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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逢 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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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田野裏,依然十分美麗。稻穗隨風起伏,猶如波浪,更遠處大片大片的果林,掛滿了各種水果,芬香四溢。野地裏白的、黃的、紅的野花也開得正艷。

陽光如此明媚,景色如此怡人,本是賞心悅目的事情,可如果身邊有這麽兩個爭鋒相對的人存在,那麽再好景也被破壞了。

車子越走越遠,秦秋剛開始還會扒著車窗往外看,漸漸便是一點兒心情也沒有,悶悶的看向一邊閉目養神的納蘭玉瑾,“沐瑾。”

秦秋蹭過去,挨著玉瑾坐著,玉瑾的眉頭皺了一下,沒有理他。秦秋又擠了一下,“沐瑾,你會不會把我賣了?”

許是被他忐忑的語氣打動,沐瑾睜開眼上下掃視了他一遍,似是在確定什麽,秦秋被她看得背脊發毛,一下子跳了起來,撞到車頂又彈回來,捂著頭斜著眼看向玉瑾,“你幹什麽啊!”

“我看看你值幾個錢。”玉瑾抱著手,靠在墊子上,舒舒服服的養神,口氣卻十分惡劣。秦秋踢了她一下,等著玉瑾,“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誰稀罕你啊!”

“哼。那最好不過了。”玉瑾冷笑。

這樣的戲碼似乎每日都在上演,而且越演越烈。

為此,一向忠心耿耿的小荀子這會兒難得沒在自家主子跟前,反而是跑到了刻板嚴厲的總管身邊,當起了小跟班。

濟文耳聽前面馬車中不斷傳出的爭辯聲,再看看旁邊低眉順眼的小荀子,嘴角抽了又抽,“你主子一直都這樣?”

小荀子眨巴眨巴眼睛,“總管不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濟文語塞,她是看著玉瑾長大的沒錯,可她從沒見玉瑾這麽沒形象、沒風度、沒氣量的和人爭辯,爭鋒相對不說,還越說越下流,直說到那未經人事的少年漲紅了臉,濕了眼,才肯停口。可沒過一會兒,兩人又會因為一些小事爭執不下。

“唉……”揉揉跳動的太陽穴,濟文嘆了口氣,難道是她老了?真是越來越不明白這小兩口了。

“總管總管,”小荀子湊上來,殷勤討好,“小姐現在這樣其實挺好的啊,以前都沒見過誰能讓小姐這麽情緒化,可見少夫人與小姐真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天生一對啊。”

哼……濟文嗤笑,天生一對不敢說,倒是這千裏姻緣一線牽有點意思。但小荀子的話不無道理,玉瑾若是不在乎秦秋,就不會這麽變著法的逗弄秦秋,減輕了秦秋的離愁別緒。

“哎呦……”秦秋捂著摔痛的額頭,撅起了嘴,一臉委屈,太不公平了,連馬車也欺負他!

“活該。”沐瑾瞪一眼,隨手扔了個小藥瓶過去,“讓讓。”不滿地踢了踢秦秋,先一步跳下馬車,秦秋捂著頭隨後也下了馬車,擡頭一看,匾額上寫著鳳羽客棧。

眾人一並進了客棧,原先早有人訂好了房間。沐瑾徑自進了房間,再次將秦秋關在了門外。秦秋戚了一聲,轉身往旁邊的房間走。這樣的戲碼上演的多了,大家自然都見怪不怪,心裏卻都道自家小姐原來還是個別扭女,娶都娶了,不放在自己屋裏,偏還要往外趕。

屋內同樣歡脫的小廝墨鴉笑嘻嘻地拉著秦秋道,“夫人夫人,我們去逛街吧,聽說鎮上第一美男拋繡球招親,我們也去看看這第一美男怎麽樣?”

秦秋眨眨眼,居然還有拋繡球選親的,他覺得他就已經夠荒誕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荒誕的啊,“好吧。”

兩人連晚飯也沒有吃,就跑了出去。鎮子不大,再加上墨鴉略會些拳腳,濟文便也沒讓人跟去。鎮上的集市也確實熱鬧,吵吵嚷嚷,竟是到了二更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濟文本已打算睡了,可眼皮子直跳,便遣了小荀子出去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事發生。誰知沒過一會兒,小荀子竟帶著受傷的墨鴉回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

墨鴉嘴角還掛著血,害怕地跪在地上,“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什麽時候?”問這話的人推門而入,濟文先是一驚,後眼中的算計一閃而過,揮手便讓幾人都下去了。

“濟姨你這是何意?”看著眾人一一離開,玉瑾擰眉不滿道。

濟文面色如常,神情冷漠,“恭喜你終於可以擺脫這個荒唐的婚姻了。”

玉瑾依舊皺著眉頭,“什麽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討厭秦秋嗎,現在是擺脫秦秋一勞永逸的大好時機。途中遇險意外亡故,這個理由不論是給秦家,還是給你娘,都再充分不過了。你好好想想吧。”濟文淡淡地說來,轉瞬之間便決定了另一個人的生死。

玉瑾滿臉不悅,緊皺的眉頭洩露了她內心的躁動,“你讓我放棄救秦秋,任他自生自滅?”

