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沈潛的脾氣，非要將沈良吊起來暴打一頓不可。

不過今日沈夫人多次為沈良求情，沈潛剛回家還有些累，便暫且饒了沈良一次。

當晚，沈潛睡熟後，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

沈潛對血腥味尤為敏感，當即睜開眼，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嗯？

沈潛心想，這大半夜夫人去了何處？

他便穿上鞋子下地，順著那股血腥味而去。

誰知，這一去，就到了他爹住的院子。

“啊——”

剛接近院子，沈潛就聽到一陣慘叫聲。

是他爹的聲音！

沈潛趕緊快步走上前，在院子門口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院子裏，燒著一個大大的火堆，火堆旁放著一口缸，府中所有下人都圍在火堆旁，一個個排隊走上前，用刀把自己的手掌割破，把血滴進那口缸裏。

方才那一聲慘叫，是沈良被人抓著生生在手腕上劃了一刀後發出的慘叫聲。

沈潛還看見了他爹，被擡出來放在那口缸旁邊，被人攙扶著趴在缸上，手上被劃破，鮮血順著手臂流進那口缸子裏。

這是在做什麽？震驚之後，沈潛就要上前阻止。

“沈大少，別來無恙？”忽然，在沈潛要上前阻止院子裏那詭異的事情時，沈潛身後忽然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誰？

沈潛轉身，就看見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喬晚。

“是你？”沈潛滿臉震驚的看著喬晚。

此時此刻，喬晚出現在這個地方，如此淡定自若的神態，足以說明，眼前的事情跟她有關。

“沈大少對眼前這一幕，有何感覺？”喬晚笑瞇瞇的看著沈潛，眼神冰冷。

“你對他們做了什麽？”沈潛陰冷的眼神看著喬晚，眼神裏透著一股煞氣。

喬晚笑出聲來，似笑非笑的對沈潛說，“沈大少莫不是睡糊塗了，我人好端端的站在這兒，他們做什麽與我何幹？”

喬晚不承認，讓沈潛更是生氣，他覺得喬晚就是故意這麽做。

既然她不承認，那就逼她說出來。

沈潛剛準備對喬晚動手，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你對我做了什麽？”沈潛趕緊擡頭問喬晚。

他現在渾身上下，唯有頭還能動，手腳身體完全僵硬。

“沈大少還記得他嗎？”喬晚答非所問的反問沈潛一句。

而後，喬驍從黑暗中走出來。

留著滿滿的絡腮胡，走路一高一低，身上的氣勢卻不可小覷。

沈潛對這個朝自己走來的男子就這個評價，但他確實不認識他。

“我不認識此人，喬晚，你到底想做什麽？你若是不想死就快些將我放開，否則待我能活動，我必第一個殺你。”沈潛心中有些慌，有股不好的預感，趕緊開口威脅喬晚。

“沈大少這是……怕了？”喬晚故意走上前，靠近沈潛，幾乎都能聽到沈潛吞咽口水的聲音。

沈潛瞬間覺得頭皮發麻，硬著頭皮對喬晚說，“你休要胡說，誰怕了？”

“既然不怕，那我們就一起好好看戲。”喬晚就是故意的，她要一點一滴的把沈潛的面具撕下來，讓他感受到什麽是恐懼，什麽是絕望？

就如，當初的她跟她的家人族人們！

喬晚的話讓沈潛心裏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今晚的喬晚，讓沈潛覺得很可怕。

“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有什麽不滿沖我來，何必為難傷害我的家人？”沈潛跟沈老爺關系頗好，對沈良這個弟弟更多也是更貼不成鋼，心裏還是在意他們，不想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掉。

“沈大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天道有輪回，誰都逃不過。”說話的是喬驍，他的聲音依舊沙啞，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股嘲諷。

“你又是何人？我不認識你，你為何要害我？”沈潛不記得自己跟這樣的男人結過仇，可他對自己的恨意從何而來？

沈潛接著對喬晚說，“喬晚，你我之前雖然有一些交集，但我並未真正傷害過你。你設計將我沈家一脈趕出青石鎮，吃虧的是我沈家，你沒有半點損失。現如今你為何還要這般對我？你若是不說個清楚，我便是死都不會瞑目！”

