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這記性，看來我的記性才是最不好的！”餘芊打趣著上前扶住了柏小妍，這一扶的意義可不一般。經過今天這一鬧，瑤華宮定然是要分出派系了的，而餘芊顯然是選擇了柏小妍。這讓安然的臉色不好看起來，然而她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就瞧見趙初菡也站了出來。

“尹姑姑傷的可嚴重？小女離家時，母親曾為小女置下了不少傷藥，這其中便有燙傷的藥膏，小女這便去取來。”趙初菡在距柏小妍兩步遠的地方站定，怡怡然施了一禮，這才關心的說道。趙初菡的這番舉動極為講究，既表明了她與柏小妍的關系並不是很親近，也表明了她的立場。

而她說的話，更是為她搏了個心地善良的好名聲，這趙初菡真是抓住了每一個可用的機會啊！柏小妍可以和安然撕破臉，但卻不能與趙初菡為敵，至少現在還不能。

“多謝趙姑娘了，不過……”柏小妍看了眼攥在手中的布料，為了不讓這濕透的布料再與肉貼在一起，她只能一直提著，這模樣是該有些狼狽的，可柏小妍做出來卻尋常的很，在此之前，根本就沒人註意到柏小妍的這個動作。

“雖說天熱了，但尹姑姑還是快些將這濕衣裳給換下吧，過會兒小女便將藥膏送到姑姑的寢殿。”趙初菡極懂眼色的說道，在她看來，柏小妍是覺得丟人了，恨不得一刻也不在這兒待下去。

柏小妍看也沒看其他人，撂著裙擺就走了。

只是沒走幾步，額頭上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也一下失了血色。知道柏小妍是在逞強，在一個拐角後，餘芊忙攬住柏小妍的腰，手上使勁將柏小妍半摟進懷裏，減去她腿上承受的重量。

“君謙，謙謙君子，這名字還真沒取錯。”柏小妍沒有拒絕餘芊的好意，還打趣道。若是此時餘芊做男兒打扮，從背後看去，那就是一對恩愛的互相依偎著的夫妻，柏小妍的整個上半身都是靠在餘芊的身上的。

“你還有心思說這個。”餘芊看著柏小妍好不憔悴的模樣，無奈極了。

“不說這個的話，我就要鬼哭狼嚎了！”柏小妍的右腳再不敢用力，就這麽半靠在餘芊的身上，用一條腿跳回了寢殿。

好不容易坐在了床上，餘芊才闔上門，柏小妍就已經掀起了裙擺，拔下頭上的簪子將中褲劃出了一道口子。“你，別！”餘芊要阻止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柏小妍扯著口子兩邊的布料，狠狠撕開了中褲，露出被燙的通紅的大腿來，而在靠近大腿根的地方最是嚴重，成片的水泡，有大有小，有些更是已經破了。

剛剛的確是英勇無比地舌戰群儒了，但結果卻是扯破了水泡，如果在面對以荷的時候，沒有那麽沖動地站起來，現在的傷勢應該會減輕不少。

柏小妍彎著腰，盡可能地低下頭，仔細估摸著燙傷的情況。

“君姑姑，可否幫忙點一盞油燈來？”在差不多把握了情況後，柏小妍松了口氣擡起頭，就瞧見了餘芊擔心不已的模樣，本想安慰一番，可餘光卻瞥見了門口一閃而過的衣擺。

“你這是要自己動手，我可以……”柏小妍並沒有讓餘芊把話說完，眨著眼睛腦袋小幅度地晃著，指向門外。餘芊武藝高強，一下就聽見了門外的呼吸聲，若不是太過專註於柏小妍的傷勢，怕是門外之人還沒靠近，就已經被餘芊發現了。

餘芊皺了皺眉鼻子，生生將正要脫口而出的話給扭轉了方向，“我可以去請醫女，雖然醫術可能沒那麽好，但也比你自己處理來的好吧！”

說完，餘芊又張了張嘴巴，無聲的說道：“要不要打發門外那人？”

柏小妍想也沒想地就點了頭，下巴輕輕一揚，也是無聲地說著，“先瞧瞧是誰！”

“君姑姑就放心吧，即便是不相信小女，也該相信尹家的醫術，作為尹家的後人，小女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柏小妍的聲音聽著似乎是有些不讚同，但又隱隱的有著些驕傲，“君姑姑就放心地幫小女點一盞油燈來吧！”

“這，好吧，你且等等。”餘芊嘆了口氣，像是被柏小妍的固執給說服了一般，“杏林聖手尹家，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只是，不瞞你說，尹姑姑，尹家實在是沒落的太久了。”

“是啊，現在還有幾個人是知道尹家的。”柏小妍也很是感嘆，有些懷舊，有些感慨。

而此時，餘芊已經徑直走到了窗臺邊，在拉開抽屜時故意發出極大的聲響，“尹姑姑，我這也沒有點過燈，也不知道這殿中有沒有火折子。”

柏小妍隨口附和道，“這，小女也不知道啊，平日裏都是以荷……你且在找找，若是有便是在那幾處的。”柏小妍的聲音忽的低了下去，像極了一個被背叛的人，那種敏感和心寒，對於背叛自己的人，就連名字都不願意再提起。

