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墜寒冰是什麽感覺，以前若是不曾體會，可現在，陶珠的心便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她臉上的笑容僵住，胸腔中那顆熱烈跳動的心也放慢了速度，化為只有她才知道的冰涼。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將心中那份慌亂抓緊在手心，默默藏於身後。

“你要是想丟人，可千萬別拉上我。”

在廂房中時，莫折霽便聽到了陶珠的聲音，他藏匿許久的那份沖動再次出現，卻又被理智壓下，他猜到了陶珠為何找自己，嘲笑自己只有在被需要時她才會想起，又嘲笑自己心頭沖動的可笑。

他像是瘋了一般擁著不同的女人，但心情越是煩躁，越是抗拒，直到她數出那三聲，沖動打敗了理智，他選擇了出現，卻又可笑得帶上一個女人，她會不會有一點反應。

她沒有，莫折霽，你真可笑……

陶珠看了一眼莫折霽環著的女人，柳眉朱唇，舉手擡足間皆是風情，比自己漂亮許多，嫵媚許多，可能也溫柔許多。

只一眼，陶珠便轉眸看向了莫折霽，半敞的紅衣略顯淩亂，白皙的脖子上偶有幾處紅痕，她不是不懂，她甚至覺得自己剛剛壞了他的好事。

“我有事找你，很重要。”

莫折霽輕聲一笑，對金媽媽道：“放她進來吧。”

說罷便轉身擁著那嫵媚女子回了廂房，金媽媽看著陶珠嗤笑一聲，撤了圍上來的大漢，似是在嘲笑陶珠自取其辱，但也沒含糊，領了陶珠往二樓走。

陶珠在心中默念了許多遍不要去想其它，可一進那廂房時，便被刺鼻的胭脂味給嗆到了。

她知道青樓女子用的胭脂味都很大，可綰笙閣作為最大的青樓，當初白幼姬在時便不說，自然也有品味好一些的，卻不想莫折霽挑了這麽一個俗氣的，看來她真是高看莫折霽的眼光了。

無視淩亂不堪的床和桌上的酒菜，陶珠還是能讓自己鎮定下來的，一進門便直入主題。

“南郊突發瘟疫，藥材物質緊缺，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莫折霽聽言先是一笑，將那女子攬到自己腿上嬉笑一番，等咽下了那女子送到嘴邊的橘子後，莫折霽才悠悠道。

“我聽老林說過了，他不是告訴你了嗎，沒貨了。”

說完又和女子嬉笑起來，陶珠站在那有些手足無措，垂下眼簾不去看他們親昵的場面。

“林總管說你能調別處的貨，而且以你的能力，弄到物資不會難。”

“呵。”

莫折霽嘖嘖笑了兩聲，撐著頭看陶珠低下頭的樣子，眼中多了些玩味。

“那你還真是高看我了，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這個時候我沒有趁機將物價提升，已經是我的善良了。”

陶珠深吸了一口氣再緩出，擡眸對上莫折霽的眼睛。

“於公，你作為皇商，若是此時伸出援手，皇上必定記得你這份恩情，於私，在此時出手，你可證明自己的能力，亦可贏得名望，南郊百姓定會感念你恩德，鄭國百姓亦會稱讚你仁德。”

莫折霽挑眉，倒是沒想到陶珠嘴裏會說出這麽一套說辭，不過這樣的美話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口才有長進，只是那些所謂的名聲於我並不吸引人，紫殊侯讓你來找我，不會是以為我和你有什麽私情吧？”

這話說得暧昧，成功讓陶珠心虛側開了頭。

“是我主動來找你的，侯爺沒有誤會，我和你也沒有私情。”

倒是會傷人心。

莫折霽掩去那份惡作劇一般試探失敗的失落，自顧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

“那有什麽和好說的。”

就此莫折霽不再說話，陶珠知道，他的意思是沒得談，他不想幫這個忙。

“哎喲閣主只顧著說話，這酒都還沒怎麽動呢”

