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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千金(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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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千金(15)

雄黃燃燒可以得到類似鶴頂紅的毒藥,得到了這個重要信息,狄仁傑急匆匆回衙門找陳信查線索去。豆盧欽望橫豎沒事,無聊的不想回家,便提議讓古閨秀帶他去古家的古玩店轉一轉。

這樣一個大金主主動要求去逛逛,古閨秀自然不會放過。

兩人在前往古玩店的路上,豆盧欽望對古閨秀說:“等皇上的賞賜下來了,你可就成並州的熱門人物了,這樣的榮勳,一般官員都難得求到,何況是平民女子。到時候必定好多人家到你家來求親,你若尋了門好親事,可別忘了我的好處。”

古閨秀只是笑笑,並不把這話當真。

她這般對賞賜不熱情不期待,真的讓豆盧欽望很不解。

豆盧欽望上前一步攔在她的面前,盯著她問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那可是天子的封賞啊!”

古閨秀說道:“我知道這是非常榮耀的事,但是正如你說,我一個平民女子,能被封賞些什麽呢?無非是些金銀珠寶,或是一棟屋舍,不像你們男子,可以封官封爵、榮及祖上、蔭庇後代。我家並不差錢,也不缺屋,皇上的封賞對我來說,是錦上添花,但不可持續發展,我心裏高興,但也不到彈冠相慶的地步。再或者,並州若有人因為我得到了皇上的封賞而來向我提親,那也是攀炎附勢之輩,這樣的親事,與我來說,有什麽特別值得期待的嗎?”

她這一番話把豆盧欽望說懵了,豆盧欽望重新審視她,道:“你果然跟旁的女子不同。”

古閨秀抿嘴笑了笑,自嘲道:“所以才嫁不出去嘛。”

她是現代人,她沒受過古代封建思想的熏陶,並不覺得天子是多麽神聖尊貴的存在,只是一個當權者罷了,所以對這些賞賜看的很淡。想到有的官宦人家把皇上賞的東西當聖物供起來,她就覺得愚昧,但這些話並不能對其他人說,她只能從利益的角度去分析,解釋自己的想法。

兩人來到古玩店裏,古閨秀讓洪箏把店裏最好的古玩都拿出來給豆盧欽望看,並一件件的給他解說。芮國公是個收藏古玩的行家,但豆盧欽望沒他爹一半的功力,對古玩可以說是門外漢。不過他覺得古閨秀講解古玩的時候,會帶著那件物品的故事一起講,非常有意思,不知不覺也聊了半天時間。

到最後,他選了一桿三段拼接的銅桿紅纓戟買了回去,那是西魏柱國大將軍宇文泰早年用過的一把兵器,兵器本身很一般,可用過它的主人很有名氣,屬於性價比較高的一個收藏品。

“給你講了大半天的故事,你就挑了這把便宜的戟,若是請你爹來,恐怕我這店裏大半的貨都要被他買回去,幾年都不愁生意咯!”古閨秀善意的跟他抱怨說笑著。

豆盧欽望到她耳邊偷偷說:“那我可千萬不能把我爹帶到你的店裏來。跟你說,你別看我爹一臉兇樣,但是他很怕我母親,他的古玩收藏大多是瞞著母親買的,若是讓我母親知道他又亂花錢,必定是要耳提面命嘮叨許久的。我可不要向我爹那樣被我娘訓,所以這些啊,我看看就好,也就是看著你的面子,我才買一個意思一下。”

古閨秀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芮國公那麽嚴肅威武的人,竟然怕老婆?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豆盧欽望長的這麽好看,他娘一定是傾國的大美人,芮國公定然是極心疼的。

兩人說說笑笑,近日來,古閨秀因為白秀兒新婚之死的壞心情,總算是好了許多。

說著話,豆盧欽望的隨從尋了過來,說:“世子爺,衙門的狄法曹派人去府上找您,讓小的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封信送您手上。”

豆盧欽望接過信,嘴中嘟囔著:“什麽事兒這麽急,之前見面的時候怎麽沒聽他說……”

他展開信看了起來,神色漸漸凝重,口中猶猶豫豫的感嘆道:“不是吧……”

古閨秀想了一下問道:“狄仁傑回衙門查到了些什麽嗎?發生了什麽事?”

