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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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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吳悠因為一直盯著墻壁上的掛鐘看時間,所以直到石洪峰走到跟前了才看見他。

吳悠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石洪峰,因為她不知道白惠蓉在這家醫院住院。

再說了,就算知道白惠蓉在這家醫院住院,可這也是急診科啊,和住院部相距遙遠,而一般住院的人是很少到急診科來的。

“悠......吳悠,你怎麽會在這裏?”石洪峰先開的口,他差點又叫成悠悠了,好在剛開口就反應過來了,於是即刻改口叫吳悠。

“我頭疼,估計是感冒了,”吳悠淡淡的回答,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追問他到急診科來做什麽燾。

對於石洪峰,她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去關註他了,即使昨天是他的現任妻子綁架了她,可她也只是要追究他的現任妻子而已,而不想和石洪峰就這個問題做過多的討論。

“感冒了?”石洪峰看見她從衣領處拿出一支體溫計來遞給護士,又忍不住追問道:“嚴重嗎?發燒多少度?”

“39.5度,”回答石洪峰的是分診臺的護士,說話的同時又在吳悠的病歷首頁寫上剛剛量出的體溫度數,然後才把病歷遞給吳悠,用手指了一下內科診室,再把一張小小的叫號牌遞給她犄。

吳悠拿了這張小小候診號起身去內科診室門口坐著等,只是沒想到石洪峰居然還跟過來了,看見她臉色有些潮紅,不由得關心的問:“要不要我幫你把侯院長找過來?他是內科專家,尤其對感冒發熱很有一套。”

吳悠聽了這話哭笑不得,她不就是個感冒發燒嗎?也值得石洪峰為她去找一個院長大人過來?他這是不是太能使用他的市委書記職權了?

於是,她淡淡的道:“石書記,我這小感冒什麽的,估計用不上你這樣以權謀私,而且我也受之不起,貌似你的老婆目前的情況正是需要你利用自己職權的時候,你倒是應該好好的利用一下你的這些個權利,最大限度的把你能為她謀私的職權都用上。”

石洪峰的臉當即尷尬不已,雖然他從來不曾想過要幫白惠蓉以權謀私,但是被吳悠這樣說出來,貌似他這會兒過急診科來幫她取一種必須的藥都是在為白惠蓉服務一般。

“我不會為她動用任何的職權的,”好半響,石洪峰才看著吳悠道:“這一次她綁架你和木槿是罪有應得,所以,她犯到哪裏就辦到哪裏,我絕不會包庇她的。”

吳悠淡淡的點點頭,看著石洪峰道:“是,我忘記了,石書記是最為大公無私之人,不久前我和木槿因為跟石夫人爭買一件羽絨服起爭端,都是石書記來處理的,那一次我已經見識了石書記大公無私的風采。”

吳悠這樣說,石洪峰越發的尷尬不已,正欲再次開口解釋,可診室裏已經叫到吳悠了,於是吳悠起身時看都沒看石洪峰一眼,直接就朝著診室裏走去。

石洪峰在診室門口楞了楞,最終輕嘆一聲走向急診藥房的門口,此時此刻,他才想起,骨科住院部的白惠蓉還等著他拿藥回去呢。

吳悠是高燒,要輸液,而急診科的輸液室在二樓,於是她一個人去拿了藥又到二樓輸液室去排隊等叫號。

也不知道是現在氣候的緣故還是現在人的身體都很弱的緣故,醫院裏總是人滿為患,像這種急診科的輸液室居然也坐滿了人,而且排隊等著掛點滴的不少。

吳悠拿了個569號,而現在正叫到的是527號,她前面居然還有三四十個人,於是她走上前去問,三四十個人大約要多少時間才能等到。

“平時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樣子,可這會兒是飯口,我們有三名護士吃飯去了,所以要一個小時後吧,”護士一邊給一哭得厲害的孩子拍著手找血管,一邊頭也不擡的回答著吳悠的問話。