女子看了一眼無言的兩人，嫵媚一笑為莫折霽斟上一杯酒，莫折霽欣然接下，又和她調笑起來。

陶珠就像多餘的一個人，莫折霽在趕她走，可她不想走，她不想就這麽放棄了，她緊咬著下唇將拳頭握緊，她想賭一把。

“莫折霽，南郊百姓上下兩百多人，有七旬老人，也有剛出生的孩子，現在所有人都將他們當成異類，世人排斥他們恐懼他們，可瘟疫不是他們想得的。”

“他們也想健健康康的，我們沒有足夠的醫者，難道真的連一點生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了嗎？”

“沒有人想被拋棄，你就當發發善心，你幫幫他們好不好……”

陶珠的聲音帶著哭腔，哽咽著又將眼淚逼回，在嬌笑連連的廂房裏顯得突兀又可憐。

那頭莫折霽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下來，女子也收回了笑聲不再插話，安靜得只剩下陶珠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許久，莫折霽才嘆了口氣。

“坐下，陪我喝幾杯，說不定我高興了，就發發善心幫你。”

陶珠一楞，帶著怒意看向莫折霽，她把自己當成什麽了？她突然想到岐山閣外小廝的嘲笑，心越來越涼，在心頭的苦澀百轉千回後，選擇了咽下委屈坐在莫折霽的旁邊。

莫折霽給自己倒了杯酒，又替陶珠倒上一杯，率先敬了陶珠一杯一口飲下，陶珠無法，只好端起那杯酒倒入口中，辛辣的味道瞬時刺激得陶珠蹙眉。

她不是不會喝酒，但她是真的不喜歡喝酒。

莫折霽將陶珠的表情看在眼裏，微微蹙了眉，心中隱隱有些後悔，他正想就此作罷，身上的女子卻起了身，矯揉造作的端了杯酒走向陶珠。

“既然姑娘是閣主的朋友，自然也是璃兒的朋友，璃兒敬姑娘一杯。”

本來璃兒那故意放嗲的聲音就讓陶珠不自在，她話語中又一副和莫折霽十分親密的樣子，讓陶珠更不爽。

撲面而來的香粉味瞬時讓陶珠整個鼻腔都不舒服了，她是有求於莫折霽才陪他喝酒，可這璃兒又算是怎麽回事。

“抱歉璃兒姑娘，我酒量不佳，恕不能奉陪……”

“姑娘這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璃兒是青樓女子？”

陶珠強忍著刺鼻香粉的味道，蹙眉道：“璃兒姑娘誤會了。”

“那姑娘便不要拒絕璃兒這杯酒。”

說罷璃兒就伸手將酒杯往陶珠嘴邊塞，估計是平日勸客人喝酒時的法子，陶珠一時情急，伸手一擋，硬生生將那杯酒碰灑了。

酒杯掉落在地，本來酒灑了沒什麽，可那酒恰巧不巧灑在了陶珠本就受傷的腿上，瞬時烈酒刺激了膝蓋上的傷，裙擺上打濕的部分儼然多了淺淺的紅色，鉆心的疼痛讓陶珠措不及防的驚呼出聲，嚇得璃兒後退了一大步。

“嘶——”

陶珠捂住膝蓋的位置，咬緊了牙關，莫折霽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站起了身。

“這……這……”

璃兒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支支吾吾了半天看著莫折霽黑下來的臉色沒敢說出一句話。

“我沒事，酒也喝了，希望你不要食言，就當這次交易是你的善心，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陶珠撐起身子，推門而去，酒精刺激的疼痛雖然緩過來了，可她一瘸一拐的步伐也沒逃過莫折霽的眼睛。

“閣主……我……我不知道……”

等陶珠走後，璃兒便嚇得一臉慘白，慌亂得跪在地上，而站著的莫折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垂眸看向璃兒時，卻是一副疏離滲人的冷色。

“你知道我不喜歡擅作主張的下人。”

毫無情感的一句話，讓璃兒瞬時嚇得花容失色。

“對不起閣主，璃兒以為閣主不喜歡她……閣主璃兒知道錯了，您原諒璃兒這一次……”

璃兒見莫折霽面色未改，趕緊去抱住他的腿，刺鼻的香味讓莫折霽眉頭一蹙，這些日子他依靠這些脂粉氣來驅趕陶珠在心裏留下的痕跡，他以為自己能適應，可他現在發現，難聞得讓他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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