓋不住,過慣了游牧生活的銀蓮平日裏除了和團裏的兄弟姐妹一起,便沒再見過太多的人,可今日長安一游,銀蓮覺得她看到的人比過去十多年在北夷看到的都多。

和阿娘阿爹說的一樣,這裏的房子似乎都是冒著光的,那些色彩斑斕的燈籠,各式各樣的攤販,這裏的女子都穿得像畫一樣溫柔,她們的頭上戴著各色簪子,每一個都吸引著銀蓮的目光。

若不是思結奇要求,她一定會忍不住離開車隊出去玩。

“小風你看!”

窗臺外,不知是哪家人有喜事,在夜空中放了一打煙花,絢麗的煙花轉瞬即逝,一朵一朵的這座不夜城裏增添繁華,雖然短暫,可都在第一次看到這樣美麗事物的銀蓮和顧小風眸中深深印刻,直至心底。

“哇……好美……”

絢麗的煙火像是綻放在銀蓮瞳孔中的一段花,讓顧小風忘了到底是在看煙火還是在看銀蓮。

“小風,明日你陪我一起去長安逛逛吧!”

“好。”

顧小風的嘴角勾起一條好看的弧度,看著窗外的景色,除了驚嘆,還暗藏著野心,而這一切,都被思結奇看在眼裏,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眉宇間的掙紮像是一道化不開的深壑。

在北夷,是沒有會試的,銀蓮和顧小風又如何知道,他們只知道,在他們滿心歡喜得享受長安城的繁華富饒時,還差點被人擠散了。

顧小風好不容易才拉住銀蓮不讓她被人流擠開,每次看著懷裏那個嬌小得像瓷娃娃一樣的姑娘,顧小風總是會暗嘆一口氣,真怕她哪天真跟瓷娃娃一樣摔碎了。

可就在顧小風和銀蓮為躲開了人流松了一口氣時,卻忘了他們那與中原人不一樣的外貌特征和衣著。

人多的地方意見也多,長安這麽多人,不是每一個都樂意與北夷和解,有的人對北夷,還抱著偏見和恨意,而那樣的人就被與旁人打扮不同的銀蓮和顧小風遇見了。

“北夷的?去!走開!”

放榜那日,我只是和蕭玦挑了個就近的茶館坐一會,卻不想,就恰巧不巧碰上了這一幕。

興奮的北夷姑娘和一個北夷男子不小心撞上了書生打扮的青年,青年一臉戾氣,一個人坐在位置上都坐立不安,一看就是在等放榜成績,可這位書生看起來很是焦慮,想必對自己的成績也沒有多大信心,脾氣自然大了些。

不過那姑娘和男子便更可憐了,好好得想歇個腳,就遇上了脾氣不好還亂咬人的瘋狗。

書生本來沒那麽生氣,卻在看到他們的北夷打扮後嫌惡得甩開袖子,甚至推了那姑娘一把,我在二樓只當看戲,還想著那就那書生的品性,別說能不能考上了,就算考上了,也前途甚危,以後只怕會惹上人。

只不過,還沒到以後,我便註意到那個北夷男子便如被點燃了火引一般欲想對那書生出手,這下好了,倒黴的變成書生了,依照北夷人的性格,那書生少不了一頓打。

只是我又失算了,看起來很暴躁的北夷男子並沒有發作,只是護著那姑娘到離他稍遠的地方坐下,然後悄聲用花生米去打書生的膝蓋,所擊之處都是關節重要的地方,書生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就是找不到是誰在打他。

“咦……那個人,有點意思啊……”

聽我一言,蕭玦也隨我的目光看去,看到那男子時卻蹙了眉,不過也未說什麽。

“是誰!哪個混球!”