吳悠聽她這樣一說,沒脾氣了,一個小時以後,那她還不如去吃點東西的好,等會要掛點滴呢,而她空腹打針容易嘔吐。

醫院裏吃東西首先想到的是食堂,吳悠也不列外,再說本著衛生的考慮,她覺得醫院的食堂怎麽著也比外邊的小餐館要幹凈一些,畢竟一向自詡有潔癖的醫生護士們大多還是選擇在醫院食堂吃飯呢。

所謂冤家路窄,吳悠不知道自己和石洪峰是不是冤家路窄,她就是到醫院的食堂吃個飯,居然也能碰上市委書記。

吳悠到醫院食堂的時候,正是吃飯高峰期,這裏的人並不比急診輸液室的少,而且座位好似也都差不多坐滿了。

她排了幾分鐘的隊才好不容易買上一份飯,端了飯朝著靠窗戶的角落那個位置走去,因為那地方距離前面門口有些遠,所以還有兩三個位置。

因為感冒發燒的緣故,她還特地要了冬瓜湯,發燒的人多喝水是正確的,所以她坐下後首先就是埋頭喝那一碗湯。

正喝得起勁的時候,對面空著的座位上居然來了一人,盤子裏也端著兩菜一湯,偏偏,那湯也是冬瓜湯。

這倒是不稀奇,因為今天醫院的食堂就只有兩種湯,一種是冬瓜湯,一種紫菜蛋花湯。

稀奇的是,這人坐下後主動把冬瓜湯送到了她的跟前,吳悠這才擡起頭來,赫然發現,坐自己對面的人居然是市委書記石洪峰。

她眉頭微微一皺,看著面前突然多出來的冬瓜湯淡淡的道:“石書記這是......關心市民還是吃不完了要硬塞給人家呢?”

石洪峰的臉微微一囧,然後淡淡的解釋著:“我記得你以前發燒時最愛喝冬瓜湯了,你說多喝點冬瓜湯發燒自然都會好的。”

“哦,這樣說來,石書記這是特地為我裝的冬瓜湯了哦,”吳悠聽了石洪峰的話倒是笑了起來,然後把這碗冬瓜湯又推回到他跟前。

“石書記,你的夫人正在這家醫院住院呢,你這會兒對一陌生女人獻殷勤,就不怕被人說三道四的嗎?”

“再說了,即使你石書記不在乎別人的言語,想著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我們小老百姓卻不得不註意這些,畢竟人言可畏,石書記你說是不是?”

石洪峰被吳悠連著兩句質問,當即回答不上來,看著被吳悠推回來的,還冒著熱氣的冬瓜湯,他只覺得鼻子有些酸,就連眼眶都有些刺痛。

曾經的那些年,他和她剛結婚,小日子過得還有些緊吧,那時他們住的還是小四合院那樣的舊瓦房。

那時她最喜歡在院子裏種上兩棵冬瓜,晚上用夜壺把尿液裝起來,第二天一早就去澆給冬瓜苗,這樣冬瓜就長得非常的好,也結得非常的多。

那時,每到秋天,冬瓜就逐漸的開始成熟了,而那時她種的冬瓜總是會起一層白白的東西,也就是俗話叫的毛,鄰居就說這是黴冬瓜。

那時,秋冬兩季,他們家餐桌上最常見的就是冬瓜了,炒冬瓜,燒冬瓜,煮冬瓜湯.......各種各樣,五花八門,明明只是一種菜,她卻能變著花樣做出各種菜肴來。

自從和她離婚後,這麽多年來,他最避著的就是冬瓜,所以石家大院的餐桌上,就永遠見到不到冬瓜這種廉價的菜肴,因為白惠蓉知道他不喜歡吃冬瓜。

他其實不是不喜歡吃冬瓜,只是不喜歡和除了她意外的人一起吃冬瓜,因為看見冬瓜,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經和她一起種冬瓜的那些日子。

而今天傍晚,他也實在是餓了來這醫院的食堂,是在剛走進食堂大廳門口時就看見剛剛買了飯端著托盤走向角落位置的她,而她的托盤裏,就那樣大大方方的擺放著一碗冬瓜湯。

於是,他買飯時也就買了一碗冬瓜湯,然後很自然的走到這個角落來,或許因為她喝冬瓜湯太過認真的緣故,就連他在她對面坐下來她都還不知道呢。

現在,她連他的一碗冬瓜湯都不能接受了,這是不是就說明,這三十年來,在她的心裏,已經把他這個人,這個她孩子的爹完全的抹殺幹凈了去?

