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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春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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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春深 一】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宜,溫潤如玉。

這是她自小常常聽姨夫反覆念叨的話。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姨夫為何總要用那般憂傷無奈的表情反反覆覆念著這句話。

小時候,她也會歪著腦袋,奇怪地問姨夫,“姨夫,這是在說誰呢?”

姨夫總是淺淺地一笑,收起書箋,指著窗外紛紛擾擾地桃花,道,“一個故人。”

“他死了嗎?”

“沒有。只是總不想她最後如此。”

那年春深徐徐,伴桃花杏落。姨夫如此說著,眼中有桃花紛落的影跡,影影綽綽仿若光影流年。她想被姨夫掛念的必然是個風華絕代的人。

後來,直到姨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她才知道原來被姨夫放在心裏的人是個女子。姨母卻說,她們兩人都是如此,只盼她們能夠幸福一生,再不要出事。

漸漸地她聽得多,從書院讀書回來的路上,聽到說書人口若懸河的講著當朝睿親王的傳奇事跡,她站在酒館們聽得入神,等那說書人講完,還覺得意猶未盡,抓著路人追問,睿親王名諱。

“小丫頭,仰慕王爺?睿親王那般神氐般的人物,自是人人都仰慕。她就是納蘭大將軍的女兒,單名若。”

“納蘭大將軍的女兒,納蘭……若。”她頓時一楞,那不就是姨夫常常提起的人嗎?

納蘭若,沐輕雲……很早很早之前她就聽到過他們的名字。母親勸解姨母的時候,總要提到一個叫沐輕雲的男子,久而久之,她還以為姨母拋家舍業喜歡上了一個外面的男人,可事實卻不是她想的那樣。

然後,她鬼使神差般的跑去找姨夫。姨夫當時正帶著悅兒哥哥在山莊做客。

“姨夫,您給我講講納蘭家的事情吧,我想聽。”當時她是這般要求的,握緊雙拳,執著而又堅定地說道。

姨夫當時楞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你還小。”

“姨夫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你倒是喜歡打聽別人家的私事!”姨母走過來刮了刮她小鼻子,轉而對姨夫說道,“就當睡前故事講給她聽好了,免得她纏著不放。”

姨夫笑笑,“想知道什麽就問你姨母好了。”姨夫朝著姨母哼了一聲便走了。

姨母摸摸鼻子,喃喃幾句,對她笑道,“我們的小邱嘉,想知道什麽?怎麽突然對納蘭家的事情感興趣了?”

“姨母你就告訴我好了。我今天聽說書人講睿親王大戰燕軍的事跡,真正是振奮人心。我好崇拜她,睿親王是不是就是納蘭若呢?”

“她可一點兒不是英雄,只是個笨蛋而已。”

之後,她經常聽姨母講以前的事情,講她們如何相遇,如何快意恩仇,如何沖冠一怒,漸漸地她總會聽到姨母的嘆息。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宜,溫潤如玉。她只想為自己而活,活得灑脫,活得恣意。然而,這世間總少不了是非和陰謀。”

她想就是從那個時候吧,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搜集有關睿親王府的事情,可她從未見過睿親王。這件事被母親知道了,母親很生氣,第一次如此嚴厲的訓斥她,並且告訴她絕不容許她走入仕途。

她笑,母親竟然以為她搜集這些信息,只是想入仕。其實,她只是想知道而已,並沒有其他目的。

那年,她離家出走,脫離母親的掌控,獨自流浪在外,去過很多地方。最擅長的便是打探消息,這成為她最強大的武器。她總能從旁人細枝末節的談話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

也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仇孽——一個冷冰冰,不善言談的賞金獵人。仇孽出手狠絕,做事也從不拖泥帶水,對任何人都沒有同情心和爛好心。鬼使神差地她竟然想要結交仇孽,這根本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啊。

可就是那樣的相遇,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玄元八年,朝廷重開武舉。她和仇孽在京都意外相遇。仇孽比之當年更加沈穩內斂,戾氣更盛,而且仇孽似乎對睿親王有著奇怪的好奇心和仇視。當時她並不知道怎麽回事,簡單的以為她要走仕途這條路。

仇孽請求她幫忙,後面也是單純的問她有關林相的事,聖上的事,已經整個巧國的局勢,軍隊駐紮以及睿親王府的信息。她不想探究朋友的隱私,所以,她一直等,一直等仇孽主動說出來。

可她失望了。當她得知玉闕公子的死訊,緊接著納蘭玉瑾入獄,這種種都與仇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她腦中靈光一閃,不禁想到,仇孽要報仇的對象難道是——睿親王。

她急匆匆的去質問仇孽,以前不敢想不屑想的線索一一聯系起來,才恍然發現原來仇孽早就知道她是越野山莊的人。

葉鴻莊與睿親王有十年之約,越野山莊與睿親王府也有一個十年之約。十年之內,只要睿親王府任何一個人持信物而來,越野山莊必當傾盡全莊之力助其成事。這樣的約定幾乎已經註定越野山莊與睿親王府結盟,盟約縱然只有十年,以兩家的交情,便已是一世。

