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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簫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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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簫和鳴

有夥計上來將桌上的殘湯剩菜收拾了,重新打掃幹凈,椅子也撤了下去,恢覆了四樓原有的模樣,眾人重新在軟椅上落座。

桌子上重新煮上了茶,是香山雪霧。

“清雨,那個,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百裏風清笑著問,很明顯,他喜歡這樣稱呼。

端木清雨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可不希望風清叫我端木公子或左相大人。”

“那,我問你個問題你可不要介意。”百裏風清臉上的笑斂了斂,俊秀的臉上少有的凝重。

端木清雨放下手中的茶,靠在了身後同樣柔軟的軟椅靠背上。

“像方才那樣的刺殺,清雨你是第一次經歷嗎?”百裏風清清潤的眼睛裏除了認真只有滿滿的憂慮。

歐陽文宇及他身側的雲鴻等人聽到他這般問,不禁都將目光聚集到了他身上。

端木清雨確實不是第一次被刺,第一次是在那個叫“迎客來”的客棧,當時動手的是一名男子。

“據我所知,暗影樓接下的買賣都是不死不休,如果方才若寒沒有認錯的話,恐怕清雨你的麻煩真是不小。”

“這個不死不休並不是說殺手不死,而是雇主指定的人,也就是說只要暗影樓的人沒有成功將你殺死,這樣的刺殺行動還會有無數次,直到任務達成。”

百裏風清的話說完,除了端木清雨及面無表情的肖若寒,餘下眾人無不擰緊了眉頭。

端木清雨有些出乎眾人意料的笑了笑,桌上的茶正沸了,她執了茶壺,將眾人的杯子倒滿,端起自己的那杯,放到鼻下深深的吸了口氣。

“風清這茶應該是用山泉水煮的吧,香山雪霧用山泉煮才能煮出它真正的味道,不過我卻好久沒喝這種茶了。”說著,淺淺嘗了一口。

“清雨,想必你心中有些計較?”百裏風清有些狐疑的問。

“計較?計較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對方如此信守承若,那我只有奉陪到底了,我自認自己的身手還是不錯的,對付區區幾個刺客應該沒有問題。”說完,不顧眾人的錯愕,慢慢將杯中的茶飲盡了。

百裏風清挑了下眉,他的眉細且長,仔細看的時候會覺得像是畫師工筆細細描繪過的,那麽輕輕一挑,長長的眉梢上翹,極是動人。

“這樣總不是辦法,人總不能十二個時辰都時時保持警惕,況且,”百裏風清清亮的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將端木清雨打量了個遍,端木清雨自認定力超於常人,在風清那樣細密的眼神中卻有種想逃的沖動,似乎自己的秘密在那樣的眼神裏無所遁形。

“況且什麽?”她忍不住出聲詢問,借此掩下內心的一絲慌亂。

“況且,我看你這小身板怎麽著也不像武林高手的樣子。”百裏風清摸著光滑的下巴,一副“你肯定不行”的懷疑模樣。

歐陽文宇一口茶險些便要張口噴出去,不過總算身居高位數年,最終不動聲色的將茶咽下,握了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

端木清雨被百裏風清的一句話說的楞了楞,等反應過來,臉上隱隱泛起紅暈,也不知是羞惱還是氣憤,最終只拿那清冷的眼神瞪了對方一眼。

“哈哈哈哈,清雨,你連生氣的樣子都這麽美!”百裏風清笑倒在軟椅上,直笑得眼睛都濕潤起來。

“唉,要是沒有這些人在這兒礙眼,好想給你個大大的擁抱啊!”他自顧自的攤在軟椅上說著,歐陽文宇聽了臉色沈了沈,肖若寒的眼神也瞬間暗了暗,端木清雨倒是毫不在意。

“不過,我還是不同意你的辦法,畢竟人總有恍神的時候,而且整日提防著,心總會很累的,嗯,這樣吧,”百裏風清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牌來,“這個你拿著,京城有家‘春意闌珊閣’,如果你最後決定去找暗影樓的頭兒來解決這件事,這個可以幫上你的忙。”