“他拜托我去參加一個飯局,幫他打聽個事。”豆盧欽望將信遞給她,說:“打聽的那個事我還真不好啟齒,你自己看。”

古閨秀接過信,看了半晌,擡頭看著豆盧欽望,同樣十分尷尬的說了句:“不是吧……難道這是真相?”

豆盧欽望聳聳肩,說:“誰知道呢,要不,你今晚陪我去飯局,我們一起看看事實到底如何?”

古閨秀收起信還給豆盧欽望,說:“好吧,我隨你一同探個究竟去!白秀兒明天就要出殯入土了,我也希望在她入土之前能夠真相大白!”

深夜,狄仁傑在衙門裏來回踱步,心中十分不安。他白天離開古家之後,與陳信去白家查到了一些東西,他讓陳信把新的線索告訴左參判,希望他重新調查真兇。但陳信傍晚時給他帶回消息,白薇兒已經屈打成招,左參判不同意重新調查。

狄仁傑無法接受這樣的審判,他只好自己動手,並請豆盧欽望伸以援手。

昏黃的油燈照亮有限的空間,狄仁傑來回走動的身影投在窗戶紙上,顯的夜色格外寂靜。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伴著女子“嗚嗚”的掙紮聲越來越近。狄仁傑聽到聲音,一個箭步沖到門外,看到陳沖捆著白家的粗使丫鬟小沫兒回來了。

“狄法曹,你要我抓的人我抓回來了,證物也找到了!”

一個小包袱被陳信丟在桌子上,包袱裏散發出沖天的臭氣。

狄仁傑上前打開包袱,正是之前苦苦尋找的兩個唇脂盒,一個銀絲牡丹的,一個貝殼珍珠的,絲毫不差,只不過……它們是陳信從糞坑裏撈起來的,早已骯臟不堪。

“果然是你這個小丫頭偷的東西!”狄仁傑大掌一拍,喝道:“你毒害了白秀兒,又嫁禍給白薇兒,你和你的主子好狠的心!”

小沫兒的嘴巴被堵著,她一直嗚嗚亂叫,狄仁傑上前把她嘴中的布抽掉,說:“快說,誰指使你做的。”

小沫兒顫抖的哭道:“是我……是我一個人做的。”

狄仁傑說:“你到現在還在為他掩飾,你以為我派人捉你來是為了什麽?審問你嗎?不,需要的證據我都已找到,我不需要你開口亦能證明他的罪。我將你捉來,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免得他今晚將你殺害,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說你是畏罪自殺!”

畢竟是小孩子,小沫兒聽說之後,立刻驚恐的說:“不,他不會這麽對待我!”

她這個話一說,狄仁傑心中一切便篤定了,果然如他推測,他知道真兇是誰了!

“那我們明日一早便看看,他究竟會怎麽對你!”

“篤篤篤。”傳來敲門聲。

狄仁傑道:“是世子來了。”

陳信上前開門,豆盧欽望和古閨秀站在門外。

豆盧欽望一進門就說:“都問到了,就是你猜的那樣,而且青桐書院的一個書童答應做人證,人就在外面等著。”

狄仁傑抱拳道謝,說:“多謝世子出手相助,閨秀你也一起去了?”

古閨秀說:“是啊,聊八卦這種事,有些還是得女人才好開口啊。”

狄仁傑點點頭道:“如此一來,萬事俱備,只待明天一早去揭開真相抓捕真兇了,我唯一擔心的,反而是衙門這邊,宋都督和左參判並不讚同。”

豆盧欽望道:“你怕什麽,我明天一早帶一隊護衛去幫你,待真相大白了,他們難道還能說你的不是?”

