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羅家齊輕車熟路的來到自家後墻，找了個墻角，隨便一扒拉就是一個洞，丫丫有些無語：這孩子是不是把這村裏都摸了個門清？還是因為條件便利，所以才特別清楚自己家的情況？

但現在這個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該聽聽姥姥和舅舅說些什麽？所以小丫丫毫不猶豫的也跟著鉆了進去，來到自家窗根底下一蹲，等著聽兩人到底在密談什麽東西？

“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沒有辦法，就和你實話實說了吧，這個丫丫我是怎麽都不會要的，你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麽要把丫丫送人嗎？因為這丫頭不是正常人……”舅舅無奈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把小丫丫嚇得一驚，難道，他們知道自己是假的了？

羅家齊也是一楞，這是什麽說法？

“不想養孩子你就說不想養，何必這麽說我的丫丫？”姥姥不願意了，什麽叫不是正常人？丫丫不就是比別的孩子漂亮點，聰明點嗎？怎麽能說孩子不是正常人？

“媽——你就不想想？珍兒沒生丫丫之前，她病的有那麽重嗎？至於重的都下不來炕？結果這才多大歲數人就沒了？那是我妹妹，我能不心疼嗎？還有，珍兒一沒，家裏的事就都出來了，先是成子被打，再是小敏的腰扭傷，還有墩子，他那麽大的小子楞是被丫丫那麽點的小丫頭給嚇到了？連我的工作都受到牽連，領導竟然要把我掉到二隊去？反過來，你領著丫丫一搬出來，什麽都好了，領導也不提調動工作的事了，家裏人也都平安了。媽，再說你這身體，現在都病成什麽樣了？要說這丫丫沒說道，誰信啊？聽兒子的話，和我回去吧？只要離開她，不讓她再克著你，你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舅舅自認為苦口婆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姥姥指著鼻子罵了回去：“我原先只覺得你性子有些軟弱，什麽都聽媳婦的，現在看來，我還冤枉了你媳婦，你不是性子軟弱，你是人事兒不懂。”老太太眼裏含著淚，痛心疾首的看著兒子，不知道自己怎麽能生出這麽個東西來？“那瀟中晨一走連個影子都沒有，家裏沒個頂梁柱，村裏人敢當著珍兒的面嚼舌根，你妹妹身體本來就差，又生個孩子，她身體好的了嗎？你怎麽能把這怨到丫丫身上？你把家裏那點不順心的事，都推倒一個不滿四歲的孩子身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有沒有點擔當？”她就說這兩口子怎麽合計著要把孩子扔了，原來是從這找毛病呢？

羅家齊後悔了，他只是想聽聽丫丫今後怎麽辦，怎麽也沒想到能聽到這些話？看著丫丫那煞白的小臉，他心疼的把小丫頭摟到懷裏，無聲的安慰著，什麽有說道能克人？那都是屁話，如果這麽說，那他家裏現在就剩下他一個，豈不是也都被自己克沒了？

“媽，不是，這事實擺在眼前呢，你看看你的病？這都什麽樣了？”舅舅還想狡辯，卻被姥姥一個水碗砸到了身上，水碗落到地上的聲音，嚇得屋內屋外的人都是一怔，姥姥這是真的生氣了，她已經知道，自己要是沒了，丫丫是真的沒有人可以管了，那她還有什麽好客氣的？她指著兒子的腦袋大罵，“我的病？你說我怎麽有這麽重的病？因為我養了個好兒子，我養了兩個好孫子，我把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家夥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大，結果我老了連個看我的人都沒有，女兒剛死，兒子媳婦就想著惦記把我的外孫女送人，我要是沒被氣死，我得長多大的心？段永貴，那是你親外甥女，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說完，屋裏又傳來姥姥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段永貴見母親這樣，怕再留下還得挨罵，他趁著母親咳嗽的說不出話來，匆匆留下一句：“媽，你好好養身體，我改天再來看你。”說完，轉身就跑了。

姥姥捂著前胸看著兒子走的幹脆，氣的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在地上。

“姥姥——”丫丫聽到屋內的聲音不對，站起來一看，姥姥已經倒在了地上，她忙轉身撒腿就往前院跑。

羅家齊也跟著跑進屋，兩個孩子忙把姥姥扶著坐起來，又是拍前胸，又是打後背的，終於把姥姥叫醒了。

看著外孫女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姥姥也忍不住的老淚縱橫：“我苦命的丫丫，姥姥要是真走了，你可怎麽辦啊？”