那玉牌並不是很大,但觸手溫潤,玉色通透,一看便知絕非凡品,有兩指寬,拇指長,上面刻了一朵朵的蓮花,中間是一個“郁”字,背面是一個“清”字,端木清雨接在手中,面露疑惑的望向對面已坐直了身子的百裏風清。

“這是我的信物,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麽不是百裏或風清兩個字,而是郁清?這個故事有些長,等你真有時間,而我,能真正放下的時候再講給你聽好了。”百裏風清的話裏忽然便有了許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讓人聽著無端的便覺得有些沈重。

“想不到春風公子也有這樣多愁郁郁的時候。”歐陽文宇望向百裏風清仍有些澀然的臉。

“春風也是經歷過頹敗酷寒的冬才來到人間的,右相大人覺得呢?”百裏風清微斜著眼睛,唇角勾出的笑略帶了譏誚。

他身側肖若寒的手緊緊攥成了拳,手上的青筋高高鼓起。

“好。”端木清雨答應了一聲,歐陽文宇垂下眼簾,遮住了他眸中略帶探究的目光。

百裏風清將端木一行人安排在了寄梅軒,寄梅軒正是因了院內的各種各樣的梅樹而得名,已是暮冬時節,院子裏的晚梅開的正盛,這應該是這個冬季最後一撥梅花了。

端木清雨一進院門,便被院中各色的梅花深深吸引住,尤其是那被紅梅雪梅簇擁著的一株墨梅。

以前在隱川山的時候,山上的梅花品種也不少,但還未見過墨梅,不想在這裏竟能見到這傳說中的墨梅。

墨梅掩映在紅梅雪梅中間,但它確實太過特別,墨色的花瓣輕易便能吸引人的視線,雲鴻等人不禁也多看了幾眼,才進了屋中收拾。

端木清雨擡手摘下腰間別著的簫,手摩挲著簫孔,轉入梅林深處,歐陽文宇隨在她身後,也往梅林裏走。

一角精致的飛檐露出來,又走了幾步,原來是個八角琉璃亭,亭子四周垂著淺紫色輕紗,撩開紗簾,正中的石桌上擺著一架古琴,石桌下有一個小小的炭火盆,雖然小巧,但亭子裏可以感到暖意融融。

“你很喜歡這裏。”歐陽文宇在鋪了鹿皮軟墊的石凳上坐下。

“你難道不喜歡嗎?”端木清雨心情很好,從袖中掏出那枚小巧的玉牌把玩。

“百裏風清此人應該不簡單。”

“他是我們的朋友,這世上可以傾心而交的人並不多,可他是其中之一。”

歐陽文宇笑了笑,沒有再言語。

端木清雨執了簫湊在唇邊,清越的簫聲低低的響起來,“淙”,歐陽文宇擡手撫在了琴弦上,端木清雨眼神一亮,簫聲清揚,琴聲隨之而起。

百裏風清仍坐在四樓的軟椅上,肖若寒已站起身,立在了他的身後。

“你確定要將玉牌給端木?”

“是啊,他是一個很幹凈的人。”百裏風清懶洋洋的道。

“你,很喜歡他?”肖若寒的聲音沈沈,背在身後的一只手緊緊攥住,關節發白。

“嗯,我喜歡美得幹凈的人。”

“可是你說過,你不喜歡官場。”

“是啊,我確實不喜歡官場。”

“那,你還,”

“別出聲,”百裏風清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後院琴簫和鳴的聲音隱隱傳來。

百裏風清有些羨慕的彎著唇角,眉眼裏也是含情帶笑,“這樣的兩個人啊,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若寒,你剛才要說什麽?”百裏風清轉了頭,仰臉看身後眉峰不動,又是面無表情的人。

