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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愛也是你,恨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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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腔怒意的莫折霽,陶珠捏緊了莫折霽的手,試圖以自己的死去換高若儀。

只是陶珠不知道,那些支離破碎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如同針紮一般刺在莫折霽的心上,莫折霽終究還是敗了。

他看著陶珠的眼睛,漸漸松開了手。

得到自由的陶珠無力得跌坐在地上大口得喘氣,星宇連忙去扶住她再查看她的脖子,雪白的脖子上是兩處淤青,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對不起……”

莫折霽無動於衷,他只是看著遠處的天邊,將袖中的指節捏得咯吱作響。

“不論高家有多少過錯,高若儀都是無辜的,我只求你放過她,她已經脫離了高家,她不該再去承受上一輩的罪孽……”

“那我莫折家數百條人命,西羌數萬百姓又何嘗不無辜!”

莫折霽轉過身,看著陶珠怒道。

“莫折霽,如果殺了高若儀真的能換回你家人的命,我不攔著你,可這不能!”

“她想學醫,她想救人,她想重生,高家,少了她一個,又有什麽關系?她被父親拋棄,母親也被殺了,她受的罪已經夠多了,你放過她吧……”

“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行嗎?”

陶珠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莫折霽動了動喉嚨,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陶珠哭泣的模樣。

“陶珠,你說,我和你之間,到底還還得清嗎?”

說完,莫折霽沒有等陶珠回答,直接回了長安,陶珠怔怔得想著莫折霽那句話,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青冠把江語晴的事告訴了我,他說,他們準備提起啟程了。

我看了一眼桃樹下失神的高若儀,她呆滯得望著前方,似乎都忘了哭泣。

“明日一早我們就走,之後的事,就要拜托夫人和侯爺去操勞了。”

青冠向我行了一禮便去收拾行李了,我向他點了點頭,想安慰高若儀幾句,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我想,我該做點什麽……

回到侯府後,陶珠的房門緊閉著,星宇就守在她的房門外緊蹙著眉頭,我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房門,裏面的哭泣聲還能聽見,我再一次陷入了自責,若不是我讓她去支開莫折霽,她如今也不會如此傷心。

“她……還好嗎?”

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哭得這樣厲害,還能叫好嗎?

“她哭過了就沒事了。”

星宇的語氣很平淡,可我也隱約感覺到了他的傷神,我是沒想過他和陶珠會卷入這種感情問題的,如今我連安慰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幸好,星宇比我想象得要成熟冷靜得多。

“夫人可是有事?”

我胡亂點點頭:“嗯,我想讓你去高家,去高若儀的房裏,取一只紅瑪瑙南珠的發釵,那種發簪樣式很新穎,而且我想高若儀是將她單獨放著的,應該好找。”

“是,我這就去。”

星宇答得很幹脆,看了一眼陶珠的房門就出了小院,我在陶珠的門外站了一會,等到裏面的哭聲漸漸弱得沒有了聲響才回屋。

岐山閣裏,莫折霽從一回來就沒有消停,他瘋了似的練拳,直到打趴了幾個手下,又練劍,練到渾身大汗淋漓,他才將手中的劍插進地裏一個勁喘氣。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他垂下眼簾,進了側間洗了個澡後裹了條浴巾鎮定了心神才走出來。

林總管看了眼光著上身的莫折霽,他的身材很好,常年練功的習慣讓他的腹肌塊塊分明,只是白皙的肌膚上,有著許許多多的鞭痕,雖然都已經好得只剩下疤痕了,但看上去依舊觸目驚心。

林總管不由想起許多年前,莫折霽正是頂著那一條條鞭痕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想到這裏就不勝唏噓,好一會才遲疑道:“高家那邊很成功,江語晴已經死了,明日整個高家都會被牽連下來,只是不知道……龔王府那把火是誰放的。”

“不管是誰,只要所有人都認為是江語晴就好。”

“對了……南郊那邊,北師藥宗的人,似乎準備啟程了……”

