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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戳破 就許林公子殺人,不許我謝某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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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 林郁青自是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離開書房沒多遠的距離,正巧撞見廊下抱著疊好的裘衣走過來的羽兒。

身為奴婢, 羽兒走路向來都是低著頭的,再加上夜色昏暗, 直到走近之際,她才看見面前的林郁青,當即俯身行禮道:“林公子。”

“嗯。”林郁青應了聲,看到她手上的衣物似乎是不曾見過的,“這是什麽?”

“回公子的話。”羽兒回答得老老實實, “這是前些日子小姐進宮侍讀之時, 不小心將四皇女的裘衣穿出來了, 奴婢特命下人洗得幹幹凈凈, 怕小姐明日進宮忘了帶上,這才給她送過去。”

林郁青眉梢微挑,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裘衣上。

這件裘衣不知是用什麽動物的羽毛織成,純得沒有一絲雜質,華貴得宛若天宮之人才能穿的衣物,隱隱透著光澤。

廊下他的眸色幽黑得沒有一點光, 羽兒竟莫名生出幾分犯怵:“公子還有何事麽?”

“沒什麽了。”林郁青的聲音低不可聞, “去吧。”

羽兒這才松了口氣,忙不疊繞過他離開。

林郁青眼前又浮現出那日隔著屏風縫隙見到的身影,想起四皇女與林葳蕤說話時,看似不耐卻難掩的關切之意,隱隱察覺出幾分不對勁。

不知是巧還是不巧,林葳蕤次日進宮,又撞見了謝宜之。

她雖是以幕僚的身份陪在三皇女身側, 也難掩周正氣度,絲毫不顯得弱於皇女。

謝宜之其人,雖算不上絕色,眉眼鼻唇卻是難得的相宜得彰,宛如從墨畫中走出來的人,還帶著一身的清雋之意,也難怪荇之會一見傾心。

與三皇女行過禮之後,林葳蕤原本就沒有過多停留的打算,偏偏洛熙見著她就要說上幾句話:“林小姐這是要到四皇妹宮中去?”

“回三皇女的話。”林葳蕤頷首,畢恭畢敬,“正是。”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洛熙不太樂意她如此生疏的態度,“不知林小姐在四妹宮中,可還算適應?”

這話問得聽起來怎麽感覺怪怪的,就像自己是四皇女的面首般,林葳蕤忽略掉這種不自在:“四殿下為人和善,一切都好。”

“嗤——”洛熙就像是聽見什麽笑話般,“和善?你說旁人我倒是相信,我那四皇妹……”

說著,她搖搖頭:“罷了,林小姐若是在她宮中待不下去,可隨時來找我,本宮的大門為你敞開。”

如此危險的話,林葳蕤不敢回答,卻又不得不回答:“多謝殿下關懷。”

幸好洛熙還要到她父君宮中請安,沒有再多說些什麽,林葳蕤這才逃過一劫。

不過就算是這短短幾句話的工夫,最後還是不知怎的落到洛毓耳朵裏。

原本用過午膳後,林葳蕤正趴在書房的桌案上小憩,便聽見竹簾被掀起的聲音,有人邁著步子走到自己跟前。

她擡起頭,除了洛毓還能有誰。

二人整日相處在書房,也用不著時時刻刻行禮,林葳蕤只是低低喚了聲:“四殿下。”

“嗯。”見她眼底水霧迷茫,臉上還寫著睡意,洛毓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本宮聽說,今天早上,你同三皇女說話了。”

什麽聽說不聽說?分明就是她在宮中耳目眾多唄。

林葳蕤心頭暗自嘀咕,頓時睡意全無,端端正正地坐起身來:“是,在下不過與四皇女偶然遇見,便攀談了幾句。”

洛毓蹲下.身,與林葳蕤平視,不屑道:“你是本宮的人,同她有什麽好說的?”