餘芊的腳步就慢慢地向著門口靠了過去，而就在她經過門口的時候，趙初菡淡淡地笑著出現在門口。似乎是被突然出現的餘芊嚇到了一般，臉上的笑意一瞬間僵硬了起來，頗為驚慌失措，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趙初菡的手裏拿著一個胭脂盒一般的東西，對著餘芊微微頷首，有些急切地問道：“君姑姑好，這便是家母為小女準備的藥膏，尹姑姑的傷勢可嚴重？”

明明一眼就能望見坐在凳子上的柏小妍，可趙初菡卻還是非得裝模作樣地問一遍餘芊。

“原來是趙姑娘啊，你這腳步聲也太輕了些，突然出現在門口，真真是嚇了我一跳。”餘芊拍著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話中盡是揶揄，“你也別問我，我可是個門外漢，若是關心的話，就自個兒去問問吧！這話不說出口，別人怎麽會知道你的心意呢。”

餘芊這話看似是在為趙初菡開解，其實滿滿的都是諷刺。

柏小妍沒有給趙初菡開口的機會，極為客氣地說道。

“尹姑姑，這哪裏是小傷。”趙初菡連忙將藥盒打開，放在了桌上，因為手裏沒了東西，趙初菡有些別扭地左顧右盼起來，“這，可有什麽是小女能做的？”

“趙姑娘將這上好的燙傷藥膏送予我，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那還能再勞煩趙姑娘。不過，因為是燙傷，這些被燙起的水泡都要一一用銀針挑破，若是趙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避開？”柏小妍低著頭想了許久，這才詢問起餘芊來。她並不是在趕人，而是接下去的場面實在是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她這是在好心勸誡，趙姑娘你還是早些離開了罷！

趙初菡在看見這一片大大小小的水泡時，就已經全身泛起不適的感覺，當她聽到要挑破水泡的時候，就更是全身僵硬起來。所以在柏小妍善意地勸說後，連忙點起了頭，“那小女就不打擾尹姑姑了，尹姑姑早些休息吧！”

說完，趙初菡就離開了。餘芊在確定寢殿外真的空無一人時，這才拿著已經點燃的油燈坐到了柏小妍的旁邊，看向門口的眼神挑剔不已。

“我算是瞧出來了，這些人啊，沒一個是吃素的，也沒一個是安分的。”餘芊嘖嘖感嘆著，餘光卻緊緊地放在柏小妍埋頭挑水泡的動作上，看著那一個個黃豆大小的水泡癟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毛毛的。

拿起桌上的藥膏聞了聞，是一股淡雅又清涼的味道，餘芊皺著眉打量著這個藥盒，不確定地問道：“這傷藥，你要用？”

“嗯。”柏小妍一門心思地挑著水泡，對餘芊的話也及時應著，可其實餘芊說了些什麽，她根本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點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處理完了傷，柏小妍已經是滿頭大汗，而餘芊更是看的觸目驚心。小心地敷上藥膏後，柏小妍也不計較有個餘芊在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地脫了衣服，只留中衣中褲在身上。

“那你好生休息。”餘芊見狀以為柏小妍是要休息了，自覺地伸出手臂環在柏小妍的腋窩下，一個用力將人拉了起來，扶著柏小妍慢慢地向床走去。

“別，青天白日的，再說我也沒那個睡覺的心思。”柏小妍在床上坐下後，忙攔住了餘芊體貼地扶著她背的手，說道，“這傷口暫時不能碰東西，你且幫我說一聲，這兩日，我就不過去了，反正也沒有人想在殿選上作畫不是嗎。”

“她們定會以為你這是借著長公主的勢，在給她們臉色瞧呢。”餘芊聽完柏小妍的解釋，轉身搬了個凳子在床邊坐下，不懷好意地說道，“不過那個趙初菡是怎麽回事，先前居然會幫你說話，可剛剛又分明是故意站在門外聽壁角。”

柏小妍嗤笑一聲，“你覺著呢。”

餘芊聳了聳肩，搖頭晃腦地說道：“人家那是沖著你來的，我覺著什麽那都是白覺著。倒是你，常在岸邊走，哪能不濕鞋，別臨了了倒番栽在這些小女娃身上！”

小女娃三字讓柏小妍笑了起來，餘芊不過長了她們五六歲，居然用這般老態的口吻，這是在埋汰人吧。越想越是好笑，柏小妍笑的停不下來，餘芊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自己這話再正常不過，哪裏引人發笑了。也不知柏小妍究竟是燙傷了腿，還是燒壞了腦子。

“君姑姑，這世事變幻無常，贏到最後的沒有幾個。我自會好生提防著的，可有些事，不是你提防了，就能避開的。”抹了抹眼角的淚，柏小妍平靜下來，突然就用一副歷經滄桑，看破紅塵的口吻說道：“還是說說安然的事吧，你並未同我說實話吧，亦或者，你保留了些東西沒告訴我。”

“你聽說了什麽？”餘芊不自知地蹙起了眉，安家於她，就像是一道傷口，一提起就犯疼。

“我什麽都沒有聽說，這宮裏有幾個人是知道餘家跟安家的恩恩怨怨的？還是說，你覺得，長公主會跟我說些什麽？”柏小妍歪過頭，表情無辜卻又狡黠，顯然餘芊是跳進了她故意布下的文字陷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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