沈潛猜到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難逃，但他不解，喬晚為何非要置自己於死地不可？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他不知曉的恩怨？

“因你沈潛而死的人，又有幾個死得瞑目？沈大少你這些年當盛榕手底下的狗，為他殺了那麽多人，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也會落到這般地步？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就叫報應！”喬晚滿臉冷嘲的對沈潛說。

跟她要說法？喬晚覺得沈潛當真是天真得可笑。

當初沈潛奉盛榕之命，對她喬族下手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喬晚……”

“沈大少當初可不是這樣叫我的，果真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啊！”喬晚打斷沈潛的話，頗為感慨的說了一句。

當初？

沈潛腦中忽然浮現出另外一張跟眼前之人截然不同的臉，再看喬晚時，臉色霎間變得蒼白。

“你難道……”沈潛滿臉震驚的看著喬晚，那眼神，宛若活見鬼了似的。

“噓！好戲要開始了，安靜看戲。”喬晚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什麽好戲？

沈潛眼底閃過一抹疑惑，緊接著馬上就聽到沈老爺住的院子裏，傳出一陣奇怪的聲響。

沈夫人站在大火堆旁，火光照映在她身上，顯得尤為詭異。

沈夫人手中握著一把帶著血跡的匕首，方才，那些下人就是用那把匕首，劃破手把血滴到那口缸裏面。

現在，沈夫人手裏拿著那把匕首，一步一步走向沈良和沈老爺。

“大嫂，你要做什麽？”沈良看著手裏拿著匕首靠近自己的沈夫人，忽然就急了，趕緊問她。

“小叔子別怕，大嫂問你借一樣東西。”沈夫人看著沈良，臉上帶著跟平日一樣的笑容。

雖然她這麽說，沈良還是覺得有些害怕，問她，“大嫂想問我借什麽東西？”

沈夫人笑而不語，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低頭靠近他，說：“我想借……你的心！”

話沒說完，沈夫人手中的匕首就直接刺進沈良的胸口。

沈良一把推開沈夫人，滿臉震驚的看著她。

他不相信，這麽溫柔，對他這麽好的大嫂怎麽忽然就要殺了他呢？

“為什麽？”沈良瞪大眼睛問沈夫人。

“為了破除天煞，你們沈家作惡多端，惹來天煞，害我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你們沈家造的孽，必須用你們沈家的血來清洗。”沈夫人說話的時候，讓人把沈良按住，當著所有人的面，刨開沈良的胸膛，把他的心取出來。

沈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被取出來，而後便瞪大眼睛斷氣。

“啊啊啊——”沈老爺癱瘓在床上，可腦子還算得上清醒，沈良雖然沒出息還總惹事，可那到底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兒子，現在他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叫沈老爺如何不傷心？

也是沈老爺癱瘓在床上起不來，不然他非要撲過去跟這個瘋女人拼命不可。

“小弟……”沈潛目睹沈良被殺這一幕，失控的喊出聲來。

“夫君，你怎麽來了？”沈潛這一身，暴露了他的位置。

沈夫人看見沈潛，笑著走上前，她一只手裏面握著一顆鮮血淋漓的心，一只手裏面握著那邊挖出沈良心的匕首。

“夫君你看，天煞被破，我們就能有孩子了。”沈夫人笑得很幸福，捧著剛從沈良胸膛剜出來那顆熱騰騰還在跳動的心對沈潛說。

“你瘋了！”沈潛朝沈夫人怒吼，“什麽天煞？你生不出孩子跟天煞有什麽關系？那是我弟弟，我親弟弟，你怎麽能下得去手？毒婦，你這個毒婦！”

沈潛雙眼通紅，瘋了似的朝沈夫人怒吼。

沈夫人覺得有些委屈，看向喬晚小聲說，“我這麽做都是為他好，他為何就不能理解我呢？我好傷心，好難過……”