“我不過是提醒你,成大事者殺伐決斷當果斷堅決,不可存有婦人之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才是你該選擇的。更何況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放棄秦秋對你才是利大於弊,那就沒有必要再損傷人員救助一個只會妨礙你的人。”

玉瑾冷笑,心內卻無比清楚濟文所言句句屬實。她討厭秦秋,要想徹底擺脫秦秋此刻無疑是最好的時機,若是等回到中州,她和秦秋的事就成了定局,到時便再無反悔的機會。

“而如果現在你選擇留下秦秋,那你就必須一直承擔起這個包袱,他不僅會成為你的正夫,將來還會成為睿親王王夫,擔負起睿親王府的興衰。你覺得他擔得起嗎?”

擔不起。玉瑾在內心深刻明白秦秋單純天真,容易被人利用,根本無法擔負起睿親王府的重擔,而她也從未想過要一直和他在一起,當初是權宜之計,如今也不過是逢場作戲。

濟文嘆口氣,“趁著現在,你最好看清自己的心,王公子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若是真的喜歡他,王爺說她願意上門提親。”

玉瑾面露痛色,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濟文,這個人是看著她長大的人啊,如今卻在她心上劃出一刀一刀傷痕。“你一定要這樣逼我?”

“不是我要逼你。”濟文彎下腰半跪在玉瑾面前,大手溫柔地拂過她的發頂,“有時候,我們為了得到,不得不放棄一些無關緊要的。你喜歡王公子這麽多年,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秦秋放棄嗎?你的這裏,”她的手撫上玉瑾的心口,“當真能容得下秦秋?還是說你願意王公子做小?”

玉瑾搖頭苦笑,眼中竟帶了幾分淚,“他……不會願意的。”

“是了。王公子心高氣傲,怎可甘心做小。所以,放棄秦秋吧。”濟文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冷漠和堅決,不待玉瑾點頭,便喊道,“來人!”

“濟姨,不要。”玉瑾手指緊緊地攥著濟文的衣襟,“不要。”

“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留下秦秋,你和王公子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玉瑾緩緩點頭,“秦秋他是無辜的。”

濟文深深的嘆口氣,“既是選擇了他,就要好好待他,盡早圓房吧。”

她的母親竟是這樣冷血無情,這世上也許沒有什麽能讓她動容的吧。玉瑾苦笑,“你這樣逼我,可我縱然不能傷害秦秋,也不想任你們擺布。反正睿親王的爵位她從未想過要給我。”是了,因為這個她才會離開王府,才會來到這個邊城小鎮,才會遇到秦秋,演變成今日的局面。有時,她忍不住會想,母親真的在乎她嗎?

“啪啪……”清脆的兩下掌聲,屋外傳來破空的聲響,轉瞬即逝。玉瑾知道影衛出動了,對於她來說,殺和救不過一念之間,只有想和不想,沒有不能。

未過多久,秦秋便被帶了回來,他甚至還在熟睡,半點傷痕也沒有,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毀滅了另一個人的夢。

翌日的清晨,他們如常趕路。兩輛馬車行駛著山間的小路上,彎彎繞繞,一路到了瓊州。

秦秋把那件事當做一個意外,很快便拋之腦後,依舊和墨鴉一起東跑西竄,像只野貓。玉瑾由了他去,再不願多言。雖然,她知道這並非秦秋的錯,但一想到那個人,她就忍不住會遷怒於秦秋。次數多了,秦秋便自動自發的不在她面前出現了。

剛進入瓊州城,也不知何故走漏了風聲。瓊州知府文學送來帖子,夜宴眾人。看到帖子的時候,玉瑾心情正不好,隨意將帖子扔到了一邊。秦秋難得安分一日,握著筆坐在桌前,揚言要寫家書。

“沐瑾,勿念的勿字怎麽寫?”

玉瑾側了個身,沒理他。

秦秋便抓著蘸滿墨汁的筆跑過來,趴在她跟前,“哎呀,不要這麽小氣嘛,最後一個字,我保證。”

“這是第幾個了?你到底會不會寫?”玉瑾翻個白眼,從他寫信開始,前前後後問了她多少個字了。“把紙給我拿來,我替你寫。”

“不要,我一定要自己寫。”

玉瑾看著滿地的廢紙,再看看桌上那墨跡斑斑的信,嘴角抽了又抽,“你確定你娘能看得懂?”兩指夾著紙,上面橫七豎八的寫著幾個字,有大有小,其中不乏錯別字。

秦秋一把奪了過來,“要你多管!”

