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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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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捅穿

明珠態度確實不算好, 說話像軟綿綿的刺。

趙識也不介意被她甩了冷臉,撈過她的手腕,皺著眉問:“他和你說什麽了?”

明珠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掙了掙手腕, 奈何趙識掐在她腕上的指骨十分用力,她不太高興地說:“他讓我好好伺候你, 抱緊你這棵大樹。”

趙識聽了直皺眉,她父親是什麽德行, 他自然清楚。沒什麽骨氣, 也沒什麽本事。

趙識摟緊了她的腰肢, 緊扣手指, 並不避諱當著其他人的面和她親近,他偏過頭低聲哄她:“別惱了, 不用聽他說什麽。”

明珠板著張嚴肅的臉,連個笑容都十分吝嗇。

宋懷清早就見怪不怪,一段時間不見, 明珠好像還變漂亮了不少,眉眼清亮, 臉圓嘟嘟的, 白裏透紅, 宛若剛摘下的新鮮水桃子, 香甜誘人。

他一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可能是最近天氣太過悶熱, 明珠心浮氣躁, 她又不喜歡見生人, 脾氣發作有點收不住,“你別摟著我了,我身上都出汗了。”

趙識脾氣倒是好的出奇, 讓人在屋子裏多加了兩盆冰。

明珠好像還是不滿意,低頭垂眸,心不在焉攥著自己的手指頭玩。

趙識很無奈,“別把手抓破了。”

她皮膚嬌嫩,指甲細長,掐兩下怕就要破了皮。

明珠小聲地說:“你不要管我。”

趙識捏著她的手指頭,“是不是無聊了?”

明珠抿了抿嘴角,“我想回去了。”

趙識假裝看不出她的抵觸情緒,溫熱的手掌輕輕握住她的細腕,“先去街上逛逛吧。”

宋懷清看著這兩人離開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悄聲收回視線,端起眼前的酒杯,仰面咽下,烈酒灼過咽喉,微微刺痛。

忽的,他不知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充斥諷刺的笑意。

他真是個鬼迷了心竅,竟然開始肖想這麽個女人。

只有美貌,沒有才情,性格怯懦,家世不堪。

前幾年,他看趙識如行屍走肉半死不活的活著,心底確實有點瞧不起他那個樣子。不就是死了個妾?長得是漂亮,再找個比她漂亮的不就行了嗎?

原來這世上有些人,真的是有癮的,想忘忘不掉,想戒也戒不掉。

坐在他身側的顧文宣隨口一問:“宋大人,方才怎麽一直盯著太子妃看?”

宋懷清沒有作答,摟過站在他身旁給他給倒酒的小姑娘,將人按在自己的腿上,笑吟吟地說:“沒怎麽,只是很久沒見過這麽不識好歹的人了。”

顧文宣楞了兩秒,說:“太子妃確實有些任性。”

宋懷清想到她詐死逃跑這事,唇角上揚,嘲諷似的笑笑,“她豈止是不識好歹。”

狠狠耍了趙識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折磨的生不生死不死。自己光明正大留在揚州過著快活日子,還和兩小無猜的竹馬重新勾搭上。

趙識也還真是縱著她,換做他,這事沒這麽容易過去。

趙識緊緊牽著明珠的手下了樓,視線裏迎面撞進一個眼熟的女人。

盛菱一襲紅裝,腰間別著一柄軟鞭,她的眉心畫了一道細細的紅痕,濃妝艷麗,傲氣淩人。

盛菱看見趙識,斂起眉間的戾氣,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表哥。”

趙識看著這張臉,後腦閃過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有許多針紮進他的脈絡。他臉色發白,很不好看,從陣痛裏回過神,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人,微微頷首,冷淡又疏遠:“表妹。”

趙識也有很長的時間沒見過盛菱,早已將這個人忘在腦後。

乍然看見她的臉,腦子裏猛然間闖入很多陌生的畫面。女人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言辭淒厲。

他越想頭越疼。

那些似是而非的夢境裏,除了珠珠,他幾乎沒有看見過旁人。

盛菱見趙識臉色不大好,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還沒碰到他:“表哥,你怎麽了?”

趙識拽著明珠的胳膊往邊上避了避:“我沒事。”

趙識下意識就不願意讓盛菱碰到明珠,他顯然也沒有和盛菱閑談的興致,漠然越過她的身體,邁著大步離開。

趙識的頭還是很疼,模糊的畫面不斷往他腦子裏鉆。

“表哥,她已經死了。”

“你就算將其他人都殺光了,她也回不來。”

“表哥,我才是你的妻。”

“表哥,忘了她吧。”

趙識胸口大慟,疼的喘不過氣,他眼前黑了黑,單手撐著柱子旁的石獅,臉色煞白,喘著冷氣。

明珠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脆弱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趙識閉了閉眼睛,臉上的神色有些猙獰,撐在石獅上的手腕,青筋暴起。

明珠問:“你怎麽了?”

