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

不出所料，邵寒還是問出了口，我知道他肯定會問，可我依舊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只是答了一句早在心裏預想好的沒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怎麽了，說不過也是我心裏膈應，矯情而已，蕭玦又做錯了什麽，木易驚蟄又做錯了什麽。

比起昨日，騎射場人少了很多，零零星星的站在各處，我沒有忘記去觀察高若儀，只是她還沒到。

天剛朦朧亮時，高若儀就已經坐在徐懷簌房裏的梳妝臺上，一張臉未施粉黛，卻顯得有些蒼白。

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混雜著各種香氣，高若儀蹙眉，似是不太願意將那些胭脂水粉再往臉上塗，只是容不得她拒絕，身後的一雙便已經將她的頭發盤城了馬尾。

“承陽公主習武，在有騎射這類的活動的時候，向來就都將頭發利落的高盤。”

身後的人一邊解釋一邊拿出桌上的一盒杏仁花粉，用筆刷沾取些數，抖落多餘的粉質再熟練得移向高若儀的臉。

濃重的杏仁味傳來，她卻不覺好聞，這些日子裏，她終日被這些胭脂籠罩，心中早有了抵觸。

她側過臉去，拿筆刷的手不由一頓，為難得看向一旁看戲的徐懷簌。

徐懷簌蹙眉，悠悠走過去，纖長的手撫向高若儀的臉，拂過她的眉眼，再移向她的下顎，接著，指尖用力，將高若儀的臉掰正，再彎下身子，逼迫她與自己一同正視銅鏡中的倒影。

“怎麽？你怕了？”

鏡中，分明是自己的臉，可高若儀卻覺得十分陌生，她每日通過妝容，將自己化成秦越的模樣，可只有她心裏清楚，她們的不一樣，她梳秦越梳的頭發，穿同秦越一樣的衣服，甚至徐懷簌親自教她宮廷的禮儀，讓她的一言一行都與秦越無二，可越是這樣，她心裏就越恐懼。當初自己本來的樣子已經幾乎不在，而她縱使羨慕嫉妒秦越，也不想用她的臉她的姿態去博取別人的眼光。

學教府那些新來的小姑娘們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在她們眼裏，高若儀擁有一張難得美麗的臉，有著華美漂亮的衣服，甚至有著如貴族公主一樣的儀態，可她只是一個六品京提督的女兒，是四公主徐懷簌的伴讀，與她交好，更和當朝高貴妃有著親戚關系。

這一切，讓她們也羨慕，就如同當年自己羨慕秦越一般，只是……只是她們沒有見過秦越，更沒有見過自己本來的樣子。

人就是這般愚蠢又虛榮，那些無知的少女是，自己也是，所以她才會答應做徐懷簌的伴讀，所以在一開始，她就接受了她的禮儀訓練，接受她讓人將自己化成秦越的模樣，她想變得更好。

而一旦得到了，就會越發害怕失去，她之前便心驚膽戰得享受這這份本不屬於自己的虛榮，在昨日，見到秦越和蕭玦時，她心裏那份患得患失更嚴重了，她不得不承認，她害怕秦越，也害怕蕭玦。

可現在，鏡中徐懷簌那張似笑非笑的親和面孔，更讓她害怕，她從前不知道，徐懷簌會有這麽多手段，而如今知道了，高若儀清楚，她逃不掉了……

“沒有。”

“這才乖……不然我廢了這麽多心思培養你，你要是就這麽輕易放棄了，我會很傷心的。”

徐懷簌松開了指尖的力道，對著鏡中的倒影做出一個憐惜又心疼的笑。

“為什麽一定是我？”

終於，高若儀還是問出了心中的那份疑惑，畢竟與秦越有血緣關系的不止自己，既然那人的化妝技藝如此高超，那她何不親自來，還省了許多閑工夫。

徐懷簌卻是嫣然一笑，走向身後的桌案，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茶，淺淺抿著杯中茶，好一會，才道。