書生全然沒了溫雅氣質,在茶館裏大喊大叫,叫得一旁的人都不敢發聲,只有那男子,默然勾起了嘴角,他這一勾,我莫名的背脊一涼,這種似曾相識的笑,我可不陌生。

蕭玦用過,賀池用過,莫折霽用過,這些人可都是人精……

如今我再仔細打量起那男子起來,微卷的黑發,濃眉星眸,五官深邃又立體,與莫折霽的邪氣不同,那個男子,透著常人沒有的王者霸氣。

有了這個想法後,我便被自己驚到了,他的衣著打扮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北夷百姓打扮,除了長得好看些,便是他身邊的小姑娘也長得好看,我向來不是只看外表的人,但那個男人給我的感覺意外的不簡單。

“是不是你!北夷兔子!”

嘶……

書生似乎是註意到了男子與常人不同的冷靜,指著他便走了過去,大罵一句北夷兔子,這不罵還好,有了這一罵,我都倒吸了口涼氣。

鄭國北夷交戰,北夷最大的屈辱不就是蕭玦打下的北夷兔子的稱號嗎?如今這不長眼的書生公然去挑釁他們,當真是找死。

想到這,我便看了一眼北夷兔子稱號的罪魁禍首,他卻是一臉淡然。

“別看我,我很無辜的。”

我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就當做件好事吧,再看樓下,男子還沒有動作,只是眼中多了些冷意,這倒讓我意外了,他還再忍?

倒是一旁的姑娘,將手中茶杯一放便站起來對峙:“你說誰兔子呢!”

“說的就是你,北夷兔子!”

“你!”

小姑娘氣紅了臉,正準備動手,那書生卻一臉不在乎的模樣,但我發現,男子的手裏的花生米已經在手指尖揉捏許久了。

“國策休兩地之好,北夷百姓如今入了我鄭國,便是客,你便是這般待客?”

我及時提高了聲音,冷眸瞥向了樓下的書生。

茶館中瞬時一靜,那書生怔了怔,才找到我的位置,大喊道:“你誰啊你!一個女人還敢妄論朝事!”

喲!本事不大脾氣和膽子倒是不小。

我冷笑了兩聲,還沒發聲,就見蕭玦冷了臉,我趕緊按住他的手,給他遞了個讓我來的眼神。

他先是蹙了蹙眉,我再彎了嘴角給他一個放心的笑。

“小女不才,不敢妄論國事,卻也知道待客之道,不知樓下公子有何高見?”

茶館中鴉雀無聲,茶館中的看客和北夷的兩人也都望著我,我倒是沒想過,我不過嫁為人婦一年,就有人認不清我的臉了。

認不清我就算了,連蕭玦都不認識,這一年我們是真的低調……

所幸,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瞎,比如聞訊趕來的茶館老板,看著我和蕭玦怕是快要急哭了,剛想上去制止那書生,就被全力支持我的蕭玦一個人眼神給嚇得不敢吱聲。

“待客之道?你懂什麽?你一個女人不在家裏繡花照顧夫君,在外面拋什麽頭露什麽面,也不怕給你丈夫丟人!”

書生越說越得意,我卻忍不住要笑了,我可看見了,蕭玦的臉已經鐵青了。

忍住笑意,我又柔聲問道:“公子說得這般有禮,可否參加了會試?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公子如此有遠見,正巧我家老爺在朝中也有個一官半職,說不定以後公子飛黃了有個照應?”

聽我提到蕭玦在朝中有職位,那秀才的臉色瞬時變了,換了一副喜顏,我只能在心下嘆氣,又是一個想攀權富貴的草包。

“當真?不知尊夫人的夫君在朝中任何職,姓甚名誰?”

我側眸看了一眼蕭玦,他看著我無奈一笑,轉而喝了口杯中茶。

樓下的書生一臉著急,我卻不急,好一會才悠悠道:“我的夫君,就坐在我對面。”

“朝中的品級……不好說,不過他有爵位加身,陛下親賜紫殊侯,名叫……”

“蕭玦。”

我一字一頓道出蕭玦的名字,那書生先是楞了楞,滿面的笑意瞬時僵住,直至笑容消失,才咽了口唾沫,一臉驚恐得指著我。

“你……你是……”

“在下秦越,有何指教?”