人總是很奇怪,明明是他先拋棄了別人,明明是他先對不起別人,明明是他在很多年前不要別人了,現在,猛的見上,他卻又自私的希望人家心裏永遠想著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

石洪峰明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自私,可不知道為何,或許是因為年齡大了的緣故,他居然固執的堅守著這種想法,想著吳悠心裏還想著他,念著他,一直都放不下他。

吳悠當然不知道石洪峰的這些個心裏,她在把石洪峰的那晚冬瓜湯退回去後就默默的低頭吃飯,權當對面座位上的那個人和她不認識一樣。

她並沒有像年輕女孩子那樣端起托盤去另外找位置坐,也沒有跟對面的那人說讓他走開她不想見到他什麽的。

因為那樣做都會顯得很矯情,而她這都五十七歲了,早就過了矯情的年齡,同時石洪峰於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路人甲而已,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心裏上的影響。

吳悠因為感冒發燒的緣故,食欲並不佳,如若不是考慮到等下空腹掛點滴不好,其實她都不會來這食堂吃飯的。

所以,她並沒有吃多少東西,只不過是把那碗冬瓜湯給喝完了,然後飯菜什麽的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點點,實在沒多少胃口,她只能把剩下的三分之二食物拿去倒掉,心裏免不了要鄙視自己一下,如果木槿知道了,肯定會說她浪費糧食的。

吳悠站起身來端了還剩下不少飯菜的托盤要走,一直埋頭吃飯的石洪峰不由得擡頭起來,看見她托盤裏那只已經被她喝完湯的碗,忍不住追問了句:“那個,這些年來,你一直都有吃冬瓜嗎?”

“有啊,”吳悠很自然的回答,看著他淡淡的道:“冬瓜這食物不錯,物美價廉,清熱解毒還能減肥,每到秋冬,我都會買冬瓜吃的。”

吳悠說完這話,即刻轉身朝著那倒剩飯剩菜的大桶走去,看著自己托盤裏的兩個菜還有那連一半都沒有吃到的飯,心裏不由得又說了一聲罪過。

石洪峰看著那走向食堂門口的吳悠,明明是五十七歲的女人,明明不到163的身高,可不知道為何,此時他覺得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吳悠好似高挑了不少。

他的手機有震動傳來,他當然知道是白惠蓉打的,估計是追問他去哪裏了,晚上還會不會再回她的病房。

剛剛他到急診藥房拿了藥回去,白惠蓉正在給看護發脾氣,說看護照顧不好她什麽的,要他親自到病房裏去照顧她。

他聽了這話只覺得好笑,別說他是一市委書記平時工作很忙沒有時間,即使他只是一普通工人,也不可能停下自己的工作去照顧她的。

再說了,白惠蓉還能在醫院裏住多久?頂天了也就是十天半個月而已,而等待白惠蓉的,是不是牢獄之災,這一點他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那是法官說了算。

而白惠蓉不知道是做手術把腦子給做壞了還是怎麽的,現在她最為關心的居然不是她自己的案子,而是她和他的婚姻。

剛剛他要下樓來吃飯時,白惠蓉還問他:“洪峰,你會不會因為我只有一條腿就不要我了?你會不會跟我離婚?”

他當時整個的楞住了,因為最近兩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應接不暇,所以他最近兩天考慮的問題都是怎樣查找到吳悠和安木槿的下落,怎樣把吳悠和木槿救回來。

所以,白惠蓉問他的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去考慮過,或者準確的說,是沒有來得及去考慮。

和白惠蓉的婚姻走了三十年了,而這三十年,幾乎是他人生最鼎盛的時期,從三十年前一名小小的公社幹部,到現在一線城市的市委書記,他的仕途,一直都走得順風順水的。

而這三十年來,他和白惠蓉之間,貌似連架都沒有炒過,以前也一直都是和平共處的,即使他和她之間有什麽小摩擦之類的,一般也都是以她溫柔謙讓收場,他好似從來不曾為她們之間的關系操過心。

而今,他和白惠蓉的婚姻都走過三十年了,卻走到這分水嶺來了,被白惠蓉這樣一問,他才真正的惆悵起來。

他是一市委書記,可自己的妻子卻是綁架犯,而且綁架的還是他的前妻和現在的兒媳婦,這要傳出去......