說到南郊時,林總管心中很是忐忑,畢竟莫折霽一回來就告訴自己高若儀沒有死還讓下面的人盯著高若儀,卻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莫折霽的手一頓,冷笑了一聲,拿了袍子穿上,披上外衫後才在擺放武器的兵器架上挑了挑,隨即選了一把弓和一袋鐵箭才悠悠道。

“我去送送她。”

天剛亮,我與蕭玦趕緊趕往南郊,為了快些,我們特意騎的馬,等到營帳時,他們已經收拾好行禮準備辭行。

如當初他們來時一樣,他們白衣飄飄,仙骨自成,不同的是,一群白衣人中,多了一個高若儀,我尋了一會,才在人群中找到最為纖瘦的高若儀。

“高若儀!”

聽到我在叫她,她看了我一眼,有些驚訝,隨即又釋然笑著和硯懸他們說了聲才向我走來。

我下了馬,將韁繩遞給蕭玦,吸了口氣和她走到河邊。

重新休整了的河水已經恢覆了往日的清澈,清風一吹,河邊的桃花樹便灑下了片片花瓣,替清溪添上一抹顏色。

“你能來送我,我很開心。”

正在我思慮該怎麽開口時,高若儀率先對我說道,看著她柔和的面容,我也釋然一笑。

“你母親的事,抱歉……”

她搖了搖頭:“所有事的發生都有原因,如果這樣對母親來說是一個好點的結局,我想,她是欣然接受的。”

我失語,總感覺一夜之間,高若儀長大了許多,也看淡了許多,沒有吵著鬧著為江語晴報仇,也不再留念長安的繁華。

“秦越你知道嗎?其實小時候我特別想有個哥哥或者是姐姐,這樣,我就不用一個人承受他們的期望。”

“當時家裏的姨娘有弟弟時,我是開心的,因為我終於可以輕松一些了……”

“所以我總是黏著徐懷昕和徐懷簌,不僅僅是她們是公主,還因為她們比我大不了多少,我總想在她們身上找到一點安慰,幸好,現在我要去藥宗了,聽師父師叔說,那裏有許多和我一般大的弟子。”

她的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看來,她是真的很期待去藥宗,我猶豫了一下,將昨晚星宇連夜在高府取來的紅瑪瑙朱釵遞給她。

“這個,算是臨別禮吧。”

她看著那支朱釵有些不可置信,眼眶中隱隱有淚水閃現,連接過朱釵的雙手都是顫抖的。

“謝謝……”

說來也好笑,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江語晴,她帶著這支釵,後來第一次見到高若儀,她也戴著這只朱釵,當時我還威脅了她,那之後她也再不敢戴了,可如今,江語晴死了,我則親手再將這只釵還給她,當真是物是人非。

“去了藥宗也要好好學習,不可偷懶,那麽,再見了,妹妹……”

妹妹兩個字在我口中有些別扭,我想我還需要練習,不過高若儀並沒有因為我這聲生澀的妹妹而生氣,她睜大眼睛,滿是震驚得望著我,望得我有些別扭,只好對她尷尬的笑了笑。

她失措了好一會,抽噎了兩聲,才掩去了眼角的淚,對我笑著答了一聲。

“知道了,姐姐。”

我從未想過這輩子會心平氣和得叫高若儀一聲妹妹,她會允許她叫我姐姐,可如今,好像感覺還不錯。

不遠處的山崖上,莫折霽騎著馬兒摩挲著手中的弓,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幾個白衣人身上,最後鎖定了高若儀。

他看著高若儀沖著來送他們的村民和徐桎司馬翎揮手道了別,再追趕上前方的幾個人,青山小路,山間還有些許薄霧,莫折霽拿起一支箭,拉弓,將箭頭對準高若儀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射出。

石板路上,青歌依舊喋喋不休得給高若儀講藥宗是多麽多麽好,高若儀只是滿臉笑意得聽著,忽而,不遠的林中刷刷得飛出許多只鳥,那些鳥兒如同受驚一般四處逃散,惹得幾人駐足看了一會,鳥群散去後,青歌才笑道。

“就這點鳥,我跟你說啊,我們藥宗的鳥,只要你拿石頭往樹上一砸,飛出的都比這的多……”