林葳蕤心道她倆一提起對方就嗤之以鼻的模樣倒真是無比相似,不愧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

可憐自己還要西瓜地裏散步——左右逢源,林葳蕤思忖道:“三殿下貴為皇女,臣不敢不敬,且謝宜之同在下也算是老相識,豈有見了面不打聲招呼的道理。”

“這麽說,是本宮太過苛責了?”洛毓冷笑。

林葳蕤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洛毓每次發脾氣的角度,都實在是太過新奇,林葳蕤估摸著自己就算是再長幾張嘴,也說不過她。

當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自己與她之間是天塹之隔。

還沒等她想出一說什麽呢,冷不丁下巴便被一只手勾住了。

林葳蕤低下去的臉龐被洛毓用手擡起來,剛好對上她眸中深邃的淺棕色。

“本宮不過是提醒你。”她薄唇輕啟,“你是我的伴讀,就不要旁的心思。”

“殿下說得是。”林葳蕤心知自己沒有反駁的機會,只管答應。

洛毓收回手,似是極為滿意地點點頭:“聽聞近日鹿家的小公子對謝宜之鐘情得很,不知林小姐可曾聽聞?”

林葳蕤心頭一驚,沒想到洛毓當真是手眼遮天,連這種事都能知曉,只是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麽,林葳蕤只能模模糊糊道:“略知一二。”

“鹿家雖在朝中沒什麽根基,卻憑借著經商有數不清的人脈和金銀,倘若真是她二人結成姻親……”

洛毓言語之間透露出幾分危險,林葳蕤心頭一驚,生怕她對荇之下手,忙插話道:“殿下,他們不會的。”

“哦?”洛毓饒有興致地朝她看過來,“你又怎麽知道?就憑鹿荇之是你的堂弟不成。”

看來洛毓當真是將一切摸得清清楚楚,只是她與鹿荇之之間的婚事乃是多年前兩家大人交換生辰貼約定而成,外人並不知曉。

眼下為了不讓洛毓針對鹿荇之,林葳蕤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荇之乃是臣未過門的郎君,又怎會嫁給謝宜之?”

她話一說出口,洛毓便猝地收縮起瞳孔,盯著她緊緊不放,似是在判斷林葳蕤是否在說謊。

許久,她才冷冰冰地開口:“本宮還不知道,林小姐除了有妾室之外,連正室都早已定下來了,當真是坐享齊人之福。”

明明今日還算得上陽光和煦,林葳蕤卻莫名覺得她身上冷得在掉冰渣子。

即便如此,林葳蕤不得不強行應道:“荇之性子溫和,並不會在意這些。”

洛毓藏在衣袖下的手幾乎是死死攥緊,白皙的手背之上青筋突起,他在極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氣,免得徹底爆發出來。

書房內沈寂許久,連空氣都像是靜下來,洛毓這才輕飄飄地開口:“本宮知道了。”

林葳蕤這才松了口氣,不過很快又發愁起來,她與荇之的婚事本來就不是你情我願,眼下兩人都有退了生辰貼接觸約定的打算,不知日後又要如何瞞過四皇女?

直到半個多月後,林葳蕤才發現,自己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既然兩家小輩都沒有成親的意願,林府和鹿府兩家的郎君即便是再惋惜,也不得不退還生辰帖,退帖的過程十分順利。

緊接著,便傳來謝宜之同鹿荇之的婚訊,婚期訂在十月下旬宜嫁娶的一日。

別說林葳蕤,就連謝韻之這個謝家人也是沒想到,在太學裏同她罵罵咧咧:“謝宜之這廝,裝得倒是正人女子,結果轉眼不過十幾日就要迎娶你表弟,當真是虛偽至極。”

林葳蕤很難不認同她的觀點,跟著點點頭。

可她莫名又覺得哪裏說不上不對勁,明明那日謝宜之對荇之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為何轉眼就要將人迎娶過門?