若要說今年我見過最精彩的戲,大概就是那個書生臉上的表情了吧,什麽叫大起大落,大概就是如此。

從一開始的焦急,到煩躁,再到疼痛,自傲,欣喜,驚喜,然後震驚失措最後是現在的恐懼,那可叫一個精彩。

書生怔怔得跪在地上,連帶整個茶館的人,都慌忙跪了下來,茶館老板的臉色更是苦不堪言,書生豆大的汗珠滾落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紫……紫殊侯、夫人……是……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是小人瞎了眼!”

說罷,書生便抽起自己巴掌來,那一下一下得,還真是響亮,我也沒阻止他,幾個巴掌換他一條命,他不虧了。

再說了,正好以此教訓他,省得他再口無遮攔。

“何止是眼瞎,整個人都可以打回去回爐深造了。”

蕭玦冷不丁的補刀一句,書生更慌了,當著眾多人的面,竟然還哭了起來。

我不去理蕭玦這點惡作劇,側眸看了看男子的表情,他只是一瞬間的蹙眉便不再有任何表情,倒是那個小姑娘,看著我眼睛都要放光了。

“行了,本來就想來低調喝個茶,卻平白看了這麽一場好戲。”

我的潛意識告訴我,那個北夷男人看起來很危險,我還是不要和他多接觸,如今該做的也做了,沒必要再引人註意了。

“老板,多謝你的好戲。”

蕭玦有著同樣的警惕,他沒有遲疑,將銀子放在桌案上後便牽著我離去,臨走時,蕭玦看了一眼沈默的男子,而那男子也看了蕭玦一眼,其中的鋒芒只怕只有他們之間能懂,只有茶館老被,在我們走了老遠後都還能聽到他道歉相送的聲音。

送走了兩尊大佛後,老板才戰戰兢兢去收桌上那錠銀子,茶館又恢覆了喧鬧,只不過再沒人議論銀蓮和顧小風,倒是對地上還沒緩過神來的書生指指點點,茶館老板看著他驚魂未定的模樣,只能搖頭嘆氣。

“方才那個姐姐好厲害!”

銀蓮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崇拜,一雙眼睛都要放出光來了,只有一旁的顧小風,緩緩松開緊握的掌心,臉上絲毫沒有異色,對著銀蓮一笑:“是啊,幸好他們幫了忙,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不然你阿爹要擔心了。”

銀蓮雖然有些不舍,但想起方才那書生的無禮,點了點頭認同道:“嗯,你說得對,雖然我很希望鄭國和北夷能夠和好,但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再說北夷也有不樂意的,我能理解,希望我們下次別再碰到這種人了,走吧,回去了,別讓阿爹擔心。”

顧小風只是一笑,腦中驀地想起同羅雯音那張看似柔情似水卻冰冷陰狠的臉,強笑著問銀蓮。

“銀蓮,你喜歡新首領嗎?”

被顧小風這麽一問,銀蓮雖不解他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認真回答起來:“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吧,我和阿爹游走四方無牽無掛的,不過我很高興她能願意和鄭國修好,為此,我和阿爹才能到阿娘的家鄉來看看,也為此,我才能遇見你。”

銀蓮笑得如花般燦爛,忽而,又想到什麽:“對了小風,你還沒想起以前的事嗎?”

顧小風忍下心中的苦澀,釋然一笑:“想不起過去也沒什麽啊,我現在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車隊,喜歡和你在一起,也喜歡你給我取的名字,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顧小風。”

銀蓮的心情很好,她不懂,思結奇為何一定要顧小風離開他們,但銀蓮覺得,不管顧小風過去發生過什麽,既然顧小風自己都不在意過去,那他們又何必要在意,顧小風就是顧小風,他也願意做顧小風,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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