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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婚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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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婚前(1)

郭媽媽一直眼巴巴地等著。

“……也沒什麽,”沈吟多時,蔣徽說,“只是都不大高興。”

郭媽媽無奈,“總要有個由頭吧?”

“我不高興還需要由頭?”蔣徽笑道,“他就更別提了,本來就是風一陣雨一陣的。”她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我忙點兒正事。”

郭媽媽見她不欲多談,便不勉強。

蔣徽在小書房裏忙碌了好一陣。

她親手做了三個賬冊,一本留為己用,記錄、清算出這幾日的進項、開銷;一本給劉全,讓他管著前面的大事小情和賬目;一本給郭媽媽,讓她管著內院諸事及賬目。

隨後,取出三百兩的銀票交給劉全,內外收支都走這筆銀兩的賬,每月初向她報賬。

家不論大小,都得有個章程,賬目更要清清楚楚。

劉全和郭媽媽都高高興興地領了差事。蔣徽若不正式安排下來,他們平日當差多有不便。

末了,蔣徽取出一百兩的銀票,喚友安去換成現銀:“十二個五兩的銀元寶,餘下的四十兩,三十兩換成碎銀,十兩換成銅錢。”

友安不明所以,卻是二話不說應下,匆匆出門,很快回來交差。

蔣徽把他和劉全、郭媽媽一起喚到面前,各賞了二十兩銀子,和聲道:“公子拿回了一筆銀錢,一半年之內不需擔心衣食起居。

“你們因著公子或我的緣故,比起風光之時,處境可謂一落千丈。

“家裏如今的情形,你們也知道,我們給不起你們以前當差時的月例。

“如今剛安頓下來,我與公子成婚也沒多久,這些銀子既是讓你們沾沾喜氣,亦是請你們體恤,往後家中諸事,你們多費心。門戶再小,凡事也不能敷衍。

“這些銀兩,是讓你們手頭有點兒餘錢,最起碼近期不會過於拮據。往後若遇到難處,只管與我直說。”

末了,她語氣輕快,“今日只管爽快地收下這二十兩,到領月例的時候,可不準嫌少。”

劉全、友安是董飛卿的心腹,不是她的。她對這兩個不可或缺的人,理應有個相宜的態度。帶上郭媽媽,則是讓兩個人明白她對奶娘的看重。

三個人聽明白她的用意,俱是會心一笑,痛痛快快地接了銀子,行禮道謝。他們對董飛卿或蔣徽,不是尋常的主仆情分,有沒有這筆豐厚的賞銀,都會如以往一般盡心當差,但是蔣徽這般開誠布公的做派,讓他們心裏特別受用。

接下來,蔣徽賞了竈上的兩個人各三百文,小廝、小丫鬟各賞了二百文。說白了,是收買人心,也是安撫人心,目的只是讓他們盡心當差。

對這些人,她必須依照現狀打賞。出手就是一兩個銀錁子,那是富貴門庭中的人們的慣例,對如今的她而言,那叫敗家。

董飛卿回來後,聽她說了這些事,挺讚成的,轉而問她:“打算去看望誰麽?”

蔣徽搖頭,“不去。誰都不看。”

不論與誰,不論情分是否如舊,登門拜訪的話,說不定會給對方帶來是非困擾。沒必要。當然,誰前來家中做客的話,她歡迎之至。

董飛卿與她的心思相同,頷首一笑,又問:“帶你出門玩兒幾天?”

蔣徽欣然點頭,“好啊。”

生長於京城,但她很少有隨心所欲游玩的機會。

董飛卿與她正相反,從小到大,只要有空就四處轉,有名、有趣的地方,少有他不知道的。

“明日先到最熱鬧的幾條街轉轉,”蔣徽說,“瞧瞧有什麽變化。另外,淘換點兒零碎物件兒。”

董飛卿說好,翌日,他真就隨著她在街上轉了一整日。

擾攘的街頭,大多數時候,她走在前面,他落後一段,偶爾,走到行人車馬較少的路段,兩個人會並肩而行。

她穿著深衣,頭發仍是如男子一般利落地束起,腳上一雙薄底小靴子——這是她覺得最舒服的裝扮。

她時不時走進古董、紙筆、香露鋪子,或在小攤前駐足,興致勃勃地觀看鋪子裏、攤位上的各色物件兒。

他沒什麽興趣,但也沒有不耐煩,總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側,聽著她與夥計、攤主說話。