雖然知道青歌是說笑,可眾人也不拆穿他笑著繼續趕路。

馬背上的莫折霽看了一眼那幾人,嘆了口氣,終是放下了弓。

“嘖,可惜了一支玄鐵箭。”

“陶珠,你欠我的,這輩子都別想還清了……”

這世間有許多事情都是對立的,愛與恨,生與死,老天就像是在對世人開了一場不容反對的玩笑,每一個玩笑的背後,都是對立的代價。

所有的抉擇,都是一個未知數,所有的變故,都不容人逃避,不是生就是死,不是榮華,就是清貧,或許那些選擇不是全因自己,可也是自己的選擇,後果,得由自己來承擔。

偌大的皇宮,就宛如一個不見天日的金絲鳥籠,宮裏的人享受著尋常人求之不得的榮華富貴,也承受著尋常人不能理解的孤寂,老人都說,這都是命……

吳昭儀本可以改變這樣的命,可她還是選擇了認命,她這一生,愛也愛過了,恨也恨過了,權利於她,更像是一場虛無的煙火,絢爛卻危險。

別人常說,吳昭儀是看得最通透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通透,無非是她不想與天再鬥了,她藏著太多的秘密,她怕,她怕她這樣鬥下去,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成為下一個蘭妃或者張貴妃……

吳昭儀的瑯軒閣離蘭芙宮不遠,在閣樓高處,甚至還可以看到蘭芙宮的景色。

蘭妃死前,蘭芙宮花鳥錦繡,被打理得很好,蘭妃一死,仿佛整個蘭芙宮都隨她一起去了,餘留的,也不過是無心打掃的宮女們敷衍的結果。

亭臺樓宇還是那些亭臺樓宇,蘭妃生前很愛種花,如今沒了她的打理,那些花堅強些的,便長得四處都是,脆弱的,早已不見了蹤影,吳昭儀知道,蘭芙宮在迎來下一任主人之前,幾乎是要荒廢了。

她每日在閣樓面對著對面紅墻黃瓦的景色,覺得有些淒涼,她時常回想起過去,回想起蘭妃還在對面的庭院裏,隔著一條宮巷對她莞爾一笑的樣子,恍惚後,又驚醒,蘭妃早已去了,死在了她心心念念之人的手裏。

她聽說徐澤死了,那個人的兒子死了,他也是皇親國戚,雖然徐淩依律懲治了高家,但無人敢為他祭奠,他是逆臣,他的兒子,自然也是逆臣,那些人只會罵他們死得好,不會記得,他們也是一條人命。

日落西山的晚風說不上冷清,但吳昭儀還是感到了刺骨的冷,她嘆了口氣,回了自己的臥房,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那個容顏老去的自己,遲疑著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

吳昭儀不得寵,如今還能立於後宮,是因為她有個公主,還有,就是徐淩對她還算尊重,徐淩和吳昭儀的相敬如賓,宮裏上下都知道,稍有些上進心的婢子,都寧可去六司做些辛苦的活也不願在瑯軒閣陪著吳昭儀數著時辰過日子。

由此,瑯軒閣的冷清也是宮裏上下人都知道的。

以前宮裏總有人笑稱蘭芙宮和瑯軒閣只隔著一條宮巷,卻是尼姑庵和鬧市的差別,吳昭儀喜靜,宮裏本就沒什麽人,而蘭妃又正好八面玲瓏,除了高貴妃宮裏,就屬蘭妃這最熱鬧。

縱然吳昭儀早已習了慣瑯軒閣裏屈指可數的下人,但還是忍不住感嘆,這瑯軒閣當真寂寞。

“也是,紅顏老去,人又無趣,誰會喜歡?”