白惠蓉問他會不會跟她離婚,這個問題他一時半會回答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因為白惠蓉最近幾個月的表現的確讓他非常的失望。

他這都六十歲了,而且又是這樣的身份,如果白惠蓉四肢健全那又另當別論,偏偏她少了一條腿,成了真正的殘廢。

這個時候,他猛然間覺得其實最難的不是白惠蓉,而是他自己,因為白惠蓉不需要去考慮太多,只需要默默的等待結果就是了。

而他則不同,要考慮很多的東西,仕途婚姻家庭以及社會的言論等等,而這些偏偏還都和他跟白惠蓉的婚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或許,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

三十年前他對婚姻的不忠,換來三十年後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白惠蓉把一私生女養在他身邊三十年,這綠帽子一戴就是三十年,他卻傻乎乎的直到現在才發現。

吳悠回到急診輸液室,人依然還是有些多,或許因為她吃飯沒有耽誤多長時間的緣故,所以她回來後又等了半個小時才掛上點滴的。

說實在的,她沒想過要見到白惠蓉,因為白惠蓉在住院部住院,而她在急診輸液室輸液,這根本就沒有見到的機會。

然而有時候你越是不想見到某個人,那個人就偏偏會出現在你眼前,就好似她不想見到石洪峰,卻在一個小時之內見了兩次一樣。

吳悠見到白惠蓉純屬是意外,當時她已經掛完兩瓶點滴了,護士叮囑她在椅子上觀察十分鐘如無不適什麽的就可以走了。

她是三分鐘都沒有坐到就起身走了,這倒不是她著急著要離開,而是因為她輸液後有些尿急,所以急急忙忙的趕著去上廁所。

輸液室有一個廁所,可這會兒輸液室外邊還排著手裏舉起輸液瓶的病友,她這已經輸完液的人就不好意思去跟那些病友爭廁所了。

於是她便下落來,很自然的朝著一樓的洗手間跑去,這時看急診的人不是很多,最主要的還是一樓的廁所大,裏面有好幾個格擋,所以不需要排隊。

她是在上完廁所後走出洗手間時遇到白惠蓉的,當時白惠蓉正被一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用輪椅推過來,而白惠蓉那被截肢了的腿就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她其實第一眼沒有認出這個女人是白惠蓉,只是被這個輪椅上的女人給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女人臉上也是花花綠綠的劃痕,而手臂上封著石膏,偏偏還只有一條腿,另外一條腿——

不,準確的說是另外一截腿放在輪椅上,因為那一截大約不到二十厘米的樣子,腿的前端綁著白色的厚重的紗布,而那紗布上隱隱約約的透著褐色的消毒水。

她當時有些看楞了,所以一下子就忘記了讓道,偏偏洗手間門口這條走廊有些狹窄,而她站在走廊中間,那輪椅就推不過去。

“你是不是對自己看到的很滿意?”白惠蓉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很顯然她一眼就認出了吳悠,所以才會恨得如此真切。

吳悠終於回過神來,這才認出輪椅上的女人居然是綁架她的白惠蓉,只是她沒有想到,僅僅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而已,昨晚還在她跟前耀武揚威的白惠蓉,今天居然就是這般模樣了。

雖然她已經從石巖那裏知道白惠蓉車禍受傷了,好像還做了截肢手術什麽的,可知道和看到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那種直接的感官給她的沖擊還是蠻大的。

曾經的白惠蓉有著高挑的身材,一米七的個子,而她的雙腿最修長勻稱,是她最引以為傲的資本。

因為她的身高不到163,三十年前,白惠蓉還曾嘲笑過她是五短三粗,說石洪峰當初願意和她結婚完全是瞎眼了。

只是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即使她不到163的身高,也比那只有一條腿的白惠蓉要高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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