半日下來,她什麽都沒買,董飛卿也沒數落她。看得出,她意在打聽京城如今的行情,和別處比較一下。

午間,董飛卿帶她去了一家邯鄲人開的飯館,點了招牌菜紅燒骨酥魚、清蒸肉沫蛋和淡菜蝦子湯。

“這兒只有這三樣做得好。”他跟她解釋,“如果和以前一樣的話。”

蔣徽的大眼睛微瞇,“骨酥魚真做得好的話,只點這一道就行。”她最愛吃的就是骨酥魚,他帶她來這裏,算是歪打正著,合了她心思。

飯館並沒變——他記得的這三樣,做得極佳。

大快朵頤之後,蔣徽說:“以後還要來。”

董飛卿莞爾,覺得她笑得像只心滿意足的小貓。

下午,情形與上午大同小異。

傍晚,蔣徽走進一間古董鋪子。鋪子是一棟二層小樓,江南人開的,裏面的格局,竟與她在江南當差的鋪子相仿。

她走進去之後,便有些恍惚,在一樓轉了一圈兒,對殷勤招呼自己的夥計視若無睹。

夥計並無尷尬、失望之色,建議她到二樓看看。

她總算聽到了耳裏,點一點頭,步上樓梯的時候,回眸望去。

董飛卿閑閑地走進門來,腳步稍稍一滯,望向櫃臺方向。

這片刻之間,他與重逢當日的他身影重合——

那天一大早,老板派人傳話:翌日一早得空,要過來查賬。比起以往查賬的日子,提前了十來天。掌櫃毫無準備,瞧著沒理出脈絡的賬目欲哭無淚,看到她,雙眼放光,當即賞了二兩銀子,讓她暫且擱下手頭的事,一日內把賬目梳理清楚。

她無所謂,收下賞銀,站在櫃臺後翻賬冊、打算盤。有客人進來,自有夥計應承。

到傍晚,江南的斜陽晚照、綺麗霞光無聲入室。

做好賬面,她擔心出錯,全神貫註地從頭到尾查閱,用心算查驗有無差錯、疏漏。

門外低而克制的兩聲咳嗽之後,有人走進門來。

一名夥計迎上去,殷勤地招呼。

那人進門之後,不消片刻,散漫四顧的視線便有了焦點,落到櫃臺後方的她臉上,鋒利,直接。

她無法忽略,擡眼望過去,心頭猛地一震。

是他,又不像他:面色是病重才會生出的蒼白,眸子漆黑明亮,閃著給人十足的壓迫感的光芒。

分明是心有殤痛、心緒暴躁的人的意態。

對視片刻,她低下頭去,繼續做手邊的事。

他不知怎麽讓上前招呼的夥計噤了聲,隨即,踱步到櫃臺前,靜靜地,饒有興致地審視她。

易容之後的樣子,她不知道他能否識破,心裏倒是十分坦然。

掌櫃的明顯是一頭霧水且滿心不安,但一直沒出聲,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冷眼阻止了。

良久,他擡手,用兩根手指的骨節敲了敲櫃臺。

她擡眼相看。

他用手勢告訴她:我到外面等你。之後,也不管她是否明白,轉身出門。

暮光四合時,她走出店鋪,一眼就看到坐在斜對面茶攤喝茶的他。

她回往住處。

他隨行,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路上,她買了現搟的面條、鹵菜。的確,她廚藝很好,但為自己開夥的時候,不過是下一碗面、蒸一碗飯,再多的,都懶得做。

她那時的住處,是個極小的院落,植有一棵銀杏樹,只得三間房:中間是堂屋,東面是寢室,西面是廚房。

饒是如此,一個人住著,也常覺得空曠。

銀杏樹下,是一張躺椅、一個矮幾、一把矮凳。

董飛卿進到院中,稍一打量,走到銀杏樹下。

她忙著把買回的東西放到廚房,洗凈面容,生火做飯。端著兩碗面條,走到院中矮幾前,卻發現,他已在躺椅上入睡。

她把碗筷無聲無息地放到矮幾上,坐到矮凳上,長久地審視他。

作者有話要說: 飛卿:我跟媳婦兒話少的時候,是根本不說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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