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風呼嘯而過，陶珠看向自己腰間的手，隔著衣衫也仿佛烙鐵一樣熾熱，莫折霽抱著陶珠時將大氅披在她身上，避免她少吹些風。

“你要帶我去哪……”

陶珠的聲音很輕，仿佛要消散在風裏，莫折霽踩著樹枝借力，抱著陶珠直飛向高空，陶珠不由抱緊了莫折霽，莫折霽則是得意一笑。

“去看風花雪月。”

“現在是冬天……”

陶珠知道自己提出這個條件就是為了為難莫折霽，可看他這表現，仿佛真的能給她看到一般。

“喏，你的風花雪月。”

大氅被移開，陶珠試探性得看向四周，不由驚得睜大了眼睛。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山尖上，夜色中隱隱可見白雪飄飄，不比大雪滿天，那雪飄得很是溫柔，而四周乃至山腳，卻是一片殷紅，暗香浮動，徐風將梅香送入鼻中，紅梅開了……

“還有那。”

陶珠怔怔得看著莫折霽手指的方向，夜空中，一輪幹凈澄澈的圓月掛於半空，清冷的光輝得以照亮樹樹紅梅。

“真的有月亮……”

“怎麽樣，風、花、雪、月？”

莫折霽一字一頓得詢問陶珠，陶珠微張了口，卻再說不出一句話，許久，她看了看遍山的紅梅，笑著對他說：“你想知道什麽？”

陶珠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在風花雪月這樣一個美得讓人窒息的地方聽別人向自己打聽另一個女人的消息，她想將這一刻暫停下來，她只是單純的和莫折霽欣賞這場難得的美景，莫折霽也只是單純的想帶自己來共賞這一場風花雪月，可就像那輪明月一樣，清晰得告訴這陶珠，這一切都並不單純。

這讓陶珠覺得，就連天都在告訴她，自己有多不清醒……

“徐懷簌才及笄，年齡很小，可並不代表她單純，生在宮裏的人沒有單純的說法……”

“她的母妃是吳昭儀，並不算得寵，卻一直在宮裏得以安生，很多人說，吳昭儀看著什麽都不爭不搶，可她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而她的女兒徐懷簌，也是如此……”

“聽起來，她很心機。”

莫折霽看著滿山紅梅感嘆道，陶珠側目，看了他一眼，又道：“她很聰明，我記得夫人出嫁時，她從迎客廳走出來，讓我帶人去裏面阻止夫人和高貴妃爭執，若不是後來夫人告訴我她一開始就在裏面，甚至戲耍了高貴妃，我都要以為她當時的擔心的真的。”

“我覺得，徐懷簌和徐懷昕不一樣，她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所以她知道什麽時候聽命何人什麽時候自己做決定，但這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智慧，我有時候，會覺得她很可怕……”

“你夫人呢？你夫人不也是一個年齡小卻不簡單的角色。”

陶珠垂下眼簾，帶著一絲傷感道：“如果夫人有選擇，她寧可活得簡單。”

“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意，萬事總是以殘酷開頭，選擇，卻是自己做的。”

莫折霽感嘆道，陶珠卻沒有接話，好一會，她才道：“我知道的已經告訴你了，我該回去了。”

長久的沈默，陶珠不知道莫折霽在等待什麽，但她現在真的很想回到夫人身邊。

“好。”

雪依舊在下，到小院門口時，陶珠轉身，莫折霽還沒走。

“謝謝你的風花雪月。”

“不客氣。”

說完，陶珠便轉身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屋子，她有點累，很想休息休息，推開門時，卻隱隱瞧見床上有一個人影。

“誰？”

“是我……”

“夫人！”

蠟燭燃起，我撐起身子看向陶珠，擦了擦眼角的淚，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平穩一點。

陶珠看著我的眼睛微蹙了眉頭，趕緊關了門向我走來。

“你怎麽了？你哭了？怎麽回事？侯爺呢？”