更何況,若是真的兩心相悅,也不急這一時,大洛成親講究先納采問名,最後才是請期親迎,一套流程走下來,短的三兩個月,長的也要小半年,為何到了謝宜之這兒,就變得如此急迫,像是背後有人拿著刀逼她成親般。

不過小情人之間的事,林葳蕤一個外人自是不便過多問詢。

只是在鹿荇之上林府送喜帖時多嘴問了句。

提及此事,鹿荇之便羞赧地低下頭:“我也不知為何,只是謝娘突然上門提親,自然是歡喜的,哪還想得到這麽多。”

“那謝宜之呢?”林葳蕤眉頭微皺,“她是怎麽說的?”

鹿荇之雙頰浮起紅雲:“成親之前,新人不便見面。”

林葳蕤心頭更加沒底了,卻不能點破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既如此,只盼望你二人婚後百年好合,荇之你若是遇上什麽不順的事,要記得還有林府給你撐腰。”

“堂姐放心。”鹿荇之渾然不覺她話語中的暗示,“謝娘她一心求娶,婚後定然不會辜負我的。”

他越是如此,林葳蕤更是不禁在心頭嘆了口氣。

謝宜之是庶女,又在嫡長姐之前成親,因此婚禮的排場並不大,就在謝府內舉行。

好在鹿家心疼兒子,準備的嫁妝浩浩湯湯,皆用檀木大箱子裝著,裹上喜慶的紅布,浩浩蕩蕩穿城而過,不知羨煞了多少人的眼。

一路上拋撒的銀錢銅板,也引得圍觀的人不住地去撿。

作為鹿荇之的父家人,林葳蕤和林潯枚當然也參加了婚禮。

林葳蕤又念著林郁青平日裏同荇之相交甚密,再加上他似乎許久未曾出府,便將林郁青一並帶上。

這是林葳蕤頭一次參加大洛的婚禮,當真是好生熱鬧。

在謝府,除了謝韻之以外,她還見著好些熟人,有太學的同窗,京兆府的薛屏,甚至還有三皇女……以及四皇女!?

謝宜之是三皇女的幕僚,自然同四皇女洛毓沒什麽交情可言,她突然來到府上參加婚事,就連謝大人也急得差點閃了老腰,忙出來相迎接。

林葳蕤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兒,這才想起幸好此時新人已拜過天地,林郁青作為鹿荇之的密友,將他送進新房後便陪伴著,並不在賓客之中,才稍稍放心下來。

幸好謝鹿兩家在京中都頗負盛名,宴席在府上擺得極其壯觀,到處都是人,林葳蕤找了個稍微偏僻的位置坐下,她就不信自己都藏得這般隱蔽了,四殿下還能來找她的黴頭。

偏偏天不遂人意,正當林葳蕤看著被賓客圍住敬酒的謝宜之,打算看出點貓膩來之時,耳旁突然有人低聲道:“林小姐看得這般仔細,莫非是想看出自己究竟何處比不上她?”

來人呼出的熱氣盡數拂在林葳蕤的耳廓,她當即一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了:“殿、殿下?”

她側過頭去,果真看見洛毓那鮮艷得像是剛剛吸食過人血的薄唇,唇角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嗯?”洛毓挑眉,似乎今日心情極好,坐到了她的身旁,“昔日未婚夫嫁作她人郎君,不知林小姐作何感想?”

林葳蕤覺得,四殿下是存心來看自己的熱鬧。

若是換個稍微要臉皮些,自尊心強點的女子,恐怕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偏生林葳蕤與她相處這麽多日,已經磨練出來了刀槍不入的功夫,只不卑不亢道:“荇之是在下的堂弟,他能夠嫁給自己心中所屬,在下自是高興的。”

洛毓瞇起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似乎是想看出林葳蕤說得是真是假。

只可惜林葳蕤面上不悲不喜,只有身為侍讀的恭敬。

她不禁生出一股煩躁之意,隨手揮了揮:“罷了,難得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如本宮敬你一杯如何?”