她自顧道了一句,猶豫了一下,才去打開她許久沒用動過的梳妝盒,雖然吳昭儀不喜梳妝,可內務府送來的胭脂也沒少過,她也不拒絕,笑著收下了便放進這梳妝盒裏不再動,如今一看,那些嶄新的胭脂水粉,竟都快放不下了。

她掃了一眼各色的胭脂盒,隨意拿起一盒打開聞了聞,是梅香,她伸出中指,沾了些殷紅的胭脂,對著銅鏡將胭脂抹在唇瓣上塗了塗,手法有些生硬,動作卻不拖沓,早年,她也是喜愛這些東西的姑娘。

塗了胭脂後,她又拿起眉筆,勾勒了幾筆眉線,再在臉上添上些許粉紅。

銅鏡中的吳昭儀還是那張臉,淡淡的妝容卻讓她看起來好似年輕了幾歲,她莞爾一笑,又看了一眼梳妝盒最下面的一層,顫抖著雙手將小抽屜拉開,裏面空蕩蕩的,吳昭儀先是一楞,接著慌張得翻找了其它幾個格子,可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母妃在找什麽?是這個嗎?”

徐懷簌在原地佇立了許久,看著吳昭儀驚慌失措的模樣,心涼了半截。

她從袖中拿出那支已經被清洗幹凈了的玉簪,遞向吳昭儀。

那是徐懷簌第一次見到吳昭儀那樣驚慌的面孔,連轉身的動作,都是僵硬的,她看著徐懷簌手上那支熟悉的玉簪,滿是不可置信。

“它為什麽在你那?是你偷拿走了它?”

“是,用完了,自然要還回來。”

徐懷簌不理吳昭儀臉上的震驚,她悠悠走過去,將那只玉簪插進吳昭儀的發間,緩緩道:“從前不見母妃戴它,我還以為母妃已經將它忘了,卻不想,母妃還記得。”

“簌兒……你做了什麽?”

吳昭儀渾身都在顫抖,她沒想到她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會被徐懷簌發現,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徐懷簌定然用這支發簪做了什麽事。

徐懷簌只是一笑,在吳昭儀耳邊輕語道:“既然母妃想藏住秘密,自然是要斬草除根,簌兒只不過是幫母妃除去了最後一個知道你和徐龔關系的外人,從此以後,那個秘密,只有簌兒和母妃知道了。”

“你說什麽?徐澤是你殺的?”

吳昭儀不可置信得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兒,依舊是那副柔弱的面龐,溫柔的模樣就像是一只無辜的小兔,可她口中的話,卻是如此驚心,她始終不敢相信,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會設計殺了徐澤。

“殺一個是殺,兩個也是殺,既然母妃當初選擇了保護父皇,如今又何必在意徐澤?”

“不!住口!”

吳昭儀連連後退兩步,剛想伸手朝徐懷簌的臉上揮去,卻被徐懷簌先一步捏住了手腕,對她步步緊逼,吳昭儀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雙手,她的手上,沾染了一個無辜之人的鮮血,而那雙手的主人,卻絲毫沒有懺悔之意。

“母妃為何反應這般大?是因為女兒私拿了徐龔送你的玉簪?還是因為他是徐龔的兒子?或是母妃心裏還掛念這徐龔!”

“你住口!”

吳昭儀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對上徐懷簌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著令她陌生的恨意,她覺得此時的徐懷簌,就像一個魔鬼,一個連她也認不清的魔鬼。

“母妃你此時覺得愧疚?那你當初又何必替父皇擋下那杯酒?你知道,徐龔是因你而死,你也知道,徐龔到死都還在護著你!所以你想盡力補償徐澤,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打點人去照顧徐澤?母妃,早知今日,你當初就不該舍不下那份宮外的私情留下這只簪子!更不該讓徐澤知道你和徐龔的私情!”

“簌兒!”

吳昭儀再受不了徐懷簌的咄咄逼人,只能放大了聲音制止她再繼續說下去,看著已然淚眼婆娑的吳昭儀,徐懷簌還是松開了握著吳昭儀手腕的那只手,鎮定了心神。

“母妃,身不由己的不止是你,你可以一直這麽軟弱下去,但恕女兒不能,女兒也不想認命,沒有誰天生就活該被人欺負,我要爭,就算最後遍體鱗傷,也不會當別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刀,我要做自己的刀!”

“若是母妃想阻止我,就先想想,女兒到底是為了誰,徐龔死了,除了我,沒人再能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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