面對陶珠一連串的問題，我不想再多提，只是躺在床上背過身去。

“我今天想睡你這……”

許久，陶珠才道了一句好。

“發生了什麽……”

沒一會，陶珠洗漱後坐到床邊，我趕緊給她騰出位置，陶珠上了床小心問道，我轉過身看向陶珠，卻發現她的眼眶也是微紅，我記得她離開時跟我說莫折霽找她，可她進來時我隱約聽見她嘆息的聲音，陶珠從來都是個活潑的主，什麽事能讓她紅了眼眶。

“你哭過？”

或許是沒想到我會反問她，陶珠有些閃躲。

“沒什麽……”

“你覺得你能騙過我？你和莫折霽怎麽了？”

“那你和蕭玦呢？”

陶珠也不知道她何時來的這樣的勇氣，或許是今晚受得委屈太多，讓她直接懟了回去，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我和陶珠都陷入了良久的沈默，許久，我開口。

“抱歉……我想今天晚上我們有的聊了。”

陶珠釋然一笑，和我躺了下來，我總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我經常和她睡在一起，父母離世後，我和陶珠更是相依為命，那些時候我總是做噩夢，陶珠就一直陪著我，後來到了宮裏，規矩變得多了，我和她不能再睡一張床，可當我做夢驚醒時，她總會第一個沖進我的房門。

“陶珠，我發現，我好像對蕭玦一無所知……他過去如何，他為什麽娶我？”

陶珠失神，她突然想起星夜下，莫折霽對她說的話，或許，自己了解他的模樣只是他想讓你知道的模樣。

“當我知道自己喜歡上蕭玦的時候，我其實是很開心的，因為我終於能夠找到我那些莫名有小情緒的原因了，可是……”

我又些哽咽，我想起木易驚蟄哭著抱著蕭玦的時候，想起他們在飯桌上的默契。

“可是當我去細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才發現，在我一腔情願的喜歡裏，蕭玦對我，到底是什麽，是得過且過，還是……報恩？”

“你知道嗎陶珠，我那自以為的驕傲，在蕭玦和木易驚蟄面前，變得不堪一擊，他們之間的過往，是我不得不承認的自卑……”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可是承陽公主，是紫殊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紫殊侯夫人！”陶珠顯然不理解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我卻無法告訴她，當我看到蕭玦和木易驚蟄那種只屬於他們的對話後，就覺得我自以為蕭玦對我的那些好很可笑，甚至……如木易驚蟄所說，他們才是天造地設一對，而我，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個變數……

而這一切，還建立在我喜歡著蕭玦之上。

“陶珠，在嗎？”

窗外映著一抹黑影，那聲音是蕭玦的，陶珠看向我，我小聲道：“我過來沒跟他說，你跟他說一下吧，我今天睡這裏，我……還不想見他……”

陶珠點了點頭，披了件衣服起身，將門開了個小縫。

“侯爺？有事嗎？”

蕭玦透過小縫，看不見裏面的場景，卻看到床邊多了一雙鞋，才松了口氣。

“夫人在裏面？”

“嗯，夫人說今晚想在這裏睡，侯爺……”

蕭玦蹙了蹙眉，將袖中的手捏緊，許久，才強笑道：“好吧，照顧好夫人，別讓她著涼了。”

“是。”

陶珠快速將門關上，她可不想再看蕭玦那張黑了的臉，趕緊回到床上，順便熄了燈。

蕭玦站在門外，看到裏面的燈暗下，黑暗中，仿佛又只剩下他一人。

蕭玦的腦中一直閃過她叫邵寒來吃飯時的笑臉，想起她出門時，邵寒緊張得拿著大氅去追時的身影，左心房鉆心的痛。

是啊，她不缺人照顧，不缺人保護，可是她什麽時候才知道，自己一刻也不想將她拱手讓人。

我只想獨占你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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