翻個白眼,玉瑾又轉身看書去了。秦秋跟過去,坐在旁邊,“你就給我說一下吧。”

“自己寫。”玉瑾推開他。

“我要是會寫,就不找你了。”說著秦秋又去拉玉瑾。

玉瑾不耐煩的推開他,“要不我給你寫,要不你就別煩我。”

秦秋走到桌前,看著自己寫得東西果真是慘不忍睹,不由重重的吐口氣,“好了。你替我寫吧。”煩躁的將手裏的紙揉成團扔了。

玉瑾也實在看不下去了,提筆刷刷幾下,一封家書便成了。秦秋一顆腦袋湊上來,“快讓我看看寫的什麽?”

“看了你也不認識。”玉瑾徑自將信折疊裝進信封裏。

“嘁……有什麽了不起,還炫耀起來了。”

屋外有人喊了一聲,“小姐。”隨後便見小荀子走了進來,低聲說道,“文大人派人來接您了。”擡眼又看了看秦秋,“少夫人也準備一下吧。”

“誰說我要帶他去。”

“濟總管說,帶少夫人去解解悶。”

這種乏味的宴會能解悶才怪。玉瑾撇撇嘴,瞪了眼秦秋,“還不去換身衣服。”

哼,秦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去找墨鴉,還未出門,就見墨鴉拿了一堆東西進來,喋喋不休說道,“夫人,這身淡紫色既素雅又高貴,最適合你了。”也不顧秦秋的反對,直接拉著人去換衣服。

“這衣服真好看。”

“哎呀,別碰那,好癢,哈哈……”

“你勒到我了。”

……

換衣服的過程中,隔著屏風,玉瑾聽著裏面不斷傳出的聲音,不由滿臉黑線,換個衣服也這麽多事,等到他出來,又不由感嘆一句,果然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宴請的地方是知府府,為了請到納蘭玉瑾,知府著實花了些功夫,特地請了城中有名的歌伶陪酒。

秦秋坐在席上,總覺得別扭,動來動去。玉瑾咬牙,腳下踩了他一下,低聲道,“你坐安穩些。”

“人家難受嘛。”

“小王爺,這位是?”文學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有些疑惑地問道。

玉瑾淡笑,溫柔地握住秦秋的手,手中暗暗使勁,“正是賤內。”

呀,文學一驚,面色卻是絲毫不變,微微笑道,“小王夫真是天生麗質天生麗質啊。”

“多謝多謝。”天生麗質?真虧知府大人想得出來。

待到文學看向別處的時候,玉瑾壓低了聲音,湊在秦秋耳邊,斥道,“給我安分點,別老動來動去,凳子上有釘子不成?”

“沒。”

“那你想幹什麽?”

“我想去茅廁。”

玉瑾的臉色已算是鐵青了。“文大人府中花團錦簇,布置別致精巧,賤內想去參觀參觀。”

“越兒。”文大人喊了一聲,便見燈火輝煌中,緩緩走出一男子,煙色朦朧的罩衫,清秀淡雅的眉目,抿唇之處又透了幾分冷淡,緩步而來,低眉順目,輕輕喚一聲,“娘。”

“你來陪陪小王夫。”聞此言,文越擡頭清淡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幾人,落在秦秋的身上,“夫人,請這邊走。”

秦秋起身看看文越,又看看玉瑾,見玉瑾點頭,便跟著文越走了。兩人走在府中,淡淡的花香在微風中飄散,秦秋一直低著頭,不敢多言,倒是文越說得比較多。

“夫人,這裏是小花廳,種著蘭花,並非名貴品種,貴在清幽。”文越又往前走了一段,回頭說道,“這個涼亭臨水而建,夏日消暑納涼在此最好。夫人在此坐坐,等待宴會快結束的時候,我再帶您回去。”

秦秋笑了,“文公子你真是深知我心,宴會什麽的最討厭了。”一屁股坐下,水汽鋪面,帶著微微涼意,果真是舒服的很。“文公子,你叫我秦秋便好,莫要夫人夫人的,太別扭了。”

文越想想,“也好。那秦秋叫我文越便好。”

“嗯嗯。”兩人剛坐下沒一會兒便有人送茶點水果過來。

“文越,茅廁在哪裏,我想解手。”

“小竹,你帶夫人去吧。”

“是。”

秦秋去茅廁沒多久。納蘭玉瑾來找他,卻只看見文越一人,兩人便隨意說了幾句,等著秦秋回來。原本不過是幾句客套話,卻不想引來了麻煩。秦秋回來,見二人坐在涼亭閑話,心裏便別扭起來。

二人告辭。往回走的路上。

“我以為你掉茅坑裏了。”玉瑾嘲諷道。

“哼……你不會是看上人家文公子了吧?對我一句好話都沒有,就只會對別人獻殷勤。”

玉瑾上下掃視他,“文公子談吐高貴,舉止優雅,樣貌清麗脫俗,的確比你強多了,我看上他也不奇怪,我還想將他收了呢。”

“你、你、你敢!”秦秋繃著臉吼道。

“我有何不敢。”玉瑾冷笑一聲,滿臉不屑。

墨鴉默了,小荀子扶額,這兩人有必要為個陌生人鬥嘴嗎?小姐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幾人都知玉瑾不過是為了氣秦秋說的玩笑話。可惜,有些人卻不這樣認為,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便是這個道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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