“姥姥不會有事的，姥姥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姥姥，你要是不在了，我就沒有親人了……”小丫丫再也止不住的抱著姥姥哭了起來。姥姥真的不行了嗎？媽媽沒了，她連姥姥也留不住了嗎？

祖孫倆哭了一會兒，才在羅家齊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坐到炕上，看著靠在自己懷裏的丫丫，姥姥輕聲嘆道：“早知道姥姥的身體這麽不抗折騰，當初還不如把你送那老趙頭家去，今後至少能有個人管你。”

羅家齊一聽，兩道濃眉輕挑，出聲道：“奶奶說的是隔壁村的那個沒兒沒女的老趙頭？他去年冬天就沒了，似乎去年夏天病的挺重，一直想找個人在他死後給他送終。”

姥姥頓住，這條路也堵死了？那這村子裏，還有誰能照顧丫丫呢？

羅家齊沒有再多言，他輕手輕腳的來到廚房準備做飯，快到晌午了，這祖孫倆還沒吃飯呢，真把丫丫餓瘦了可怎麽辦？

丫丫靠在姥姥的懷裏默默的流著淚，她知道自己不能說出讓姥姥自己回家，不要管自己的話，如果真說了，老人家該多麽傷心？這是在說她已經老的管不了外孫女的了嗎？

中午吃著羅家齊熬的粥，祖孫倆難過的同時還有著一絲安慰，至少，還有人關心她們不是嗎？

——我是分界線——

接下來的幾天，姥姥沒有閑著，她不顧自己病弱的身體，每日去村裏打聽，想知道有沒有人能收養丫丫，可不知道誰把丫丫克死母親的事傳了出去，雖然大家因為顧忌前幾年的批鬥都不敢明說，可暗地裏誰都想離這丫頭遠遠的，反正這孩子和自己沒什麽關系，沒事還是少往前湊的好。

姥姥真的擔心了，她覺得自己神情恍惚，晚上都看到老伴來接她了，可她不能走，她的小丫丫還沒有安排好，她走了怎麽辦？羅家那小子自己還能混口飯吃，丫丫這麽小，想上山都找不到出口，自己走了，讓孩子幹等著餓死嗎？

當晚，在羅家齊再一次帶著山菜來看兩人時，姥姥無奈的拉著這不滿十歲孩子的手，叮囑道：“家齊，奶奶可能真的要不行了，要是奶奶真有個好歹，丫丫沒人管了，你能不能幫奶奶照顧她？”她不想把這個重擔放到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身上，可她實在是找不到能囑托的人了，此時的姥姥，真覺得自己就是死了也比不上眼。

感受著姥姥握著自己手上的力度，羅家齊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可他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別說姥姥驚呆了，連丫丫都楞住了，按理說，不管能不能做到，這個時候不是該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讓老人走的安心嗎？你小子怎麽能這麽沒有良心？騙騙姥姥就不行嗎？

無視丫丫在一旁憤怒的眼神，羅家齊輕輕的道：“奶奶，你也知道，我養活自己都不容易，去年冬天要不是您把我救回來，我應該早就死了，雖然這麽說有些忘恩負義，但再養一個非親非故的人，我真的很困難。”

姥姥的眼裏有著濃濃的失望，雖然知道讓一個孩子照顧丫丫是在為難孩子，可沒想到對方卻拒絕的這麽幹脆，也是，自己兒子都不管他的外甥女，村裏人也都被那流言弄的避著丫丫，這孩子還能來看看她們祖孫倆，給她們帶點菜吃，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是奶奶糊塗了，難為你了。”姥姥慢慢的松開手，卻被羅家齊反手拽住，只見他神情鄭重地道，“奶奶，非親非故的，我確實不會委屈自己去管別人，可如果奶奶肯答應，丫丫長大後把她嫁給我，那今後，只要我有一口吃的，都會先給丫丫，就是餓死，也是我餓死在她前面，絕不會委屈到她。”

這幾天他想了好久，高高興興把小家夥接回來，萬一養大後成別人的怎麽辦？妹妹什麽的太不靠譜了，爺爺說過，奶奶就是他的童養媳，只有媳婦才能和自己相處一輩子，所以他這幾天一直等著，等著姥姥沒有辦法時主動找自己談，當然，關於丫丫的流言不是他傳出去的，因為怕丫丫傷心，所以還在他猶豫要不要傳出去時，村子裏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不可否認的是，當時的他心裏也是松了口氣的，雖然讓丫丫受到傷害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可他還是慶幸，丫丫終於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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