林葳蕤對酒不感興趣,只是四皇女要敬,她不得不從,只得端起酒杯。

婚宴上的酒為了符合賓客的口味,品嘗起來沒有辛辣感,只是醇厚中帶著香甜。

可惜林葳蕤向來是酒量不佳,一杯下肚,面上便泛起薄紅。

本以為四皇女會就此放過自己,誰知她又不緊不慢,接著倒了一杯,遞到林葳蕤跟前:“林小姐,請,算是本宮感謝你伴讀的功勞。”

“不敢當。”林葳蕤心裏罵爹,接過她的酒。

之後一杯接著一杯,洛毓總是能找出新的理由,似乎不將她灌醉便誓不罷休。

今天的主角是新婚娘子,二人又在角落裏,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甚至無人察覺。

林郁青從鹿荇之那頭回來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今日洛毓像是為了應景,身著大紅長裙,綴以寶珠玉石,華貴無比,她的身影落到林郁青眸底,甚是紮眼。

明明都是兩名女子,卻怎麽看怎麽都不舒服。

林郁青正要上前,旁邊卻突然冒出來一個婢女:“林公子,我家主子有請。”

“你家主子?”

“請林公子來隨我便是。”

有蓮柳的前車之鑒,林郁青自然不會傻到隨便跟人走,他眉心微蹙,沒有應聲,邁步便要朝林葳蕤的方向走去。

“難道林公子就不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嗎?”那婢女又低聲道,“我家主子說了,您若是想知道親生父親是誰,便只有這一次機會。”

林郁青的腳步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朝林葳蕤的方向看了看,最後冷聲道:“帶路。”

曲徑通幽,走了不到一會兒,離開喧囂熱鬧的前廳正院,繞過花園裏的假山樹木,林郁青看見了等在水榭旁的人,認出對方是誰之後,他面上多了幾分肅寒之意。

“謝小姐?”林郁青出聲道,唇角帶著一抹譏諷,“你不是喝太多被帶下去休憩了嗎?怎麽又好端端地穿著禮服站在這兒。”

謝宜之側頭過來,眸底一片清明,哪裏有半分醉意。

聞言,她笑道:“怎麽,就許林公子殺人,不許我謝某裝醉?”

林郁青面不改色:“謝小姐說的什麽?在下聽不懂。”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裝。”謝宜之將手中的魚食一並灑入池中,將手上的殘屑拍幹凈,“公子的殺人手法,當真讓謝某佩服,只不過若是叫林大小姐知曉了,你猜她還會不會像往日那般疼你?或者是將你押送到官府降罪?”

提到林葳蕤,林郁青裝不下去了:“謝小姐想做什麽直說便是,不必再彎彎繞繞。”

謝宜之是京兆府的人,若真是想破案,恐怕早就上報到官府了,之所以藏著掖著,只怕另有圖謀。

“不愧是殺人如麻的兇手,當真聰慧,只可惜,是一名男子。”謝宜之鼓掌道。

“我是男是女,又與你何幹?”林郁青譏笑道。

“自然與我是有千萬層幹系。”謝宜之身軀微微前傾,“若林公子是女子,如此可塑之才,謝某人恐怕要舍棄輔佐三皇女,助你登基稱帝才是。”

林郁青是個聰明人,謝宜之如此一說,不過眨眼的工夫,他便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我的生父,與皇室有關系?”

“何止是有關。”謝宜之雲淡風輕道,“如今宮裏所有的侍君,加起來都比不上你父親的一根手指頭。”

林郁青抿唇,似是在思索謝宜之是否值得可信。

謝宜之看出他的懷疑:“林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聽打聽,當年匈奴進貢的雲美人是何等風光受寵,只是這等宮廷密事,若非有心,旁人難以知曉,更不會知道當年雲侍君逃宮時,還帶走了一個孩子。”

“當年的那個孩子,如今長大成人,卻在市井之中受人欺辱,堂堂金枝玉葉,卻落得此等下場,你說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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