“沒什麽。”肖若寒若無其事的開口,聲音又是毫無起伏。

“什麽沒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最討厭人說半截話了。”百裏風清皺皺眉,一副好像噎到的樣子。

“你將玉牌給他,是要,”肖若寒話到嘴邊,硬生生將“嫁給他”改成了“去找他”。

百裏風清從軟椅上跳下來,端木一行人下了樓後,她便踢掉了鞋子,此時光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舒服極了,她一路晃到書案前,信手翻了翻今日的賬冊。

“找他?找他做什麽?我給他玉牌只是要幫他忙而已,沒別的意思啊。”

肖若寒不再說話,顯然他誤會了什麽,百裏風清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小跑著到了肖若寒面前,微仰了臉,手指戳著面前人的胸膛。

“你在想些什麽,嗯?”她微瞇起眼,透過密長的睫毛打量面前人的神情,試圖找出一絲破綻。

“沒有。”肖若寒不為所動。

“真的沒有?不可能。”百裏風清打定主意他方才的話別有深意,食指仍是一下一下的戳著面前

人的胸膛。

肖若寒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去理會那細長的食指戳在胸前帶起的麻癢感覺,“我只是你的護衛,只負責你的安全,其他的事與我無關。”

他的話甫說完,心裏便有些後悔,像是回應他的直覺果真十分靈敏般,胸前的手指突地僵住,然後緩緩垂了下去,他望著那垂下的手心中一動。

“這是你的心裏話,嗯?”百裏風清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瞇著的眼睛睜了開來,眼神像一陣風,只輕輕掃過肖若寒的臉。

肖若寒沒有擡起眼簾,只是答了一個字,“是。”

“好。”百裏風清也答得很快,似是早就料到對方的答案,說完轉身便光著腳走到桌案前坐下,一聲不吭的拿了賬冊看起來。

肖若寒的心顫了顫,百裏風清今年不過十七歲,她八歲時肖若寒便陪在了她身邊,又怎麽不了解她是怎樣的脾氣。

若是百裏風清與他吵一通,罵他兩句,哪怕打他幾下,那倒說明沒什麽事,但若是百裏風清一聲不吭的沈默下去,那就說明她是真的氣到了,而且是氣得狠了,連跟他說話吵鬧的力氣都不屑用了。

他擡眼看桌案後坐著的百裏風清,神色平靜,仿若剛才什麽也不曾發生,她的視線一直停在桌案上的賬冊上,偶爾提筆標註一下,他的心漸漸沈下去,同時又隱隱有些失望,甩了甩頭,將亂七八糟的情緒趕出腦海,仍是筆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百裏風清提了筆一頁頁的掀著賬冊,腦海中不自覺的便想到前世的自己,那時她也有個男朋友,也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對方從未親口承認過對她的感情,所以當有人闖入到這份感情裏時,她才會那麽茫然無助,才會害怕,以至最後身死。

這一世僥幸再活一場,可卻發生了那樣的事,她竟然差一點便成了別人的替代品,這算什麽,這一次次付出的感情算什麽,如今終於決心再去尋找一份感情,鼓足了勇氣重新開始,可是換來的又是什麽?在這個異世,自己到底為什麽活著,有誰在乎呢?

可笑,真是可笑,她在心裏嘲笑自己,她的生命為什麽這樣可悲,她淺淺的勾了唇角,笑得苦不堪言,睜大了眼,努力將眼裏的淚水眨回去,眼角餘光瞄到軟椅旁站著的人,心裏的委屈便有些控制不住,仰起頭,使勁的仰著,她深深的吸一口氣。

“你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註:百裏風清為女扮男裝,在與端木他們在一起時因為是男裝,從端木的角度寫作了“他”,但百裏風清與肖若寒在一起的時候,因為肖若寒知道百裏的身份,所以從肖若寒的角度寫作了她,有點混亂,還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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