趙識逐漸的氣息逐漸平靜,他啞著嗓子說:“沒事。”

前面有輛馬車失去了控制,在大路上橫沖直撞。馬聲淒厲,車夫拉緊韁繩,還是控制不住馬兒,他用力揮手:“都快讓開!免得被撞倒!”

明珠聞聲擡頭,失控的馬兒已經朝他們這邊沖了過來,速度極快。趙識眼疾手快將她拽到一旁,他自個兒卻是被馬蹄踹了個正著。

明珠被嚇得不輕,驚魂剛定,她下意識朝趙識那邊跑了過去,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趙識的胸口被馬蹄踹了兩腳,淤血被頂到喉間,他忍了忍,又咽了回去。

趙識張了張嘴,慢慢的鐵銹腥味,他問:“你沒傷著吧?”

明珠搖頭:“沒有。”

趙識放了心,點點頭:“這就好。”

明珠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有些酸有些澀,不過很快,這點酸澀之感就又煙消雲散,她說:“我們回去吧。”

趙識搭著她的手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還沒開始看煙花。”

明珠說:“我其實不是很想看。”

可趙識執意如此,拳頭抵唇咳嗽兩聲,將滿嘴的血壓回去,冷冰冰的手和他十指緊扣,帶著她上了城樓。

明珠心不在焉,頻頻往他的臉上張望,濃稠的夜色,實在看不出他神情裏的喜怒。

唯有煙花在空中爆發出沈沈的光亮,才勉強能看得見他的表情。

冷淡的、游離的、平靜的。

城樓上風大,趙識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系在她身上,“還要不要看?”

明珠仰著臉看向他的眼睛,“我不想看了。”

趙識又重新牽著她說:“那再去街上逛逛。”

明珠一路上都沒說話。

趙識興致反倒比她還好,給她買了簪花,還有些手藝人做的小玩意,漂亮還都很少見。

賣糖葫蘆的小販走街串巷。

趙識攔下小販,正要付錢買下最後兩根,卻又被另一對小夫妻截下。

農夫說:“我先來的。”

趙識頓了半晌,對他笑笑,溫聲和他說了幾句好話。

農夫便將最後兩串糖葫蘆讓給了他。

趙識付了銀子,明珠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有些別扭。

想起他方才嘴角含笑同旁人說好話的樣子,溫溫柔柔,沒什麽架子。

一路上,外面包著的那層糖衣有些化了。

明珠吃完一串糖葫蘆,趙識已經去換了身衣裳,燭火照在他微微發白的臉龐,這樣看著沒什麽血色。

夜裏,趙識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表哥,你是後悔了嗎?”昏暗的書房裏,穿著一襲白衣的男人站在窗邊,周身死氣沈沈。

“表哥,你還是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她都死了好幾年了。”

“你是不是真的要我給她償命?”

哭聲、慘叫聲還有各種人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刺耳難聽。

趙識看見男人緩緩轉過身,蒼白消瘦的臉,寡淡無味,他沈默了很久,什麽都沒說。

趙識看見那雙黑沈沈的眼睛,下一刻,他就好像被拽進了深淵。所有的記憶蜂擁而至,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如潮水向他引來。

他極度痛苦,表情猙獰弓起了腰。疼痛席卷全身,連彎曲的手指頭都疼的直不起來。

灑滿天空的白色紙錢,哀婉淒涼的喪樂,木棺材、白燈籠還有白皤。

心口的絞痛,一陣強過一陣。男人手裏握著一把短刀,刀尖對著自己,他坐在晨曦破曉之前,面無表情將刀子捅進了自己的心尖,下手又準又快,刀尖撕裂他的血肉,直接捅穿了心臟。

涓涓往外冒的鮮血將白衣染成了紅衣。

他聽見有人驚慌失措喊他,那些鬧哄哄的聲音逐漸隨他遠去。

他死了。

他終於從幾十年的孤寂裏。

餘生漫漫的折磨裏。

得到了解脫。

如果有下輩子……

上天眷顧……

如果真的有……

趙識是被明珠叫醒的,她擰著眉:“你怎麽了?”

趙識神情怔怔看著她的臉,手指不聽自己的使喚,用指尖小心翼翼碰了她的臉。

軟的,熱的。

明珠感覺他今晚很奇怪,做著痛苦的噩夢,甚至還流了眼淚。

沒幾分溫度的眼淚打濕了她的手掌,她才醒過來。

明珠當時看著他滿面濕濡,被嚇得不輕,到底夢見什麽了?竟然會難過成這樣子。

趙識後背全是冷汗,手腳發冷,他擡眸,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女人。

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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