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嘆世態炎涼，我側眸，蕭玦和老太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無非是朝廷上的一些客套話，這是蕭玦的擅長，我只需要做我的事。

這高府的人我看了一圈，也算明白了個七七八八了，但我心中也多了些疑慮。

高子伏為何沒有兒子？

在徐淩的皇宮中，子嗣稀薄雖然不算什麽大問題，可我也知道一些後宮中的把戲，那些把戲，同樣也會在覆雜的府宅中出現，莫非高子伏的內院也不安生，此事只怕我只能從高若儀口中了解一二了。

看蕭玦和老太爺談得差不多了，我才插話。

“怎麽不見高家小姐？”

“若儀啊……若儀自京郊回來後就病著了，夫人要是想念若儀，我便叫她出來。”

聽到我開口，老爺子顯得很興奮，語氣中難掩親昵，我不禁失笑，我和高若儀何來想念二字？我的語氣已經夠疏離了，他卻不明了，莫非他不知道當初我和高若儀那些糾葛？於此，我看了一眼高子伏，他抿緊了唇，臉色難看，果然……

“病了？讓她來倒是不用，我不過有些話要問她，帶我去見她吧。”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老爺子滿口答應，我也不想與他多做解釋，高子伏心裏有數就夠了。

說罷，老爺子親自起了身，我看了看他拄著拐杖的手，剛想答一句不用，蕭玦就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隨你們去逛逛吧，坐著也是無聊。”

我看了一眼蕭玦，他但笑不語，我也就由著那一眾人跟隨了，路上，老爺子嘴上也不閑著，似乎真的以為我與高若儀修好。

“聽說在京郊是夫人救了若儀？還未謝過夫人的救命之恩。”

“情況緊急而已，換了別人我也會救。”

我淡淡答著，老爺子卻不消停。

“好好……高家的兒女都是重情重義的人，你母親當年……”

我蹙眉，氣氛一下子陷入了緊張，好端端的提這些，他當真以為我不記得過去的事了嗎？

“父親，夫人見若儀定然有要事，我們還是趕緊帶夫人過去吧。”

“是啊父親。”

我剛想開口讓他最好莫提過去的事，高子伏和江語晴就趕緊插嘴，看來他們還不算糊塗。

老爺子了然，也不再提了，一路閑談，才到一處小院，拱門前，正好瞧見栢筠端著碗出來，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蕭玦，趕緊低下頭。

“這就是若儀的小院了。”

我輕嗯了一聲，直接走進小院，栢筠忙向我行禮道：“夫人來了，小姐就在裏邊。”

推開門，屋內的濁氣便撲鼻而來，我掩鼻散了散四周的空氣，走向內室，便聽到一陣咳嗽，細看去，高若儀臉色泛著不正常的蒼白，整個人仿佛沒了生氣一般躺在床上，我倒是沒想到高若儀病得這麽重。

看見我進來，她才強撐起身子：“你來了……”

我蹙眉，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你別還沒被滅口就病死了。”

她接過水，潤了潤喉才笑道：“沒事，你都來了。”

我端了一張凳子坐於她面前，等著她的下文。

“祖父應當很喜歡你吧。”

卻不想高若儀向我淒淒一笑道，我沈了眸子：“不知道，他與我何幹？”

高若儀抿了唇，像是想起了什麽傷心的過往，自嘲一笑。

“你是公主，是紫殊侯的妻子，所以你總覺得這些都無所謂，但我就不一樣，我是庶出，我是我娘名不正言不順得來的女兒，祖父自小就不喜歡我，來了長安，他便更不喜歡我了，他總想讓我去接近你，今日你來了，他應當很開心吧。”

我不知道高若儀為何會向我說這些，可我也默默聽著，雖然我不喜歡她，雖然她還對蕭玦有非分之想，但當一個聽眾的度量，我還是有的。

“我是公主，是因為我的外祖父喜歡我，我是蕭玦的妻子，是因為他喜歡我，可你祖父的喜歡，來得不幹凈。”

“你那些認為不幹凈而厭惡的東西，卻是我求之不得的，有時候我想恨你，可我又想，我恨你有什麽用，更何況，本就是我娘對不起你……”

雖然老一輩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可對高家，有些疑惑我還是好奇的。

“你不是高家唯一的女兒嗎？”

“是啊，高家唯一的女兒，只怨我不是個男兒，母親也常怨我不是個男兒，她雖然嘴上不明說，可我也知道，你一定看到那些姨娘了吧。”

“你一定在嘲笑我父親吧，當年信誓旦旦，如今不也妻妾成群？你看到的，還只是一部分。”

說到此處，高若儀側過臉去，將眼角的淚水拂去。

“母親沒生出男兒，祖父說是因為母親遭了報應，可其它姨娘也沒個子嗣，當初本來我是要有個弟弟的……”

她這樣說著，卻沒了下文，我知道，那個孩子肯定沒了，為何沒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你厭惡我，可我如今也求你幫幫我。”

“你說徐懷簌有本冊子，你怎麽知道？”

我將問題回歸於正題上，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想了想才道。

“那是我無意間聽到的，在宮裏。”

“事情……還得從救下栢筠後說起。”

“三公主嫁人後，我便只身一人在學教府，徐懷簌也不喜理我，那日放學後，路過朱雀街，遇上被強拉進青樓的栢筠。”

當時，栢筠被趕出府後，一個弱女子找不到去處，她知道自己得罪了蕭玦，別的府宅定是不會收留她的了，莫說回宮，如今溫飽都是個問題。

在外流浪兩天後，她身上便沒了盤纏，一個孤身一人的女子，又有不錯的姿色，自然落進了長安那些混混們的眼裏，他們綁了栢筠，想將她賣進青樓，掙紮間，便在長安街上鬧起來了，恰逢高若儀和徐懷簌的馬車經過。

當時高若儀本來是不想管這樁閑事的，可栢筠口口聲聲喊著：“我是紫殊侯府的丫頭，你們放開我！”

出於私心，高若儀攔下了那幫混混，只是那幫混混也不是什麽好茬，欺負高若儀是一個未見世面的官家女子，獅子大開口。

高若儀本想咬咬牙救下栢筠的，徐懷簌卻插手了，三言兩語驚動了長安巡邏，那些混混才知道惹了大人物隨而放了栢筠。

高若儀先以為徐懷簌只是好心，可她卻一副認識栢筠的模樣。

“好歹也是宮裏有名的妝容侍女，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多謝四公主相救，多謝高小姐相救。”

栢筠一邊哭著一邊扣頭，高若儀也才確定，她當真是紫殊侯府出來的人，只是為何落得如此地步就不得而知了，高若儀還以為徐懷簌要將栢筠帶回宮裏，卻不想她只道了這麽一句話便離去了，高若儀便想著，雖然自己在家中地位不算高，但收留個丫頭還是說得上話的。

也是到了高府，高若儀才知道栢筠被趕出來的由頭，驚訝之餘竟覺得和栢筠同病相憐，便收了她做個貼身。

高若儀沒想到徐懷簌還會找自己，連帶著栢筠。

她將高若儀召進宮，卻對栢筠說。

“她和秦越有幾分相似？”

栢筠戰戰兢兢得看了一眼高若儀：“三分。”

“那你又能將她變成幾分？”

這話一出，高若儀和栢筠都嚇得不敢接話，徐懷簌卻笑道：“你師從寇芳齋，和花千姿乃同門，你的妝容之術了得，如果我要讓你將高若儀化成秦越，應該也難不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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