狄仁傑拍他肩膀道:“多謝。”

六月末的清晨,天亮的格外早,白家的大門緊閉著,但院裏已經是人頭攢動,他們都在為白秀兒的出殯而準備,時辰就快要到了。

古閨秀已經在裏面了,她陪在田夫人身邊,一起送白秀兒最後一程。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叩開了白家的大門,狄仁傑、豆盧欽望帶著一隊護衛走進白家大院,驚的眾人迅速後退。

白大爺,也就是白秀兒的父親,上前來皺眉問道:“世子爺、狄法曹,你們二位帶兵來此,是什麽意思?”

狄仁傑上前行禮說道:“事發突然,白大爺還請見諒,我們此次前來,是捉拿真兇的!”

“真兇?”白大爺不解問道:“薇兒至今被關在大牢中,你們還捉什麽真兇?”

狄仁傑肅立道:“不,白四小姐並不是殺人兇手,真正的殺人兇手是……”

他環視一周,指著白大爺身後的一名年輕男子道:“殺人兇手是你,白景瑞,白三公子!”

眾人大驚,站在古閨秀身邊的田夫人被驚的退了一大步,喊道:“瑞哥兒?怎麽會!”

豆盧欽望手掌一揮,四名精兵上前,將白景瑞扭了出來。

白景瑞掙紮道:“你們血口噴人,憑什麽亂捉人!”

狄仁傑向前走了兩步,指著白秀兒的靈位說:“那麽,我們就在你親妹妹的靈位面前說個清楚,好讓她看清楚他的哥哥是如何為了一己私欲毒害她,並且假貨給另一個妹妹的!”

“白景瑞,你與溫謙從六歲起,同在青桐學院讀書,同窗十餘載,關系非同一般。你的庶妹白薇兒也因你而結識溫謙,並鐘情於他。當白薇兒因婚事遇阻,她把你當做知己,到你面前哭訴,你卻利用白薇兒對白秀兒的恨意,指使粗使丫鬟小沫兒在白薇兒送白秀兒的唇脂中添加毒藥,在婚事當天早上,施毒謀害白秀兒!後又讓小沫兒主動交代白薇兒指示墜兒陷害白秀兒之事,企圖嫁禍給白薇兒,此等大罪,你認是不認?”

白景瑞笑道:“滑稽,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為什麽要害你的兩個妹妹?”

狄仁傑道:“為什麽?你莫不是當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白大爺,請借一步說話!”

白大爺的三個子女被卷入,他已氣的不能思考。狄仁傑有意給白家留臉面,不在院子裏面繼續說下去,他還是能夠意會的,便讓人收拾出東廳,將白老爺、左參判等關鍵人請了過去,關起門來對峙審問。

田夫人不得進去,在外著急的不得了,拉著古閨秀說:“怎麽會,怎麽會是瑞哥兒啊!瑞哥兒平時跟秀兒雖然來往的少,但是跟薇兒是極親密的,他怎麽會殺了秀兒嫁禍給薇兒啊!一定是狄法曹弄錯了!”

古閨秀拉著她往一旁走去,說:“田夫人,你可知道男子之間有種感情,叫做斷袖之癖?”

田夫人驚嚇道:“古小姐為什麽突然說這些,這個……我有所耳聞。”

古閨秀道:“白景瑞跟溫謙,就是這樣的關系……”

田夫人已震驚的說不出話,她雖知道自家的小叔一直不願意結婚,但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喜歡男人,更沒想到他為了一個男人,不惜害自己的兩個妹妹!