她雖然不知道交易的具體內容,但多少知道,母親一直在小心翼翼守護這個約定。武林世家與朝廷重臣結盟,若被外人知道,必將引起猜忌。故而,母親不喜她入仕為官,不想讓人說她們結黨營私。

可仇孽卻利用她,利用了她知道的一切關於睿親王的事情來報仇。

“殺父奪夫之仇不共戴天,此仇我不能不報,為達目的我什麽都可以犧牲,哪怕是我與你的情意!”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幫錯了人,識人不清,才致使睿親王遭受如此浩劫。可仇孽是她的朋友,她終是下不了手,只能離開。

離京的時候,她看見仇孽站在城樓上遠遠地望過來,她想她們情意到此為止吧。

軍中訓練艱苦,日夜操練中,她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事,也再沒有去打聽任何關於睿親王府以及仇孽的消息,當做從不知道一般活下去。她以為她這一生都會如此,可她再次遇見了仇孽。

仇孽剛剛從井邊打了水,挽起袖管,靜靜地轉身望過來。

她追問仇孽到底來赤城做什麽。仇孽卻說睿親王臨死之時將她唯一的兒子納蘭玉潤托付於仇孽。

荒唐!

腦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

可她知道,既然知道荒唐,仇孽萬不能撒這樣的謊,除非這就是事實。

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人!

“玉潤。溫潤如玉。”也許睿親王對她唯一兒子的盈盈關切。那時,她對這個納蘭玉潤的印象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窈窕少年。

隨著接觸的越多,她發現納蘭玉潤並非她想象中大家公子形象,而是一個時而刁蠻,時而驕橫,時而霸道,時而嬌弱,時而憂傷的小傻瓜。

機靈古怪時,可以想出很多稀奇的法子整人。

霸道蠻橫時,可以無理取鬧地讓人招架不住。

故作堅強時,可以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憐。

……

他有那麽多面。

哪一面都與溫潤如玉沒有半點關系。可她卻獨獨喜歡上這樣的他。

只是一時的沖動吧。她這樣對自己說,勸自己不要太在意。故意疏遠他,竭力的不去想他,不去看他。面對他的質問,也只打個哈欠隨意敷衍過去。

當她聽說他去幽楠山剿匪的時候,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他身邊,狠狠地罵他一頓,罵到他答應不去才能行。

可是不能。她不能去,天知道她整個心都飛了過去,可她不能去。她只好去找仇孽,讓仇孽去幽楠山幫他。而她卻像個焦急等待妻主回家的小夫君在軍營裏急得轉圈圈,焦躁不安。

直到看見他平安歸來,她的心才終於落回了胸膛。

還好他活著,還好。

她恍然發現,也許她對他並不只是喜歡。

他眼中水光閃動,抽泣著拉住她的手,“我該怎麽辦,她現在心裏只有那個人,被傷了心也只會作踐自己,連責怪的話都不忍說出。我在她心裏恐怕一點位置都沒有,以後,以後要是她拋棄我不管我了,我該怎麽辦啊?倒不如死了算了。”

“怎麽可能!你想多了!”她說,縱然知道他只是隨便說說,可心還是忍不住難受了一下。

“那要是真的怎麽辦?”他睜著那雙水潤的眼,殷切的望著她。她便投降了,傻傻的說,“她不要你了,我要你,你放心好了。”

他破涕而笑。

她高興得想,也許他也是喜歡她的。

他喜歡她,他喜歡她。

她還在為這種可能而興高采烈,心花怒放。可看到仇孽,她不禁苦笑。

她有什麽資格喜歡他啊!

是她害得他家破人亡,她是幫兇。若是他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恨都來不及,又怎會喜歡她。

哈哈……可嘆,她總覺得一生問心無愧,唯獨這件事她百死難辭其咎,又憑什麽許他終生。

二十軍棍,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她心底卻是在偷笑,至少她還能做些事彌補他。

當他冒著危險深夜跑來看她的時候,她止不住的喜悅,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似嗔似惱地眼波將她神識泯滅,身上的痛也隨之而去。

她遲疑地伸出手撫上對方的臉,卻被他緊緊地抓住,一遍一遍地罵著,“傻瓜,傻瓜,傻瓜,你這個傻瓜,誰讓把什麽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是最討厭我了嗎?直接把罪責都推給我好了,幹嘛自己攬!我討厭,討厭死你了。”

這一定是夢,他是不可能來的。她輕笑,不過這夢太真實了,連她都要些迷糊了。猛然,她睜大了眼似要將眼前人看出個洞來,不可置信地搖頭,“不,不,不會的。”她反手抓緊了眼前人的手,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沈沈地盯著他,“你不該來的!”

“你傷成這樣我怎麽能不來!”他哭著說道。

“你這樣,你這樣……”她卻只能忍著心痛,別過頭,冷冷地說道,“會連累我的!”

他傷心而去。她心痛難忍,玉潤對不起,對不起……

永失吾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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