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年前，雲繡房的衣服得以送到闔府上下，對於這份新年禮，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時隔許久，我的美名都沒消下。

而此時我也明白了當初我在讓繡娘給手下人制衣時她臉上的為難，雲繡房為我送來的幾個錦盒內，盛放著獨一無二的新衣，都是我喜愛的款式，不一樣的，便是在衣服的做工和刺繡上，那刺繡栩栩如生，正是千金難求的蘇雲娘的作品。

對此我很是震驚，詢問蕭玦如何請動了這位蘇雲娘，他卻笑道，在蘇雲娘眼裏，給別人制衣是制，給我制衣是制，但給我制衣她樂得開心，在別人眼裏用作價錢比量的衣物，在我這更能體現價值。

我不免失笑，其實說白了，也是看了蕭玦的面子。

我捧著那些新衣，都有些不舍得穿，但又不想辜負蕭玦的美意，再說，馬上便是我的生辰了，我也想用最好的模樣面對他。

星宇在年前也趕了回來，更帶回了我要見的人，只是意料之外的是，那人似乎並不太想見到我，而且，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的婦女，癡癡傻傻，似乎失了心智，她躲在那人身後，我能肯定她和我所調查的事有關，只是近在團年，我也不想去糾結，讓星宇安頓了他們便想著好好過一個年。

在紫殊侯府的第一個新年過得比我過去的許多年都要讓我覺得真實和熱鬧，不因長安滿天的煙花，也不因陶珠星宇和金鈴鐺打鬧的氣氛，只因身邊有蕭玦，他的眼睛，比煙花還好看。

除夕晚上赴了宮宴回府後，我與蕭玦窩在貴妃榻上守歲，窗外還稀稀落落得飄著小雪，偶有幾聲爆竹聲，金鈴鐺笑得很開懷。

“這次星宇回來就讓他跟著羽剎去做事吧。”

“也好。”

我在被窩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聽著前方火爐裏滋滋作響的細微聲響，有些犯困。

“邵寒說年後又要走了。”

我的瞌睡醒了一半，想說什麽，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靠在蕭玦懷裏。

“嗯。”

“年後何蓄昀家的小胖子百日，你說送他什麽好？”

我想著那個睜著大眼睛軲轆打轉的大胖小子，笑道。

“送套金碗！”

“很合適，曾大人請了辭，說要告老還鄉了，聽說曾賦榆快不行了，整個曾府都被蘭釵掌握著。”

“那是她該得的。”

蕭玦又輕笑了一聲：“陛下對舅舅和司馬翎之事好像並沒有那麽反對了。”

“那便好，我也希望他們得以眷屬。”

“開春就是會試了。”

“嗯，賀池那麽用功，定然能取得好成績。”

一陣家長裏短後，我的困意漸深，靠在蕭玦的肩上眼皮卻打了架，蕭玦也不再吵我，等我入睡。

小院內，玩累了的金鈴鐺躺在陶珠身上打著鼾，淺淺的呼吸聲仿佛還帶著絲絲奶味，陶珠看著熟睡的金鈴鐺，小心得將大氅披在他身上，正打算抱起他回房間，星宇就攔住了她。

“我來吧。”

陶珠看了一眼星宇，也不反駁，等星宇熟練得抱著金鈴鐺回房，給他蓋上被子，離開溫暖懷抱的金鈴鐺嘟囔了兩聲，翻過身又睡了，陶珠和星宇舒了口氣，才熄了燈走出去。

屋檐下，陶珠看著紛紛小雪又沖著星宇狡黠一笑。

“你看什麽？”

星宇被盯得不自在，臉上泛紅，陶珠卻微瞇了眸子，從上往下打量眼前這個大男孩，他的個子已經比自己高了許多，皮膚還是那樣白皙，卻不如當初那般秀氣，仿佛是真的長大了，他的五官也分明起來了，越發俊朗。

“我在看當年那個白嫩嫩的小夥子如今都長大了，再過兩年都可以找媳婦了。”

星宇的臉更紅了，眼神閃爍著看向別處，陶珠看他害羞，笑得更開心了。

“別笑了，有什麽好笑的。”