“因為我是她的四姨母啊，不論我如何努力，都是她的四姨母，但你不一樣，你是她不願意承認的妹妹，是她人生中的汙點，她膈應你，不想見到你。”

“可我偏要讓她見到你，不僅要見到你，還要讓她心裏不安，讓她心生不快，讓她不高興，她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高若儀不語，她覺得徐懷簌此時很可怕，以前她不明白，可後來她再遲鈍也知道，她喜歡蕭玦，而自己也喜歡蕭玦，她能選自己，她坦言相說的是一回事，還有一回事，她很自信，就算自己再像秦越，蕭玦也不會喜歡自己。

因為自己是秦越名不正言不順的妹妹，她自嘲一笑，的確，自己就是她人生中的汙點，所以自己就算再討厭一點也無所謂，她徐懷簌還是那個文弱溫柔，對蕭玦有救命之恩的四公主。

也是他擺脫不了的四姨母……

她從未覺得徐懷簌如此可憐過，同樣是公主，她忍辱負重，被秦越壓一頭，又被徐懷昕壓一頭，如今又為了心頭之快，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滿足自己小小的快樂，如此可恨，又何嘗不是個可憐人……

臉部傳來細絨筆刷的酥癢，一層又一層撲鼻的香氣讓她幹脆閉上眼，好一會，再睜開眼睛時，那張與秦越七分像的臉便浮現在了銅鏡中。

其實那人可以借著手法和自己的先天優勢化得再像些，可徐懷簌說，就是要留那麽一兩分的不像，提醒秦越，自己是高若儀，人心，有時候真的可怕。

“很不錯，記住，就是這樣淡漠的眼神，收起你的那份懦弱，你心安理得，她才會心生不安。”

徐懷簌滿意得拿過一件紅色的騎裝，遞給我。

因為是學教府學子，所以這次宴會的活動，徐懷簌都一清二楚，這件衣服，是她早就叫人定制好的，她的眸中透露著興奮，我知道，她很想看到秦越和我穿上同一套衣服時的模樣。

高若儀心中忐忑，卻還是接過了騎裝，既然沒有回頭路，那就什麽都別想，往前走吧……

活動剛開始時，我才瞧見徐懷簌款款而來的身影，我對她並沒有興趣，轉眸看向她身邊，果然，著了花貂大氅的高若儀，神色漠然得走來。

我在心中嗤笑一聲，看著高若儀在看向我時的震驚，慌亂，和閃躲，隨即我再將目光轉向她身後，在侍女中，找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蕭玦，那個丫頭怎麽回事？”

木易驚蟄挑眉，瞧向高若儀，神色中的嫌棄不減，更多了幾分厭惡。

“東施效顰罷了。”

蕭玦垂了眸，懶得再去理向自己走來的徐懷簌，他此時心情不佳，更是不想在與她糾纏。

“想不到你還挺受歡迎的。”

木易驚蟄看了蕭玦一眼，便不再理，轉而去掂量那些弓箭，好不容易挑了一把順手的，卻瞧一只星鏢直飛向徐懷簌。

“閃開！”

來不及多想，木易驚蟄順手就拿起一支箭射向星鏢讓它強行改了路線，徐懷簌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顯然對眼前的情況搞不清楚，驚訝之餘，也瞧見了一旁的叢林裏鉆出幾個黑衣人。

“有刺客！”

隨著徐懷簌一吼，場上本不多的學子瞬時慌亂得四處奔散，我下意識看向蕭玦，卻看到反應極快的木易驚蟄直接抽出腰間防身的鷹骨短刀與蕭玦站在了一起，而蕭玦手中，也有一柄短刀。

我沒有多想，將陶珠護在身後，身邊的邵寒也拿了弓箭做防守，黑衣人逼近，來人皆持著長刀，在我以為這群人是沖著我和蕭玦來時，他們卻直沖向毫無還手之力的徐懷簌高若儀等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