“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他現在不懂是因為他心裏充滿悲傷和憤怒，另一方面是因為天煞還沒有完全破，他還被天煞所控制，等你把天煞徹底破掉，他就會清醒，就會懂你了。”喬晚循循善誘的對沈夫人說。

沈夫人本來還很傷心，很難過的樣子，聽喬晚說了這番話後，臉上立馬充滿自信。

“你說得對，他現在還不懂是因為還被天煞控制，等我把天煞破了，他就會懂我了。”沈夫人點頭，對喬晚說的話深信不疑。

“沈夫人快去吧，不能半途而廢。”喬晚提醒沈夫人快去繼續。

沈夫人一手捧著心臟，一手拿著匕首，宛若地獄走出來的修羅似的，身上都是鮮血，很是詭異。

“喬晚，你到底想做什麽？”沈潛這句話幾乎是沖著喬晚吼出來的。

“沈大少，親眼目睹自己的血親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舒服嗎？”喬晚轉過頭，滿臉期待的看著沈潛，像是虛心求教的學生在等著夫子解答問題般。

沈潛咬著下嘴唇，雙眼充滿恨意的瞪著喬晚。

喬晚無視沈潛那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眼神，自顧自的說，“這種感覺，我也有過。沈大少只是看著一個親人死在你面前，可我卻看著我全族的人死在我面前。沈潛，你午夜夢回就不會做噩夢嗎？你殺了那麽多人，憑什麽可以這般好好好的活著？”

“你……你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她？不可能！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發生，喬族已經被徹底滅絕了，喬族的人全部都處死了，這件事是他親自監督執行，不可能出錯。

“沈潛，你當真不認得我了嗎？”喬晚忽然朝沈潛露出一個溫婉恬靜的笑容。

沈潛渾身猛然一僵！

這個笑容，這個說話語氣……

是她，真的是她回來了！

“郡……王妃？”沈潛試探性的叫了喬晚一聲，喬晚臉上笑容更深，還微微頷首，表示承認。

沈潛腦子一片空白，顯然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之外。

這世上，當真有鬼嗎？

沈潛把眼前這個現象，當做是鬼附身。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解釋。

喬驍冷哼一聲，道，“沈潛，你可還記得我？”

“你是……”沈潛順著喬晚這邊的身份往下猜，忽然眼睛瞪得很大，很震驚的看著喬驍。

喬驍？

莫怪他一直沒認出來，著實是眼前的喬驍和當初的喬驍相差太多。

當初的喬驍，溫文爾雅，乃是偏偏貴公子。

可眼前之人？聲音沙啞難聽，滿臉絡腮胡，走路還一瘸一拐，跟他記憶中的喬驍簡直判若兩人。

“想當年，我們還一起喝過酒，我將你當做兄弟對待，可你呢？沈潛，午夜夢回你可有夢到過死在你手底下的喬族人？”喬驍眼底充恨意，想到慘死的親人和族人們，喬驍就恨不得把沈潛活撕了。

喬族——

這兩個字都快要被沈潛遺忘了，忽然又被人提起。

沈潛瞪大眼睛，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沈潛做夢都沒想到，喬驍竟然還活著！

怎麽會這樣？

當初他分明親眼看著喬驍人頭落地，他怎麽會沒死？

還有眼前這個喬晚，她分明就是喬家村的農女喬晚，為何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郡王妃喬晚？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沈潛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當真不知道眼下是在做夢，還是事實？

“沈潛，當初你害我全族，今日你就嘗嘗當初我們承受過的痛苦！你睜大眼睛親眼看著你的夫人如何將你的父親，弟弟一個一個殺死。”喬晚眼神冰冷，說出來的話也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此時此刻的喬晚，身上沒有哪怕絲毫人類該有的情緒和溫度，她就像從地獄歸來的覆仇者一樣，滿心都是仇恨。

除了仇恨，她心裏再無其他。

沈潛眼睜睜看著沈夫人刨開沈良的胸膛，取出他的心後，又看見沈夫人親手把刀刺進沈老爺的胸口，親眼看著他們挨個死在他眼前。

然後沈夫人著魔了似的用同一把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口，拼著最後一口氣爬進那口大缸裏，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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