陶珠卻不理他，笑得開懷，星宇看了眼笑得前仰後合的陶珠也不再去理她，只是靜靜得看著她，好一會，陶珠笑累了，也意識到了星宇突然的正經，才收了笑顏。

“你當真喜歡他？”

就像是一塊石子落進了陶珠本平靜的心湖，她一楞，好一會才裝傻道：“你說什麽呢？”

“你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誰，岐山閣主莫折霽。”

陶珠心中沈了一口氣，才牽強笑道“道聽途說，我就一個小丫頭，人家可是皇商！”陶珠對上星宇的眸子，星宇的眼睛幹凈澄澈，大大的就像是小鹿一般有靈氣，又如他的名字，有萬千星宇，她不敢對上他的眼睛，似乎對他撒謊就有種罪惡感，於是她又馬上移開視線，走進雪地，“再說了，他那麽精於計算的一個人，跟我才不搭……”

陶珠自顧說了很多，沒看到星宇的逐漸沈下來的眼簾，手上的骨節被捏得咯吱作響。

“而且陛下都說了，說羽剎就不錯，跟著侯爺做了這麽久的事，又沈穩又能幹，就是冷冰冰的……說長堯也不錯，很周到，但他又有點太婆婆媽媽了……”

“陶珠！”

陶珠一驚，對上星宇的眼睛，還是那樣漂亮，只是眼中少了少年的陽光，多了些她看不清的沈穩，他緊咬著下唇，像是在隱忍著什麽，雙手捏緊了陶珠的手臂，許是手上的力道太大，讓陶珠整個人都被迫往上墊了腳。

“你……你……你怎麽了……”

陶珠開始慌張，她從未看過星宇這樣的模樣，她的心中開始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覺，緊張又好奇。

“我只比你小兩歲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啊……”

星宇的瞳孔開始變得炙熱，熱得像要融化周身的小雪，可又是如此堅定，他滑動了一下喉結，陶珠才註意到，星宇如今確實也算個小男人了，他的喉結已然突出，甚至過了變聲期，當初的少年早已成年，不再是與她嬉笑打鬧的小孩子了。

“陶珠，你看到了羽剎看到了長堯，甚至是莫折霽，也請你看看我，不要再把我當孩子。”

“能娶你的，不止有他們，還有我，陶珠，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陶珠一時被嚇懵住，臉還來不及反應泛紅，星宇的臉便在她眼前放大，她的心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腦袋很亂，想起和星宇的過往，他笑她，卻總保護著她，他與她鬧，可又總讓著她，她已經想不起有多少次回眸就能看到星宇那雙帶笑的眼睛，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有著這樣的想法，但自己卻只當他是弟弟。

“笨蛋……”

在星宇的臉逐漸放大時，腦中突然傳來了莫折霽的聲音，清冷魅惑又帶著一絲玩味，陶珠快速得別過頭。

雪地上的兩人都僵住了，星宇的吻停留在陶珠鼻翼邊不再動，陶珠則驚慌得撇開眸子，腹中仿佛有口喘不過來的氣。

“呵……”

一聲極輕的冷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陶珠，星宇後退了一步，垂下頭，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可陶珠卻佇立在原地不敢動。

“我……”陶珠想說什麽，最終卻化為一句，“對不起。”

這邊，星宇揚起臉，沖著陶珠呲牙一笑。

“不用道歉，是我太唐突了。”

陶珠剛想向星宇解釋自己只當他是弟弟，他卻先一步開口。

“不過，你可不許說什麽只當我是弟弟的話，我可沒你這個姐姐，我等你。”

話到嘴邊，陶珠抿了唇，星宇依舊如往常一樣撓撓頭，打了個哈欠：“哎呀，好累啊，睡了睡了。”

說罷便一臉不在意得回了自己的屋，徒留心湖未平的陶珠，她在雪地裏站了許久，感覺到冷意後，才慌亂得跑回房間。

紅梅灼灼，在陶珠看不到的房檐上，莫折霽手中的拳心發出咯吱的細碎響聲，臉上卻是一臉淡漠，他不在意的起身，抖落一層薄雪，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屋內燭火苒苒，他縱身一躍跳出小院，徒留房檐上兩抹未染白雪的腳印，與四周的一層雪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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