古閨秀說道:“白景瑞不願結婚,也不願溫謙結婚,但溫謙頂不住家中的壓力,便主動提出跟白家的女子結婚,這樣他們便可以用郎舅的關系做幌子,繼續保持來往。但白景瑞無法接受,恰逢他知道白薇兒想害白秀兒,就任由她們兩人的爭端升級,坐收漁翁之利。但白薇兒出師不利,最後放棄陷害白秀兒,白景瑞不得不親自出手。

那個小沫兒被白景瑞收買了,白景瑞答應她,此事過後納她為妾,小沫兒一個粗使丫鬟禁不住誘惑,就幫白景瑞添加了毒藥。毒藥是白景瑞用采購的雄黃所制作,他從小喜歡鉆研醫術,這些你們恐怕都是知道的。小沫兒下毒之後,把兩個唇脂盒丟到了她天天清掃的糞池中,證物已被找了出來。而白景瑞與溫謙之間的書信,昨夜亦在溫家搜了出來。當年在青桐書院伺候他們的書童也能夠證明他們共居一室時,發生過特殊關系……”

田夫人已聽不下去了,連連道:“糊塗!荒謬!為了一個男人,害死自己的妹妹,哪有這樣的事!”

古閨秀嘆道:“哎,只怕他是因為自己的感情得不到世人的認同,長期以來的壓抑和排斥才導致了內心的扭曲,真是可憐又可恨的人……”

東廳內,狄仁傑將證人、證物一一呈現:“事已至此,你還不認罪嗎?是否要傳溫謙前來與你對峙?你認為他得知你為了與他在一起而害死自己的兩個妹妹之後,他會怎麽看待你?他還會替你隱瞞你們之間的感情嗎?”

白景瑞跪在地上雙手捶地大聲嘶吼:“啊——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是萬無一失的事,為什麽會被查出來!”

他這樣已是變相的認罪了。

狄仁傑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太過聰明,用雄黃制作毒藥,卻不知道毒藥的來源正是讓人懷疑的地方。何況你與溫謙多年來的感情,同窗之間早有傳聞。我以前只當是戲說來聽,但通過雄黃懷疑到你之後,任何耳聞都有可能成為線索。人心,是隱藏不住的。”

白家的長輩已氣的面色蒼白,左參判被中途請來,看清了真相之後,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狄仁傑將證物、證人和罪犯一並交給左參判,說:“冒昧插手,還望見諒,此案畢竟是你負責,餘下的有勞左參判了。”

他與豆盧欽望走出東廳,看到古閨秀在開導田夫人,喊上她一起出門。

“時辰尚早,我們一起去吃個早飯,如何?”

狄仁傑的提議得到兩人讚同,豆盧欽望說:“我幫你查出真相,只讓你請頓早飯,會不會太便宜你啦?”

古閨秀問道:“昨晚上的飯局,你吃了兩個時辰,現在還吃得下啊?”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啊。”

說到昨天的飯局,古閨秀感嘆道:“我以前真是小看你們男人的八卦能力了,溫謙和白景瑞的那些同窗聽豆盧欽望問起這個事的時候,看著斯斯文文的一個個人,全都興奮的說起以前的事,我說他們胡說,他們就信誓旦旦的羅列出了一堆的人證,說看到過他們兩人行為過密。”

豆盧欽望抱著雙手在胸前,說:“哼,他們都是想巴結小爺我,你沒看出來嗎?”

“你臭美!”

狄仁傑卻說:“世子身份尊貴,又是外地人,由他去結交那些年輕子弟,打聽起來事半功倍,昨天的事情,換成別人,只怕沒這麽順利。”

豆盧欽望擡著下巴問古閨秀:“聽見沒?他都說了是我的功勞。”

古閨秀也不是想跟他論功,就是想跟他擡杠玩,於是偷笑著對狄仁傑說:“還有人問豆盧欽望是不是也好這一口!你以後可離他遠點。”

狄仁傑聽了大笑起來。

笑聲中,太陽從屋梁後升起,在街道上灑下一片光輝,三個年輕人踩著陽光,快樂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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